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颍虽早已猜到“朱岚”不是她的真名,但完全未曾想到过,“朱岚”会是祝老爷子的孙女儿祝梦岚。本来等到“朱家”提出结姻之事时,委婉拒绝,他也就不会再和“朱岚”有什么交集了,所以他才会以“陈泽”之名说着陈颍的事。
但“朱岚”是祝梦岚这就完全不同了,祝家对于陈颍来说是一大助力,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的,可是刚正式见面就把人给得罪了,以后肯定少不了要有许多麻烦。
眼下陈颍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等祝梦岚气消了再登门解释清楚。他也不是刚愎自用之人,认为对方也隐瞒了身份,如今发脾气是在无理取闹,然后针锋相对把矛盾激化,那样太不理智了。毕竟自己装作“陈泽”向她讲陈颍的事,当时不觉有什么问题,现在看来的确很像是在把人当猴耍,这的确是自己的不对,赔个礼解释清楚,没必要因为这样一个小误会闹到最后陈、祝两家不欢而散。撸树人曾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离开祝府后,陈颍先带着竹砚和岳象风等人到落脚处安置,落脚的地方是一处小宅院,这是陈家明面上的财产,暗地里陈家在开封还掌握着不少宅院商铺等,不在话下。
安置妥当后,陈颍留下竹砚照看宅院,自己带着岳象风前往会馆。
参加科举的学子有很多,不是每位学子都有陈颍这样的条件在考试地准备一所清静小院安置备考。而没有这种条件的大部分学子该如何安置,通常有三种选择:一是正好在举试地点有亲戚、好友,可以借住;再者是花些银钱住在客栈酒楼甚至青楼等处;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会馆。
三种情况各有利弊,借住难免会有些寄人篱下之感,若是主人家不是好相与的,还可能会影响备考;而住在客栈酒楼处虽自由,但这些地方鱼龙混杂,若没有足够的定力,很难在这些地方静心读书,还很容易沾上麻烦。至于会馆,是因为一些寒门学子赶考时常受客栈酒楼的无良店家欺压,因此一些出身寒苦的官员或是富商相邀合力筹建的场所,用来给赴考的考生提供一个落脚之所,所以难免简陋寒酸些,但胜在安全可靠,而且住在会馆的学子多是刻苦好学之人,还能相互交流学习经验。
去岁年底陈颍准备了礼物送给在嵩阳的同窗们,并在书信中解释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化名陈泽的原因,表示歉意,此后也有一些书信往来。因此陈颍知道周鹏等同窗此时都在会馆,便前去相见。
其实以周鹏和大多同窗的家世完全有能力在开封购置或者租住一所小院,但同窗们全部都住在会馆,在陈颍看来,他们是为了照顾那些家境不好的同窗,在古代的读书人中,难得有这样的团结友爱,怕也只有在嵩阳的学子之间,才能看到这样的凝聚力了。
陈颍到会馆时,周鹏和诸多同窗正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隔着挺远陈颍就听到周鹏那粗狂的嗓门和雄浑的大笑声。
“周兄,诸位同学,别来无恙啊。”陈颍笑着上前去打招呼,岳象风落后两步跟在陈颍身后。周鹏等人闻声看向门口处进来的陈颍二人。
“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怎地知道我姓周,还有你刚才叫我们同学,莫非你也是嵩阳的学生,可是我怎么没见过你?”
