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坡上尘土飞扬,车轮辘辘,马车徐徐驶来。
席盼盼挡着阳光眯眼望去,灰色车帘随风扬起,正是苏大夫那辆极其寒酸的标志性马车。
余光之中,卫佑祺驱马上前,左手已经扣在了剑柄上。
这救不熟的冷血。
“吁。”苏立勒住缰绳,从马车上踩着脚踏跳下。
“苏大夫可是怕我抵赖?所以追来讨字据?”席盼盼不着痕迹的挡住卫佑祺,以防卫佑祺发难。
“你这丫头。”苏立笑着屈指弹了弹她额头,将她拉至一边,正好挡住了卫佑祺探索的目光。
苏立从腰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她。
她接过纸翻开,宣纸上用墨画着一张类似剑盾的复杂图案。
“这是?”
“还记不记得我与你提过,在云门关我见过一批骑马的武士曾经路过。”
席盼盼眸色一亮:“当然记得,这是那些武士身上的刺身?”
“小丫头还挺聪明。”苏立说道:“我们行医之人向来观察细微,今日我突然想起一个武士掉转马头之时,脖子上露出过这个刺身,时间太久远,我只能画出大概的模样,希望对你有帮助。”
席盼盼眼眸发涩,感激的说道:“谢谢苏大夫。”
苏立叹息道:“北晋国兵荒马乱,城池数万,人海茫茫,你一个柔弱女子该如何寻找方夫人。”
“就算再难,我也不会放弃。”
苏立看着她坚定果敢的亮眸,心中微震,与记忆中方夫人勇退流匪的眼神相重叠。
“你与你外婆真像。”
“是吗?”席盼盼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意。
苏立想起她们手中罕见的武器与物件,提醒道:“世人险恶,你可要小心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手中的东西。”
席盼盼点了点头,苏立不放心的叮嘱:“我这几日观这位卫公子虽性情阴晴不定,但还算磊落,你们二人之前有嫌隙,你也要提防一二。”
面对苏立的丁宁告戒,她差点感动的给他来个拥抱。
“等我找到外婆,我跟外婆一定回来看望您。”
“好。”苏立摆了摆手:“走吧。”
骏马跑出许久,席盼盼回头望向缩小的凉亭,那道白衫身影迎在风口,最后融入天边。
六安城是徐州接壤襄阳的一座小城池,徐州刚刚拿下了六安城,大军已经移至渭水,过渭水便是襄阳城,照这个进攻局势,不出半年就能攻入长京。
六安城虽是一座小城池,城门进出排查可不比信都城松懈,每个官兵手上都拿着卫佑祺的画像。
更麻烦的是,国公的通行文书在敌营没毛用,用了就是死。
“咱们非要从徐州走吗?这不是增加难度吗?”席盼盼啃着硬邦邦的馒头。
城门口拖着行囊、借机发展商机的商队不少,他们二人隐在官道边的树林里。
“你去找些衣物,我们乔装进去。”卫佑祺发号施令。
看来是必须要往徐州走了。
这一路赶来六安城,卫佑祺就拿她当丫鬟使,席盼盼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忍辱负重的拿着几串铜板去找人换衣物。
没错,卫佑祺是个一毛不拔的大爷,吃软饭的大爷。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席盼盼抱着一个包袱从扎堆的行人中跑回来。
“这是我找一对夫妻买的。”席盼盼翻开包袱,将里面的旧衣物摊开。
卫佑祺拿起男士衣物找了一处遮挡的树后更换,席盼盼也拿起女士的衣物去更换。
二人再出来,一身粗布麻衣,倒是有几分贫民庶人的模样,只是褐色的宽松短袍,并未让卫佑祺成为平平无奇的脸,身形依旧挺拔,模样依旧俊美。
“我跟你实话说吧,你这样要能顺利进城,我以后管你叫卫爷爷。”
卫佑祺拂着袖子,黑眸微凝,实在无法理解一个女子张口就能叫人爷爷。
席盼盼指着他眉间的浅痣说道:“刚刚我去城门口,画像上你眉间这颗痣可是重笔突出,这画师可真是会找精髓。”
卫佑祺眉间微跳,拔出腰间匕首,声线无波的说道:“那便剐掉。”
“剐什么?”
便见卫佑祺举着匕首往眉间而去,席盼盼惊愕,一把抓住他手腕。
手掌下的肌肤粗粝温热,在他冷眼下,席盼盼迅速松开手。
“卫公子,不至于玩这么大,我给你易容。”她笑着说道。
“你会易容?”卫佑祺放下匕首,质疑的看向她。
席盼盼拿出化妆包,示意卫佑祺坐下,卫佑祺看她几眼,思及她满身的古怪,最终依言坐下。
“我的化妆技术在宿舍是无人能及。”席盼盼拿着遮瑕膏靠近他。
这来路不明的女人又开始讲着莫名其妙的语句。
卫佑祺手握匕首忽然拦住她的靠近,剑鞘轻开,寒芒折射而出。
席盼盼被剑光晃了眼,吓的差点将美妆蛋扔他脸上。
“卫佑祺,我只是给你易容,又不是吃你,你至于表现的我像是洪水猛兽吗。”席盼盼温和的语调变得恼怒。
“离我远一些。”卫佑祺眸色闪过一丝厌恶。
“行,你是大爷。”席盼盼屁股往后挪,手臂以一种笔直的状态举着。
这样的距离对卫佑祺来说还是有所反感,他强忍着不适,催促她快点。
席盼盼丝毫没感觉到化妆的乐趣,只觉剑悬脖子,飞速的给他涂上遮瑕膏,改变他眉峰走势,将修容膏涂在他脸颊上。
席盼盼用最快的速度化完,甩着酸涩的双臂说道:“化好了,你自己看吧。”
卫佑祺接住她扔过来的不明物体,手感坚硬细腻,与平常所见的化妆匣天壤之别。
他打开盒盖,不同颜色的胭脂上,一块清晰无比的镜面。
庶人用粗糙的铜镜,贵族用精细的青铜镜,整个北晋国最精良的镜面都不能与手中的镜片相比,连细微的毛孔都能看清。
此镜简直有逆天之力。
他震惊之余,更惊讶这个女人的易容术,镜片中的自己眉峰粗狂,脸颊凹陷,眉间浅痣完全不见,虽是他,又完全不是他。
席盼盼满意的拍拍手:“效果不错吧,二十一世纪的化妆技术,可是有改头换面的神力。”
卫佑祺第一次正视眼前得意洋洋的女人,说话用词古里古怪,举止奔放,身上的物件随便拿出一件,足以震动整个北晋国,她却浑然不在意,眉间有着这世间女子没有的自由无畏。
格格不入,又特立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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