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的宴席布置在曲水亭台之处,几乎相当于露天。而突如其来的雷雨又正好赶在众人齐去林中观看贺海登高树探鸟窝的时候下来,导致整个宴席都成了名副其实的流水席。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人落笔作出的诗词歌赋,也尽皆被雨水浸透,晕成一滩墨迹。可是让不少人痛心疾首。
陈颍有些想不通,被雨淋了重新写一遍不就是了,自己创作的东西,这才过了不到半天,难道还能忘了不成。
若是陈颍前世写过的话,他就能理解这些人的悲痛了。创作最重要的往往是灵感,当你文思泉涌,一气呵成写就的东西丢了,再凭着记忆去复版,绝对要比原本的低一个档次,甚至很可能会陷入自我否定,无法下笔。
这就好比作家某日灵感迸发,一气呵成地码了一整段故事情节,然后被吞稿了,或者电脑故障导致幸苦创作的东西没了。再想重新写出来是很难的,因为在你第二次写的时候,原有的记忆会干扰你,还有那种自己心血打了水漂的郁闷和悲痛,也会阻碍你。
陈颍作出的那些诗词,都是他文抄来的,自然体会不到那些人的感受。
“嘿嘿,幸好之前我光顾着品尝美食没有动笔,不然就要想这些不幸的人一样伤心咯。”
陈浩拍了陈温一下,没好气道:“你再大声点,怕别人不来打你是吗?”
陈浩在陈温面前还是很有威严的,被教训了,陈温悻悻地闭上嘴,嘟囔着些含混不清的话。
虽然已经云收雨歇,但吸取教训,重新布置的宴席放在了室内,百余人分成了三个房间,几个王爷以及官员们都在中间的大厅内,另外两个房间都是些成绩才名不出众的进士,还有来增长见识的学子。
若是有人写了诗词文章就交由侍者送到中间大厅,让在场的文坛前辈以及几个王爷评阅。
陈颍本以为贺海遭受挫败和惊骇后,不会再来找自己比试了,哪知道这家伙就跟蟑螂一样顽强,铁了心要踩着陈颍扬名。
“陈颍,第一场你牙尖嘴利侥幸赢了,但接下来你不会那么好运了,我会将你踩在脚底,让世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才。”贺海走到陈颍面前,放了一同狠话,陈颍都能看到他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
陈颍委婉劝道:“不君……贺兄,我们之间的比试还是算了罢,你才受了惊吓,这个时候要静心养神才是。”
贺海已经处在一个濒临崩溃的极端,陈颍都没敢再叫他“不群兄”,怕再刺激到他,导致他原地爆炸。
“陈颍!”贺海两眼发红,怒吼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不配和你比?你不过是侥幸赢了一场,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你的出身吗?”
陈颍一脸怪异地看着贺海:这算什么,黑化吗?也不对啊,贺海本来就是黑的,那这个应该叫无能狂怒?
“贺兄,你先冷静,咱们有话好好说。”陈颍尝试着劝道。
李镬几人也听到了陈颍这边的动静,过来查看。
“子阳,这是怎么回事?”李镬问道。
陈颍指了指头,隐晦道:“可能是那道雷有些骇人。”
李镬听了皱了皱眉,要是贺海在状元宴上出了问题,他也要担上干系的。
“去传太医来给贺榜眼诊断。”
“王爷,您别听陈颍胡说,我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我是来找陈颍继续比试的。”贺海急忙道。
李镬将目光转向陈颍,眼神问询。贺海和陈颍之间的矛盾他也知道,并且他也很不喜欢贺海这种心胸狭隘,无缘无故就拿别人当踏脚石的人。
陈颍面露为难道:“殿下,贺兄刚刚才受了惊吓,又淋了雨,若是因为一时意气强自撑着与我比试,最终伤了身子,损了根源,我心中也过意不去。”
“这……,不知何大人觉得是否该让他们继续比试?”李镬也拿不准陈颍到底是不愿比试还是故意在激贺海,转手将球踢到了何昭面前。
何昭道:“既是约定好的三局两胜,如今才比过一局,君子重诺,自当继续比试。
不过考虑到刚才的雷电,还是请大殿下让太医给贺海诊断一番,确认他身体无恙再进行比试。”
李镬心里吐槽,这绕来绕去不是又回到了原点嘛。
何昭都发话了,贺海也就不再坚持自己没问题,表示自己愿意让太医检查。
太医给贺海进行了诊脉、听音、看舌苔眼白等一系列检查,然后宣布贺海身体无恙,只是情绪稍微有些激动,不会影响健康。
既然贺海没问题,那陈颍也只能和他在比一场了。
“贺兄,这第二场咱们就不加赌注了如何?”
