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阳书院于八月初便开学了,不过陈颍依然是在家中待至中秋之后才赶往嵩山,去书院报道,见过院长程恪后,陈颍谢过程恪的关心躬身告辞,往自己的小屋而去。
路过斋舍时,正好遇上了迎面走来周鹏和林炑森两人。说来也有趣,原来的时候,因为周鹏不会说话偏还是个话痨,同窗们都不愿意理他,同舍的人都不待见他,可以说他在书院里完全没朋友。知道陈颍来了,周鹏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和新来的陈颍交朋友,好在陈颍看出他只是话多,本性是善良的,并没有排斥他。再之后他跟着受同窗欢迎的陈颍认识了好几位朋友,尤其是林炑森。两人一个话多爱说,一个没见过嵩山以外的世界,于是周鹏便经常给林炑森讲外面世界的见闻,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
周鹏和林炑森两人听说陈颍回来了,便准备一同去迎一迎陈颍。
“周兄,带木兄,好久不见,你们这急匆匆地是要往何处去?”陈颍笑着拱手问道。
林炑森知道周鹏喜欢说话,向陈颍回礼之后便安静站在一旁,让周鹏回答。
“哈哈,陈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和林兄弟听到你回了书院,正要去找你,不想刚出门就遇上了。”
陈颍笑道:“原来如此,那倒是多谢二位特意迎我了。”
三人结伴往小屋去,一路上周鹏叽叽喳喳嘴不停歇,说的皆是些琐碎废话,快到小屋时,林炑森是忍不住了,拽了拽周鹏的衣袖示意他先停下。
周鹏不明所以的看着林炑森,这突然不让他说话了,很是难受的。
林炑森叫了一声“陈泽兄”,说道:“六月初的时候,你才离开书院不久,朱岚兄就来了书院找你。”
“朱岚?她又来书院了?那她有没有说是因为何事找我?”
周鹏猥琐地笑道:“陈兄弟,你跟朱岚关系怎么那么好,他来书院单只找你,对我们问都没问一句,听到你不在就失魂落魄地走了,要不是我了解陈兄弟你,我都要以为你们俩是想好的。”
“周兄,我可没有龙阳之好,你再胡孱,仔细我把嘴给你缝上,让你再说不得话。”
周鹏尴尬得笑笑,闭上了嘴巴。
陈颍是肯定不会认为朱岚是跟言情剧里那样对自己心生爱慕,毕竟自己从猜到朱岚是女儿身之后就一直有意与她保持距离,虽同住一个屋檐下,但陈颍不过是像对待同窗一样待她,最多就是因为她的特殊情况,在其他同窗可能冲撞她时帮了帮。
更何况陈颍化名陈泽时是刻意化妆易容成了一个相貌普通甚至可以说不怎么好看的样子。在“陈泽”相貌家世皆为平常,又刻意保持距离的情况下,朱岚断不会对“陈泽”心生爱慕。
当听到林炑森说朱岚来书院找自己时,陈颍心中生出一丝愧疚,他虽不知朱岚答应了家中什么条件,但也能猜到,朱岚能再来书院,代价必然是沉重的。
虽不知朱岚是为何来书院找自己,但陈颍记得自己还欠朱岚一件事,欠的不是他答应朱岚的第三件事,而是他心中的愧疚。朱岚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与长辈闹翻,冒天下之大不韪女扮男装来到嵩阳书院,遇到了自己,而自己却一直用一个虚假的身份欺骗她。
林炑森道:“这个他并不曾说,听到陈泽兄你已经离开书院后,他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什么话?”
“朱岚兄让我替他转告你:‘他以后都不能再来书院了,欠你一个道别,便用第三件事抵了’,就这么一句话,对了,他还说了声‘谢谢’,我感觉不像是谢我,可能也是对你说的。”
陈颍轻轻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谢”,亦是不知向谁而谢。
人生慢慢,岁月匆匆,总有些人,来了,去了;总有些人,近了,远了;总有些情谊深了,淡了。
……
时光匆匆的脚步,更迭着四季的风景,一场秋雨,洗去了夏天来过的痕迹,又一场冬雪,宣告着一年又尽,春天将要来临。
陈颍也即将离开嵩阳书院,这次离开,再来却不知会是何日了。
“进来。”
“是陈泽啊,你来的正好,我正在看你这次的文章呢,写得很好,很有深度,你快详细与我讲讲这‘格物致知’与‘物理’的用处,还有你上次与林炑森做的那个‘铁球落地’的事,是不是也是‘物理’?”
陈颍敲开了程恪的门,来向他辞行。
“院长,学生是来向您告别的。”
程恪并没有惊讶,很平静地问道:“哦,这就要走了吗?”
