这是一场第二轮的凶杀。
而凶手,已经与鲛人无关,但是却是与上一轮少女凶杀案相关的人。
这个人的内心深处,应该隐藏着太多的阴暗与怨念,但是表面看上去,却应该是平常心一般的存在。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谁?是谁在背后利用了鲛人,从而继续进行着可怕的报复?
江祭臣和司杨廷,在付凌天的带领下,一起来到了章安达的家中。
三人虽然没有开口说起这件事,但是三人其实都觉得,如此的情形之下,章安达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
但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倘若那个给他们留下线索的人也是章安达的话,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岂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付凌天推开章安达家院子的矮小木门的时候,只见院子里散跑着两只鸡,一公一母,因为受惊而叫出声来,煽动着翅膀,却没有飞起来。
章安达的妻子手中端着洗衣盆,没好生气得从内屋出来,看到付凌天的时候,脸色变得很是谄媚起来。
“哎哟,这不是付大人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说话间,她看到付凌天身后的江祭臣和司杨廷,眉眼更是笑得灿烂,“这两位,就是司大人家的两位公子吧,哎哟,我说,长得真是个顶个儿的俊俏呢。”
付凌天对章安达的妻子微微一拱手:“章嫂子,今日冒昧前来,是想要.......”
章安达的妻子平日里哪里有机会一次见得到这么多的达官贵人,却也是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只能释放了身体里所有的热情,假装相熟的样子,其实反而显得很是尴尬。
“我知道我知道,您是想要找我家那口子吧?您看看,我们家这样子,也不知道要怎么招待你们,你们先寻了地方坐,屋里就别去了,一股子尸体的味道,你们坐,你们坐,我去给你们烧水。”
章安达的妻子一股脑便说了一通话去,完全没有给旁人说明来意的机会,便转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而去。
三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寻了几处矮小的石凳坐下。
院子里的石凳不太规则,围在一处缝隙里都渗透着血渍的石桌周围。
司杨廷轻轻探过头来,对着江祭臣付凌天,一只手挡在嘴边:“婶子刚才说,屋里都是尸体的味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付凌天眯着眼睛:“她所说的尸体的味道,也可能是在嫌弃章安达身上的味道,毕竟是他们休息的地方。”
江祭臣却默默地摇摇头:“表面看上去,她确实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是......你们看那个方向。”
江祭臣说着伸手指向院子角落里,鸡食槽里。
其实鸡是杂食动物,他们除了吃一些粮食和残羹冷炙以外,也会吃肉类食物,包括生肉。
章安达的家中原本就只有两只鸡,但是那鸡食槽内,却满是血污。
江祭臣继续说道:“照常理来说,章先生是在大理寺做仵作,平日里也给人办些白事,但是真的要将血污带回家来,却应该是少之又少的,他们这种人,应该骨子里也是厌弃自己这种身份的。”
付凌天点头:“刚才的尸体,我已经派人通知了张沛带回大理寺,想来,这具尸体的尸检,恐怕不能交付给章安达了。”
司杨廷抿着嘴,思索一瞬后,悄悄开口:“听说,像章先生这种身份的人,能在大理寺某半个差事,已经算是很让人羡慕的了,是吗?”
江祭臣轻嗯一声:“朝廷有规定,像章先生这种给人办白事的人,前后三代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
“所以,章先生家中,世世代代都是在干这个事,直到章先生这一代,才有了能进入官府办事的机会。”司杨廷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愤愤然。
付凌天低着头道:“所以,章安达的内心深处应该是对这世道憎恨的。”
江祭臣望着付凌天,没有言语,但眼神中却是认可的。
司杨廷思索着:“明明有那么好的手艺,却无法好好大展拳脚,反而像我这种半吊子的人,却因为身份的关系,可以自由出入大理寺,甚至是查看大理寺多年来的卷宗,还可以跟付大人一起查案子,这对于内心深处有些抱负却无法得到机会的章先生来说,是不公平的。”
江祭臣眼神一收:“世代做白氏,内心有怨念,这两条都满足了凶手的条件。”
付凌天默默摇头:“但是我们还没有证据。”
司杨廷还想要说什么,身后传来章安达妻子的声音。
“哎哟,各位大人,家里没有茶叶的,只能委屈你们喝些酒水,家里的绿蚁酒还剩下些,刚才我去给你们烫了烫,你们尝尝看,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喝不起茶叶的,不比你们官宦人家,茶叶都能喝到当季的。”
江祭臣等三人对视一眼。
付凌天收回视线,端起酒杯一口而尽,笑着对章安达的妻子:“章嫂子请坐,这绿蚁酒,还得是像您这样的家里做出来的才是好喝的,比新茶还要好喝些。”
江祭臣和司杨廷见状,也跟着端起酒杯。
司杨廷仰头一饮而尽,皱着眉头,整个脸皱成了一个软踏踏的柿子。
江祭臣先用鼻子嗅了嗅茶杯里的味道,看了看酒杯的细节,方轻抿一口,面无表情的放下。
章安达的妻子看着众人模样,笑着:“付大人谬赞了。”
说话间,她挤了挤,落坐在付凌天和司杨廷的中间,可以正对面看到江祭臣的脸。
但她的视线,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仔细看过江祭臣一眼。
“不知章先生今日是什么时候出的门?”司杨廷不想再拖延时间,直接开口问道。
章安达的妻子笑笑:“这位公子可能不知道,付大人那边最近可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我家那口子啊,已经连续好几日都没有回来了。”
付凌天一顿:“好几日都没有回来了吗?”