陈颍笑着摇了摇头,周鹏这个话痨果然还是这么爱说废话,如果换成是素不相识想要上来与他们结交的学子,听了他这番话,多半是掉头就走。
“诶,你们看他身后那人,是不是很眼熟?”一个同窗瞧着岳象风出声道。
另一位同窗附声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像云字号的伙计,就是这身衣服不像。”陈颍也不打算让他们继续猜下去,笑道:“诸位同学,正式介绍一下,我来自颍川陈氏,单名一个颍字,之前无奈之下化名陈泽,瞒了诸位许久,实在抱歉。”
周鹏瞬间激动不已,连忙上前几步,打量着陈颍,“陈兄弟,真的是你啊?你之前写信告诉我你是陈颍我还不信呢。我的个乖乖,这和之前完全是两个人嘛,陈兄弟,你是怎么做到的,该不会是带了人皮面具罢。”
其他同窗也是激动不已,但却不像周鹏一样上前询问,毕竟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陈泽,而是陈颍。他们可不像周鹏那般直脑筋。
“周兄你冷静。”陈颍挡下周鹏伸过来的手,“什么人皮面具的你说的也太邪乎了罢,我当时不过是化了妆而已,就和你家中的女眷化妆一样,只不过更高明一些,而且目的不同。”
“原来话本里说的易容术是真的啊,太神奇了,陈兄弟,你什么时候让我也试一试。”陈颍笑道:“周兄,先不说我的事了,你们方才在谈论什么呢,我见大家都很是高兴的样子。”
周鹏嘿嘿一笑道:“陈兄弟,我们刚才正说你呢,也不对,刚才我们还不确定你就是陈颍,我们刚才说的是陈颍的事。”
陈颍真想跟他说一句: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好在同窗们也不耐听他絮叨废话,有人开口道:
“陈兄,三年前你到开封参加院试之事,不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么,我们听说那个徐云成这次乡试也要下场。据说他跟着学政祝大人苦学了三年,我们正谈论着这次谁能夺得头名解元。”
周鹏愤愤地道:“也不知祝大人是怎么想的,收徐云成这样品行低下的人做弟子,简直是……”
陈颍忙打断他后面的话。
“周兄慎言,祝大人岂是你能非议的。而且徐云成此人并非你说的那样,他不过是个一心读书的学子,以前是被董淳带着走上了歧路,如今他已经改正,跟着祝大人一心读书,周兄你以后就别再说这些了。”
其他同窗也劝道:“就是啊,我们说你不听,陈兄的话你总该听罢,你总这样说话不过脑子,小心哪天祸从口出。”
“周兄,我们大家熟悉你,知道你的品性,但外面的人可不知道,你和我们说话随意倒无妨,但和别人打交道时还是要谨言慎行。”
周鹏惭愧道:“多谢大家,我也知道我这毛病,但就是爱说话,我也不知能不能改掉了。”
陈颍道:“性情如此,要改也非是三言两语的事,还得看周兄你自己有没有决心和毅力了。不说这个了,不知大家准备的如何了,这次大比可有信心拿一个好名次。”
“我们只求能中就好,至于好名次还得看陈兄你的,只可惜林兄和朱岚兄弟都没来。”
陈颍笑而不语,“朱岚”此时正在开封呢,只是不能来参加考试;至于林炑森,他从未出过嵩山,别说乡试了,就连童生试他也未曾参加,或许他这辈子只能待在嵩山里做一个寄情山水的隐士了。
陈颍待在会馆和同窗们畅谈半日,及至日暮时分,陈颍起身告辞。
“天色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扰了,大家也早些休息,养精蓄锐,争取在大比时大放异彩。等大比之后,我设宴请大家吃酒,到时候可都得来啊。”
“陈兄放心,你做东道大家肯定都去,到时候你可别心疼好酒。”
“只要你能喝,好酒管够。”陈颍拱手告辞,“诸位留步,不用送了。”
……
乡试第一日,陈颍一切如常,清晨醒来后打上一套拳锻炼身体,梳洗之后用早点,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动身前往贡院。
“爷,这卤肉和盐水鹅真的不用切一下吗?整只整块的多不方便啊。”竹砚又一次隔着车窗询问陈颍。
“不用。”未免他再问,陈颍解释道,“进贡院的时候这些点心熟食,笔墨工具都是要严格检查的,到时候会有人给把这些切开的。要是提前切好了,检查的时候再切一次,岂不是都成碎肉了。”
岳象风道:“听见了罢,公子向来算无遗策,怎么会想不到这些,还用你一直搁这儿唠叨。”
竹砚反驳道:“那爷没说之前怎么不见你说,马后炮。”
陈颍道:“行了,你俩别吵了,马上到贡院了,也不怕丢人。”
乡试一共三场,每场三天,考生总共要在贡院里待上九天六夜,着实考验身体素质和心理承受能力。
陈颍向来是该吃苦的时候不叫苦,但能舒适安逸的时候也犯不着脑子发热故意找苦头吃。对于这次乡试,陈颍准备的很充分,肉类熟食,水果蔬菜,米面油盐都准备了一些,再带上一个能烧水煮饭的小炉子和罐子,在考棚里也能吃的很好。
除此之外也就是些笔墨纸砚,笔洗等物,再加上两套换洗衣物。进入贡院,负责检查的搜子很是负责,检查的既迅速又细致,比当初童试的时候严格许多了,不时便有试图夹带,蒙混过关的考生被取消资格拖出贡院。
经过一番检查,陈颍带着被切成块儿的卤肉和盐水鹅去找自己的号房,秋闱大比,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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