“嗯,学生出来游学已近两年,也该回去了。”陈颍回答道,“学生还有一件事要同院长您说。”
“你说罢。”程恪点了点头。
“学生欺骗了院长,深表愧疚。”陈颍深深地鞠了一躬,继续道:“学生不是陈泽,而是陈颍,因为担心出来游学会遇上太多麻烦,便易容换名,瞒了院长这么久,实在抱歉。”
“哈哈哈,我当你要说什么呢,弄的那么严肃,别浪费时间,还是先跟我讲讲这‘物理’。”
“院长,您早就知道了?”陈颍惊讶问道。
“去年冬至时见了你作的诗便有些怀疑,后来通过许多细节才证实了猜想,放心罢,我不怪你,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多爱玩白龙鱼服这一套,装作寒门学子到书院寻个趣儿,我见得多了,比如和你住一块儿的那个朱岚,他来时还没开口我便瞧出他不是寒门学子,一身的富贵气,倒是你藏得还挺深。”
陈颍心里咯噔一声,难不成院长知道朱岚是女儿身了。陈颍让自己镇定下来,试探问道:
“原来院长您也看出来了,朱岚他的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公子,颍川好像没有姓朱的大家族。”
程恪笑道:“这个老夫也不知,想来朱岚也不是他的真名了,估计是哪家的小孩子顽皮跑来我这书院体验生活,就是太没礼貌了,一声不响就走了。”
听到程恪并不知朱岚是女儿身,陈颍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要是朱岚女扮男装混进书院的事情暴露,朱岚的一生就毁了,嵩阳书院也会因此被世俗“道学”抓住机会群起而攻之。
陈颍留下给程恪详细讲了“物理”的意义以及作用后,起身告辞。
“院长,学生这就去了,我会一直记得院长的教导,时刻不忘。学生走了。”
陈颍再次深深鞠躬,转身向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程恪的声音,“你看到的路比我更远,更正,一定要坚持走下去。”
“学生谨记,院长,再见!”
别了程恪后,陈颍回到小屋,深深地看着这座有着许多回忆的小屋,把它记在脑海里,在心中默默与它作别。
周鹏和林炑森为首,带着同窗门送陈颍到书院正门。
周鹏吐槽道:“怎么又是还有几天放假,你便突然要走,更过分的是,这次走了你就不回来了,陈兄弟,你这也太不厚道了罢。”
“还别说,周兄你伤感起来的样子还真是挺伤感的。”陈颍笑道,“我提前几天走,才能有这么多同窗来送我啊,要不然再等几天,大家都着急回家,我岂不是要孤零零地离开。”
周鹏捶了陈颍肩膀一拳,“什么叫我伤感的样子看起来挺伤感,你是不是拐着弯儿是我长得丑?”
林炑森补刀道:“周兄你知道也别说出来啊,这么多人呢。”
众多同窗们纷纷哈哈大笑,离别的伤感气氛也便消散了。
“诸位同学,陈泽谢谢你们送我,祝愿诸位后年皆能榜上有名,待到学有所成,风光高中时,咱们再会。”
“陈兄弟保重,可别忘了我们,有空就回来书院看看,咱们还想向你多学习呢。”
“陈泽兄,珍重。”
“大家都回去罢,不用送了。”陈颍背身挥了挥手,向着山下行去。
……
顺治五年冬,陈颍离开嵩阳书院,告别了“陈泽”这个身份。
顺治六年春,陈颍再次离家,往应天书院去赴祝老爷子的约,接下来一年他便要留在应天书院,跟随在祝老爷子身边读书研学。
而此时的金陵,薛蟠的半年牢狱体验也结束了,在府衙牢房里待了半年,薛蟠反倒是白胖了许多。
一出衙门,薛蟠深吸一口气,大啸一声,“球攘的,你薛大爷又回来了。”
薛蟠咂摸咂摸嘴,冲来接他的管家还有奴仆道:
“好久没喝到好酒了,这衙门里的酒难喝的跟尿一样,呸。
走,咱们去满春楼,大爷请你们吃酒听曲儿,可憋死我了都,也不知道春香姑娘有没有想我。”
管家连忙拦道:“大爷,太太和小姐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这满春楼还是别去了罢。”
“偏就你这老货扫兴,兴致都让你搅没了,还去个甚球?”薛蟠嚷道,“回府。”
连忙有一个机灵的奴才跑到薛蟠身前弯腰蹲着,薛蟠踩着那奴才的背翻身上马,喊了声“赏”,一挥鞭子纵马而去,惊的街上行人四处避窜。
管家连忙带着薛家一种奴仆追着薛蟠往薛家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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