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官手持断枪,没有想到伴随他多年的夺命锁喉枪就在这里折戟沉沙,剑眉下的寒星双目格外引人注目。
直至现在,他终于知道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被抓伤。两只藏在腋下的手臂粗壮诡异,不似人形,却同样长着毒爪。
这种超出常人的身体在近身攻击时悄然探爪,自然不会有人心生防备,只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招。
如果江闻在这里,就会看出腋下明显的外科手术痕迹,粗大的针线嵌入皮肉,硬生生和身体缝合,那些指尖滴落的青黑的毒液,实际上是排异反应坏死肌体渗出的组织液。
但偏偏是这样不合理的组织,却能挥舞出超乎想象的速度,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同一个人有四只手,洪熙官一时间持长短双枪招架,也是险象环生连连后退。
咻咻咻一串破风声响起,已经被逼入险境的洪熙官只见暗器转瞬即至、封死了马宁儿的前进道路,却是红豆见到心上人危急,忍不住出手相救。
“红豆姑娘,你快走!”
洪熙官得以喘息片刻,两只断枪被重新组装拼合,抬手舞出一串密不透风的枪花,却直接拒绝了红豆的救援。
红豆轻咬朱唇:“不要逞强了,你斗不过这个怪物的!”
马宁儿闻言桀桀怪笑道:“听到了没有,洪熙官!连你的姘头都说你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现在跪下给我磕头,我或许会给你个痛快!”
洪熙官眼神冰冷,双手握枪的青筋绽起,头也不转地说道:“红豆,我这一辈子没有向人低过头,但是有件事相求你答应——如果今天我死在这里,文定就交给你了。”
“熙官!”
红豆闻言花容失色,“你不要冲动!”
洪熙官举枪便刺向前,马宁儿的四臂抡转抢夺,红豆看出洪熙官要拼命了,连忙上前阻拦。
夺命锁喉枪如游龙入海,枪尖笼罩马宁儿各处要害,但马宁儿却神色古怪地用胸口顶住枪尖,任由锋刃划伤肌肤表层,身体却不依不饶地继续向前。
夺命锁喉枪由于刚才的折断,枪身已然短缩许多,因此马宁儿游身跨步几下,竟然顺利地缩短了距离。
他的毒爪猛然探出,丑脸狰狞万状,正好和洪熙官、红豆处于一条直线之间!
“让你死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身边的人死光,让你痛苦折磨一辈子!”
马宁儿狞笑着,心智显然已经被仇恨怨毒所影响,彻底疯狂了。
此时,若是扛,洪熙官将身受重伤、死于非命;若是躲,红豆将因为视觉死角躲闪不及;若是保转身护红豆,则两人谁也跑不了,马宁儿的目的也将得逞。
“为了文定,你绝不能死!”
洪熙官和红豆短暂对视,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同样的神情,同样的话也脱口而出,竟然都想要推开对方,却最终抱在一起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危险至极的时候,猛然一剑从天而降,如苍鹰击殿地划破雾气茫茫,险之又险地击中马宁儿。
陈近南在远处退敌,猛然见到洪熙官这边的情况,在危机时刻巨阙剑脱手飞出。他知道马宁儿刀枪不入,但是越是一反常态地掩藏着腋下双臂,就越让毒辣地怀疑这是命门!
马宁儿太想取洪熙官性命,以至于没有躲闪,于是巨阙剑绕开其他地方,无比地命中腋下手臂的连接处,剑尖刺入缝线的伤口里,这次再也没有阻碍!
马宁儿被巨阙剑余威带得飞起,钉死在了一旁的残垣上生死不明。
“为了报仇,你竟然宁愿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马宁儿心有不甘,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就活该去死吗!”
洪熙官面色黯然,握着枪走向马宁儿,打算要结果了他的时候,后方已经喊杀声四起。
…密…封…线…外…不…准…答…题…
清军的战略部署非常明确,就是瞄准了天地会铁血少年团和武林人士之间的空隙,以精兵突袭其中,马宁儿一个人就牵制了陈近南、洪熙官两大高手,剩下的巡检司刀手、弓手自然一同冲阵,闯进了闽越王城之中。
很多人或许对弓手会有误解,认为这些人是远程单位近战拉垮,但事实上能拉开五力弓的人,虎背熊腰的壮汉才是弓箭手标配。
面对如此大军趁雾而来,武林中人当即因为措不及防而阵型大乱,从东到西的防线出现纰漏。
“陈近南,我劝你乖乖把藏宝图交出来。”
带领着僧兵入阵的妖僧客巴步步紧逼,抛却了手下僧兵通用的轮刃,以一柄崖棺洞中找到的青铜剑屡屡纠缠。
这柄青铜剑锈迹斑斑,三尺剑身修长有中脊,两从刃锋利,前锋曲弧内凹,颈上显出两道凸箍,圆首环以同心圆饰。
洪熙官也顾不上杀马宁儿,只将巨阙剑拔出抛还给陈近南,就挥枪杀回救阵——为了报陈近南的救命之恩,他在个人恩怨和大局面前,瞬间做出了取舍。
双剑对砍,妖僧每次与陈总舵主手中的巨阙剑交击,两剑相碰处都会爆发出惊人的火花,点亮这片夜空,就连天上贯星的紫气都为之摇动……
“快看,他手里的可能就是越女剑!”
江湖中人阵脚大乱,开始往这边围拢,似乎是确定了这柄铜锈斑斑的古剑,与传闻中的越女剑有关系,竟然立刻有一部分人不顾后果地逼近。
陈近南横眉冷对,巨阙剑向前直刺,剑式却突分两仪、手出阴阳,竟是一招“阴阳候列”,无形无状地变化出繁复手法、演化凌厉杀招,竟然像是要同归于尽。
剑锋压过妖僧客巴的肩膀,在他的脸上划下深深的伤痕,瞬间皮开肉绽。
陈近南作为纵横江湖十几年的人物,功夫在此方江湖之中稳居洪熙官之上,武功境界一只脚踏入了独辟蹊径、开宗创派的水准,若是加上时间打磨积累,再广招门人创衍武学库藏,是极有可能踏入宗师境界的。
妖僧狼狈后退两步,将身后僧兵推搡向前抵挡攻势,随后怪笑着站起,伸手抹去脸上的血痕。
他脸上伤口虽深,却没有流出太多血,一抹一擦之下卸去了浓重的妆容,显出了原本的皮肤——只见那块皮肤蜡黄发皱、枯燥无光,就连一处毛孔都看不见,宛如一块年久风干的腊肉。
“陈总舵主,如今驰援之人发兵五路,正星夜兼程汇集这武夷山崇安县,你们已经掀不起风浪了。”
陈近南却面色如常,命令手下收拢败兵合归一处。
“陈某此行前来,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成败得失皆与我无关。”
喇嘛客巴却慢慢摇头,挥退了身边的手下。
“那我如果说,给你一个万军之中杀了我的机会,你会不会心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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