江祭臣眼神一收,与付凌天对视一眼。
其实,除了今天所发现的尸体以外,上一次出现尸体,便是那位替母亲买药被杀的少女,所以,章安达最近应该没有那么忙。
时间线上,章安达没有不在场的证据。
司杨廷看到两人的眼神,知道自己的问题起了作用,他便继续问道:“婶子,章先生可有说他最近在忙些什么案子?”
章安达的妻子听罢,显示一愣,黑眼球看着左上方,像是在思考,她的一只手抬起,竖起一根手指,在眼前慢慢晃动着,随后才慢慢开口:“具体的倒没跟我说去,只是说,最近案子会很多,好像是什么连环凶杀案?”
付凌天的脸色更加冷。
章安达的妻子像是没有看出付凌天的表情一般,她转头望着付凌天,一副为难的模样:“付大人,虽然我家那位算是半个大理寺的人,但是,旁人都是有假期的,可是他却比谁都要忙上一些,钱却又赚得比谁都要少,您这样可是不公平的哦。”
付凌天很快收起冰冷的神色,对章安达的妻子笑着:“章嫂子请放心,这个月因为案子比较多,我会给章安达涨些银钱的。”
“那敢情好!”章安达的妻子笑得合不拢嘴,“最近他总会带些下水来给我补身子,我就想着,啥时候才能好好吃上一顿肉,但想着,都这么大年纪了,却一直没有怀上......”
章安达的妻子说着话的时候,不好意思得低着头笑笑。
江祭臣心中一凉,瞪大了眼睛。
章安达的妻子继续说道:“都说吃啥补啥,看看我家那口子还能不能老来得子。”
付凌天紧紧握着的拳头有一瞬间的颤抖,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司杨廷也察觉到话中的怪异,他看一眼江祭臣。
江祭臣也用一样的目光望着他。
“我们能不能到屋里去看看?”江祭臣开口。
或许,从一开始,章安达的妻子不让众人进屋,也许是想要隐藏什么,再或者,是不自知的情况下,隐藏了什么。
原以为章安达的妻子会有些为难,没想到她直接起身,笑着:“各位大人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进屋坐坐吧,家里乱,还请各位大人不要在意。”
说罢,章安达的妻子便自顾自得快步向屋内方向走去。
江祭臣眼神一收,他盯着章安达妻子的背影,那脚步轻快,看上去,反而像是在等待着众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一般。
江祭臣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倒吸一口冷气,瞪着眼睛妄想司杨廷。
司杨廷领悟了江祭臣的意思,点点头。
付凌天没有与江祭臣和司杨廷眼神交流,而是直接踏步想着屋内方向走去。
三人跟着章安达的妻子一路走到大门口。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章安达的妻子已经立在屋内,她慢慢地回过头来,笑着望着三人。
“刚才就已经跟各位说过了,屋内尸体的味道比较重些,各位大人莫要见怪。”
随着这阵子血腥味冲到脑门,江祭臣感觉到头重脚轻,眼神开始模糊起来,但还能撑得住。
他的胳膊被人死死地抓住,他用尽力气转头,却见司杨廷几乎已经无法站稳,眼神迷离得几乎倒在地上:“江祭臣.......”
“司杨廷!”江祭臣大喝一声,伸手去拉司杨廷,但手却抓了个空。
司杨廷松开了江祭臣的胳膊,终于闭上了眼睛,瘫倒在地上。
江祭臣的另一边,付凌天似乎还在强撑着,他喘着粗重的气息,低着头,却抬眼瞪着章安达的妻子,一只手扶着墙:“章嫂子,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章安达的妻子只是笑着,明明笑容那般灿烂,但此刻看起来,却有些渗人。
她慢慢地走到付凌天的面前,俯视着已经几乎站不稳的付凌天:“还以为,大名鼎鼎的付凌天会在所有事上都有所防范,我倒是没想到,你如此好骗?”
说着,她用一根手指轻轻在付凌天的肩膀上一推。
付凌天便随着那根手指的力道跌倒在门槛的位置。
章安达的妻子笑着,转眼看向江祭臣:“听闻,司家捡来的小叫花子,身上有个物件,能令人起死回生?我等你上门很久了,不如,将那物件拿给我一用?”
江祭臣怎么都没想到,这样的山野村夫也会对自己的玉佩感兴趣,他眯着眼睛,看上去,在努力强撑着迷离的眼,向后退去,想要撤出屋子。
章安达的妻子仍然站在原地,脸上刚刚的笑容却变得哀伤起来:“有些人啊,明明生了这么标志的儿子,却舍得让他在街上当小叫花子,而我,苦心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却早早就夭折了,按说,夭折了也好,终究长大了也无法考取功名,将来只能跟司大人打交道,可是!”
章安达的妻子突然一脸怒气得走向江祭臣,狠狠地盯着江祭臣的眼睛。
“可是有些人,天生就是命好!即使是没人要的叫花子,也能进了礼部尚书府去!这是什么世道?这算是什么世道!”章安达的妻子声音犀利而尖锐。
刺耳的声音,令江祭臣觉得头晕目眩。
章安达的妻子随着江祭臣渐渐倒下的身体,也跟着慢慢地蹲身下来:“拿出来!只要你能让我儿子复生,我便放了付凌天和司杨廷!”
江祭臣大口喘着气,似乎想要令自己清醒:“所以,那些少女的子宫.....都到了这里?被你当做药膳了?”
章安达的妻子眼睛一亮:“嗯?少女的子宫?你是说,我吃的那些并不是猪的下水?”
江祭臣却越是没明白:“难道那些东西不是你拿的?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章安达的妻子突然大笑出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也想要个孩子的,我就知道!”
众人的身后,一个声音徒然响起:“你疯了吗?!”
江祭臣慢慢转回头去,见章安达正站在院子的中央,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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