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颍睁开眼睛,放空思想愣了一会儿。
昨天提及让妙玉去颍川的事,让妙玉的师父很不愉快,所以这次是没办法让妙玉回去了。
送完岫烟后陈颍也没再去禅院,而是到了蟠香寺主持安排的厢房歇了一宿。
起床梳洗完毕,活动了一下筋骨,去用早膳。
“爷,咱们今天还走吗。船已经准备好了,”陈颍正在尝试二指剥鸡蛋,梅笔突然从后面说话,打断施法。
陈颍有些不爽道:“怎么问这个,之前都安排好了今天启程回颍川的,我没通知你那就是计划不变。”
“爷,可是表小姐那边……”
“你操那么多心干嘛,爷心里有数。”
见陈颍心情有些不好,梅笔赶紧住口。
陈颍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既然妙玉的师父不同意她回颍川,那自己留下也是无益,倒不如按计划回颍川。
先弄清楚妙玉的师父为什么那么抵触颍川,甚至对父亲的态度有些厌恶,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不过走之前还是要去见一下妙玉,昨天她在师父和自己之间两难,想必很是伤心,如果自己再不告而别,可以想象她会有多么心碎。
陈颍回到厢房里,拿出自制炭笔,伏案画了起来。
不多时便画毕,陈颍收起画寻了个匣子装起来,便出门去向妙玉告别。
……
“陈公子您来了,小姐还没起呢。”
说话的是妙玉的小丫头,其实陈颍挺疑惑的,妙玉带发修行,有两个嬷嬷一个丫头服侍,还被叫做小姐姑娘,可是她师父却不许她回颍川见亲人。
这很不河狸。
等回到颍川一定要查清楚其中的缘由。
“你们小姐昨夜里什么时辰睡下的?”
“小姐她昨天去用晚膳回来后哭了好久,今早卯时才睡下,陈公子是有事吗,我去叫小姐起来。”
“不用了,让她好好休息罢,我是来告别的,进去看她一眼就走了,你带我进去看看吧。”
小丫头打开门,带着陈颍轻声走到榻前,挑起纱帐。
陈颍看到妙玉在梦中也微微抽泣着,脸上还有泪痕,枕头上也湿了一片,好像刚刚在睡梦中又哭了一次。
看着她红肿的像桃一样的眼睛,陈颍满眼心疼,伸手想抚摸她的脸,又怕弄醒了她半道止住。
最终陈颍轻叹一声,将手里装着画的木匣轻轻放到她枕边。
刚想转身离去,看到妙玉的睫毛动了动,随即睁开了眼睛。
妙玉做了个梦,梦里她为了师父没有随陈颍回颍川,两人决裂。直到陈颍君临天下,她仍是困在小小静室里念经礼佛。不知时光几许,自己病倒在床时,陈颍来找她了。就站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她,轻叹一声。
然后妙玉便醒了,一睁眼真的看到陈颍在自己眼前,先是一愣,然后面色一喜。
陈颍见她醒了,刚想叫她,就见她脸上的喜色只存在了一瞬便消失不见,随即变得冰冷陌生。
陈颍只觉自己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好疼好疼。
过了好几个呼吸,陈颍艰难地开口道:“表姐,我今日便就回颍川了,此来专为与表姐告别。”
妙玉微微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话。只是故作平静地看着陈颍,那眼神彷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陈颍忍着心里的悲痛道:“看你把眼睛哭到肿成这样,我心里疼,记得让丫头用鸡子给你揉一揉消肿。木匣里有个小玉盒,里面是我做的雪花香膏,能够保护皮肤的,不然你总哭,脸都冻坏了。
本想让表姐回颍川见见我父亲和外祖父,却不想师太那么厌恶抵触颍川,让表姐夹在中间两相为难,是我的过错,还求表姐原谅。”
陈颍鞠身作了个揖。
“师太抚养表姐长大,表姐选择留下尽孝是对的。至于师太为什么会这么厌恶颍川,我会去查明的,对症下药,解决问题。
表姐你要记得你是有亲人的,青灯古佛不是你的命数,不要让自己的心变冷了。”
妙玉依然面无表情,躺在床榻上看着纱帐顶端。
若陈颍真是个少年,或许会被深深伤到,自此两相决绝,再不相见。
但陈颍不是,他能明白能理解妙玉的选择,虽然也会心疼难受,但是他知道该怎么做。
真的爱一个人不是制造麻烦让她痛苦为难,而是在她为难时体谅她。
是勇敢站出来找到问题解决问题,而不是决绝的转身相忘于江湖。
陈颍不会残忍地逼妙玉去做选择,也不会就此哀怨愁苦一蹶不振。他会找到根由,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然后解开它,带妙玉回家。
“我要走了,乐瑶,等着我来接你回家。”
陈颍转身离去,小丫头也跟着相送。
只留下望着帐顶的妙玉,再也忍不住了,抱着陈颍留下的木匣大哭。
她不知道陈颍会不会如梦里一般,自此一去,再见便是永别。
