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琏二又一次提笔记下:
己亥年四月二十六日,老二你离京后的第若干天。为兄实在有点为你担心啊!今日散朝之后,听政老爷提起,朝中弹劾你在湖广滥杀无辜的奏章满天飞,是东莱公和叶大人费干了口舌,才将你保下的!
老二,从前在宫中当值的朋友与我说起你杀伐果断时我是不信的,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你真是个狠人!
咳咳,不说这些,姑老爷到京了,没在咱们府里住,听说陛下赏了他一处宅子,人我见过了,瘦的不成样子,黛玉妹妹又哭了。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拉了整整十三辆大车进京啊!
老二我羡慕你!
不像为兄,想花钱,还要去找芸儿借......说起芸儿来,真是忘本,当初还是我把他介绍给你的,可如今呢?做叔叔的找他要俩钱儿花花,他居然记账!
唉,记账就记账吧,谁让有钱的是大爷呢!
平儿这蹄子,最近怎么老往我书房里跑?这样容易暴露啊!不说了!
......
贾母院儿。
林如海刚从贾母那里请过安出来,与黛玉一同到了她的厢房。
“玉儿,为父虽然入京了,可咱们府上冷清,你性子又静,一个人在府里难免孤冷了些,依为父看,还是在你外祖母这里住着吧,左右姐妹们也多,为父也能放心些......”
林如海这边与自家的小棉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要叮嘱,只是等他说了好半天,都不见自家棉袄给个回应,这才转头看来。
却发现黛玉此刻坐在榻沿儿上,怔怔出神,双目忧思望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合着林老父的一大堆话算是白说了!
没关系,谁让是自己家的小棉袄呢!看样子我这宝贝闺女是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也许是因为见到我这副模样,伤心了!
正好开解开解,增进一下父女感情,想我林如海年近四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宽慰自家女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玉儿,你不要替为父担心,为父身形本就消瘦,只是前段时间操劳了些,这才显得有些孱弱,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为父最近感觉好多了!玉儿?玉儿?”
听到自家父亲在唤自己的名字,黛玉从忧思中回过神来,看向父亲说道:“爹爹,你说什么?”
林如海:“......”
没关系,只听女儿这一声“爹爹”喊得是多么亲切,林老父心中老怀大慰。
又耐心道:“为父说,玉儿你不要太过担心,免得伤了身体!”
却见黛玉秀眉成蹙,满是忧虑的说道:“爹爹叫女儿怎么能不担心呢!情况这么严峻,女儿又不能闭眼不看,闭耳不听,如何能不忧心呢!”
感受到了来自女儿的关心,林老父只觉得今年的春日格外温暖!
“玉儿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为父向你保证如何?”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黛玉依旧顾盼远望,目光似是想要跨过高山大江,直落入那让她挂心不已的地方,看到自己时时惦记的人儿,嘴里却不由自主说道:“女儿心知爹爹是想宽慰与我,只是不见到瑛二哥哥当面,女儿始终难安,我听姐姐妹妹们说起,今日朝中的大人们都在弹劾他,可见临别前我对他的嘱咐是半分未放在心上,他哪里知道......”
林老父不想再听下去了!
林家的列祖列宗啊!你们告诉我,我都听到了些什么?这还是我的宝贝玉儿吗?
这才过了多久,我这个父亲就变成路人甲了吗?
虽是四月暖春,林如海依旧觉得寒风有点大,棉袄......它遮不住了!
林如海苦涩一声道:“玉儿,为父......”话到半截,最终化作长长一叹!
“爹爹,你想说什么?你也认为瑛二哥哥的处境很危险是吗?”许是因为满腹情思,寄于一人,素来心思机敏的黛玉,却未曾发现自家父亲的异样。
为父什么都不想说!为父无话可说!
为父......想静静!
心里虽如此想着,可还是情不自禁的的开口道:“玉儿说的不错,瑛儿的处境确实危险!为父......为父也为他担心啊!”
无人知晓,林老父几乎是含着泪,带着血、咬着牙,说出的这句,他平生说过的最违心的话来!
黛玉闻言,银眸秋水,却又带着些娇怒和闺怨之气,气呼呼的鼓起小嘴说道:“平日里只说是不会骗我,可张口答应的事情,转头就抛在脑后,却是个没良心的!”
林老父心塞+1。
黛玉自顾说罢,又看向父亲说道:“爹爹,平日里瑛二哥哥是最敬佩你的,想来你的话,他是会听的,女儿想请父亲给他书信一封,只叮嘱他莫要一味逞强,定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林老父含着泪,忍着同,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女儿的命令,得听啊!
黛玉又怕他转头忘记,又让紫鹃拿来笔墨,好看着他写完!