虽然贺海一直想踩着自己扬名,几次三番针对自己,但是贺海已经在鬼门关前转了一遭,陈颍刚才看到贺海面容隐隐扭曲,状若癫狂的样子,觉得这惩罚已经够了,再下去贺海可能真的会崩溃。所以他提出第二场比试不加赌注,想着赶快结束这无聊的比试。
贺海满腔的恐惧都转化成了对陈颍的恨意,完全想不到陈颍的提议是为了他好。
“怎么,陈颍你是怕输吗?”贺海沉声道。
陈颍懒得和这种之人纠缠,直接道:“你想赌我奉陪便是。”
“哼,和之前一样,你要是说了就将雪花糖配方给我。”贺海道。
陈颍皱了皱眉,这贺海也太贪得无厌了,从一开始眼红嫉妒要踩着自己扬名,到现在咄咄逼人要夺雪花糖配方,简直是异想天开。
“那你的筹码又是什么,可别想着再爬一次树,之前那是小惩罢了,这次你得拿出足够的筹码才行。”陈颍嘲弄道。
贺海涨红了脸,低吼道:“我是没有你的家世,拿不出值钱的赌注,我就赌上我这条命。你赢了这条命就归你,要杀要剐,为奴作仆,都随你,我贺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贺海明显已经是失去理智了,陈颍都怀疑刚才那个太医是不是误诊了,这是情绪有点激动,无甚影响?
陈颍又看何昭,只见他面无表情,神色淡淡,好像贺海与他没关系一般。陈颍知道,贺海已经被放弃了。
不等陈颍开口同意或是拒绝,贺海再次挑衅道:“不过,光是那雪花糖的配方可比不上我的性命。用你的话,得加钱。”
说着贺海还稍稍弯腰冲陈颍露出一个淫邪的笑容,“若是我赢,你那两个贴身美婢也得给我,……”
啪!贺海话还未说完,一道响亮的声音猛然响起,是陈颍干净利落地扇了贺海一耳光,只打得贺海捂着脸趔趄了三两步。
陈颍面沉如水,双眼眯成狭缝,透射出摄人寒光,仿佛要将贺海刺个千疮百孔。
“上次在贡院外我就已经警告过你一次了,我陈颍的人不是你能肖想的。第一次是口头警告,这次是一巴掌,下次会是什么你不妨想想。”
就在厅内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贺海和陈颍时,陈颍冷声道:
“另外,你的话很可笑,就你这条贱命也有价值?
我陈家云字号每年都会拿出一部分利润去救济穷苦百姓,你知道光是雪花糖的那部分每年救活了多少人吗?岂是你一条命能比及的。”
贺海狞笑道:“那些人不过都是些泥腿子,愚昧、痴蠢,贱如泥猪赖狗,再多也比不上我一人呢。”
陈颍摇头道:“你已经走火入魔了,多说无益。既然你要继续比试,那便比过。
第二场该我规定比试内容,那就以今日所见所闻所感作一首诗或是词,让在场的诸位评比,孰高孰低,一较便知。”
说完陈颍径直走到书案前提笔疾书,毫不拖泥带水,不多时收笔呼气,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首词便已写就。
侍者小心翼翼地拿起呈到李镬李铭他们身前,李镬看向何昭道:“本王才疏学浅,还是何大人先过目罢。”
何昭浸淫官场数十载,自然不会越过李镬他们先行过目。只见何昭推却道:“殿下,不如让人诵读一遍,让在场众人一同赏读。”
“那便由本王来读,若有错漏之处还请何大人指正。”李镬一听也有道理,索性自己来读。
说着李镬拿起手稿,先默看了一遍,大赞一声“好”。厅内安静地落针可闻,都等着聆听陈颍的词作。
只见李镬吟道:
四月十六日,西山林中遇雨,雨具不足,同行多狼狈,余与兄浩、沂皆不觉。返至苑门,天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李镬常和文人交际,文学功底并不差,至少这首的潇洒,身处困境而不惧不丧的乐观与旷达,他都准确地把握住了。
听完,众人都不约而同向遇雨的那片山林方向望去。
陈颍看着贺海,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向陈浩他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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