妙玉紧紧抱着木匣,望着陈颍离去的方向,呢喃道:我等着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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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蟠香寺,陈颍的心情很沉闷,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顺心顺意,人生总会有磨难。
回到竹园幽篁阁,逗着团团圆圆顽了一会儿,陈颍心情好了一些。
苏州码头,福船二层的舱内,陈颍正对着梅笔吩咐接下来的安排。
“码头上肯定有人在盯着我们的行踪,你去安排一批人,待入夜在码头各处制造骚乱,我们趁乱一人双马从旱路赶去扬州和竹砚汇合。
船明日一早照常启航,一路直接往颍川而去,经过扬州也不要停。”
“唯。”梅笔躬身领命下去安排。
天色将晚,夜幕逐渐笼罩。
苏州码头上,随着某一处烟花摊铺走水,导致周围一片混乱。码头各处纷纷出现各种骚乱,然后引起码头上各帮派之间的混战。
始作俑者陈颍此时带着梅笔和十数个护卫一人双马在夜幕的掩护下趁着混乱疾驰而去。
一夜混战在破晓前平息,飘扬着陈氏旗帜的福船在一片混乱的码头启程。
那些暗中的探子顾不上混乱,甚至顾不上身上的伤,纷纷盯着逐渐远去的福船。
直到船行了极远,他们看到一个白袍少年在在船头远眺,没过多久便伏在栏杆上,似是晕船呕吐。
待船消失不见后,各路探子立马离开码头,要将陈颍乘船离开苏州的消息汇报给上面。
扬州,一处偏僻的宅院,院里的人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立马警惕戒备起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宅院门前。
为首那人身后一人下马,到门前叩门,一阵有节奏的叩门声之后,大门嘎吱开了。
门里的人冲着为首之人单膝跪地,“爷,你怎地这时候来了,也不派人提前通知一声,小的也好准备好接待。”
“别磨嘴皮子了,让人准备好热水热饭,让兄弟们沐浴进食。”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这一行正是从苏州星夜疾驰的陈颍等人,开门迎接的便是留在扬州的竹砚。
宅院正堂,沐浴进食后的陈颍正看着竹砚整理上来的关于扬州这些时日发生之事的资料,还有听风阁刊登诸多关于甄家和白莲教帖子之后各方的反应。
“舆论推动到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不能把甄家逼的太急了,还不是时候,接下来收拢人手,警惕防备,甄家怕是会用一些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来报复。”
“唯。”竹砚躬身退下,让陈颍歇息。
躺在床上,陈颍想着林如海手里的那本名册,有些恼火。
这林如海也不知怎么想的,接了个大地雷拿在手里。一旦消息泄露出去,必然会被各方势力盯上,到时候黛玉也会遭到牵连。
翌日,陈颍从盐运衙门后门处悄然而入,出现在林如海的书房。
“世叔,数日不见,身子可还安康?”
林如海被突然出现的陈颍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
“托颍儿你的福,留下孙老给我和玉儿调理,比之以前我这身子是好太多了。颍儿怎地突然来我这里,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陈颍答道:“世叔猜得不错,我此番前来的确是为了一件极要紧的事。”
林如海看着陈颍,静待下文。
“世叔可是掺合到汪仁同查抄李家的事情里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面色有些不好看,毕竟自己差点成了猪队友,闹出笑话。
陈颍叹了口气,道:“世叔你是怎么想的,这种事也去掺合,还敢把那官员名册留在手里,是嫌命大吗?”
自从上次和林如海达成交易还,陈颍心里已经不再当他是长辈了,说话也不再顾及他的颜面。
林如海很是不悦,“颍儿也知道我一直想要改革盐法,但是各方阻力颇多,若是手里也这样一个大杀器威慑,我就能更快的推行新盐法。”
“世叔倒是打得好算盘。
把这样一个炸弹留在手里,那些人确实有可能投鼠忌器,但是暗中手段绝对会层出不穷,到时候妹妹怎么办,随时可能遭到那些人的毒手。
我都已经帮你扫除了甄家和盐商的阻碍了,改革盐法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个时候世叔何必贪心求速。”
“那不知颍儿有何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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