林老父咬着牙道:“我写!我这就写!玉儿放心,为父定会好好嘱咐他一番!”
只是等如海落笔,黛玉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父亲面前似乎有些失态了,一点都没犹豫女儿家矜持的样子!
心中又是羞红!
再看桌案旁父亲消瘦的声音,一时心境再次悲凄起来,双眼一红,却是眼泪再也忍不住,滴落了下来!
偏生她命苦,心上的人儿让她放心不下,自己的父亲的身体又让她挂心!
林如海见女儿落泪,只当自己方才的态度不好,伤了女儿的心,急忙说道:“玉儿不哭,为父这边马上就写完了,为父定然会耐心嘱咐他的,女儿莫要再哭!”
黛玉再也忍不住,扑到如海怀中,失声痛哭起来,泣声喊道:“爹爹!是女儿不孝,未能在身边照料!”
林老父此刻再无任何妒意,只和声宽慰道:“好孩子,好孩子,你有这份心,为父何其知足啊!”
小棉袄,还是小棉袄!哪里会漏风呢!
贾瑛这边,却是带着人在益阳县境内大肆的搜索了起来,都快要将益阳翻个个儿了!
他就不信,这些人在益阳出没,会不留下一丝痕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还是让他找到了对方的一丝踪迹!
喜儿带领着一个当地的百姓,向着贾瑛走了过来!
“二爷,这位老伯说,他见过一伙儿奇怪的人,十多个,各个带着兵刃,却非官府中人,与小的遇到的那群人很像!”
贾瑛听罢,看向那位五旬上下的老农问道:“你如何分辨的出他们不是公门众人?”
却听那老农道:“不瞒这位大爷,小人年轻时也在县衙里干过几年皂吏,只是因为得罪了上官,早早被革了职,才回乡务农的!那些人是不是公门的人,小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贾瑛点了点头,复又问道:“那你可能看出对方的来历?”
老农回想着当日的情形,一边说道:“那些人大都不是咱们湘民,听口音,多数几个是四川的,还有几个听着像是西北那边的秦人口音,还有一二个也是北方口音,只是小人却分辨不出!不过那些人应该是从江北来的,小人记得他们谈话中似乎提到过襄阳。”
老农知道的信息也只有这些,贾瑛吩咐喜儿赏了他十两银子,便让他离去了!
“二爷,江北那边不是闹匪吗?”喜儿好奇问道。
贾瑛低头沉思着。
四川口音,秦人口音,这两处都是匪乱最严重的地方,江北也有三阳教......
“三阳教?”贾瑛轻声呢喃道。
“可是他们绑齐思贤做什么?对付自己吗?”贾瑛又摇了摇头,否定了心中的想法。
自己在湘南做的是张扬了一些,可毕竟还没有与白匪直接接触。
再者,监察御史权利再大,那也只是个七品小官,湖广的大事轮不到他做主,顶多就是个弄潮的,掀起大浪的却是皇帝、傅东莱、冯恒石他们!
如果这些人以为对付了自己,就能解决问题,那白匪就不足为虑了!
不是对付自己,齐本忠的事情也早已经过去,那就只能是齐思贤本身的事情了!
“齐思贤,齐思贤......”
贾瑛回顾过往与她有关的一幕幕,怎么看都没什么特别!
与她接触过的,除了自己,以及贾府中人,那就只剩冯恒石、傅东莱......嗯,杨佑也勉强算一个!
冯师与她不过是几面之交,倒是傅东莱......
等等,傅东莱当日见她的原因似乎是因为受人之托!
谁能托付傅东莱?
除了皇帝,贾瑛想不出来还会有谁!
齐本忠是皇帝潜邸时的旧臣......
还有当日自己与杨佑被嘉德训斥的时候,皇帝的反应似乎......有点过了吧?
这些细节贾瑛当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齐思贤是忠臣之后,又是嘉德潜邸时的臣子。
嘉德不想让宗室子弟去找她麻烦,欺负她,也算......是正常吧!
可如今怎么这个正常,就有点不正常了!
如果说,三阳教背后的人是那一位,他的目的就只可能是皇帝了!
看来,齐家与皇帝之间还有秘密啊!
只是抓一个齐思贤,难道就能得到皇位吗?
笑话!便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大乾的太子,也不可能让皇帝拿皇位去换的!
贾瑛想到这些,心中反而不怎么担心了!
既然齐思贤对对方来说是有用处的,那短时间内,她就不会有危险,而且,就算知道了谁是幕后之人,他难道还能去问对方要人不成?
眼下看来,只有等了,等对方自己露出来,到时候才能见招拆招,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只是贾瑛还是有点好奇,凭借一个齐思贤,能起得了什么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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