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冷宫 下

  一片白灰中,燕君莱从一堆破砖烂泥块中站起来,全身灰扑扑的。

  那岌岌可危的半截墙有一块松动的砖头落下来。

  高手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一如既往的淡定,她头也不抬,一把抓住这块砖头。

  然后,她拿着那块抬头看向那个疯婆娘,而那个疯婆娘正一脸呆滞看着她。

  谁他娘的拿板砖玩儿,这是燕姑娘的武器……

  宫中刀剑太亮眼,没要得了别人的命就先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一逮着她,霍九卿不止拿了夜明珠,还收刮了她身上暴露身份的武器,和那些毒性不一的瓶瓶罐罐,一点没给留。

  这会儿双方都在好奇彼此,正儿八经打量着,跟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似的。

  心细如她,发现一丝异常。

  燕君莱虽年纪小,却见过世间人百样,多是苦难深重面容。很多精神失常的人,收拾得干净点儿的,也总是邋里邋遢的,其次就是没人管的那种,不仅脏,还口水滴答那儿那儿都是。

  但谁都没有眼前这个疯婆娘脏,一身衣服腻得冒油光,身上的污垢可以一块块抠下来,还好,她不流口水。

  世事难料,皇帝的女人在平头百姓眼中都是神仙妃子一般存在,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好歹也是自己的女人,晚上抱着睡觉的事儿,那皇帝看到疯婆娘,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双方短短对视,燕君莱打破僵局,往边上移了一步,那疯婆娘依旧没想着动手,只是目光随她的动作而动。

  燕君莱皱眉,偏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随后,她在疯婆娘呆滞的目光中,拎着搬砖头就往前冲。

  疯女人也不知道是傻还是淡定,等到燕君莱的拳头快砸到脸上,才出手拦下。

  燕君莱不像第一次那样掉以轻心,那疯婆娘抓住她的,不经意露出白皙手臂。

  转眼,燕姑娘另一只手的砖头就猛砸下来。

  和正常人打架规矩就算了,和疯子打架,讲什么规矩。

  有那个江湖老油条胡疯子的调教,燕君莱行事风格贼得很,她这一砖头疯婆娘没躲得过去,脑袋直接破了口子狂流血。

  无事的时候可以吊儿郎当,正经时候燕君莱喜怒不形于色,表面上看不出情绪,而是皱眉偏头打量着疯女人。

  一个疯子,脑袋被砸了,破口子流血,还很疼,可没大喊大叫,而是捂着伤口闷着……

  “你是谁。”

  疯婆娘似乎忽然想起自己的疯子身份,忽然痴痴笑着,在燕君莱看来更像是哭。

  燕姑娘可耿直了,毫不留情戳穿,“别演了,没意思。”说着,她指着疯婆娘的脸,“装疯子,你连个口水都不流。”

  要演还拉不下脸,这可没意思了。

  燕君莱说得很直白,疯婆娘演不下去了,终于有了死人脸外其他表情,那就是对燕君莱很不耐烦翻了个白眼。

  “格老子,你这手真狠!!”

  燕君莱无可置否,不狠干毛。

  疯婆娘用肮脏衣袖擦掉脸上温热的血,扯下一块同样肮脏的破布在脑袋上,手上忙着,不忘吐槽:“看着老老实实的,还挺机灵。”

  燕君莱很无语,感觉有被侮辱到……

  “比你机灵,装个傻子都不像。”说着,燕君莱把干架之前放地上的食盒提起来,“你是要杀我?”

  疯婆娘面无表情盯着燕君莱不说话,不吭声,谁晓得什么意图,但这都是叶京塬的功劳。

  一想到叶京塬,燕君莱心里又开始恨,这位兄台又坑她一回,娘的,这仇怨越来越深。

  “是叶京塬带我来这里的,还让我假意思提个食盒,我不晓得你们想干什么,但我,不惧。”

  说着,燕君莱将食盒放到疯女人和自己之间,然后退回原位。

  她再度觉得,宫里生活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病。

  疯女人看了眼食盒,然后提起来,没有搭理燕君莱,转身就越过荒草空地消失在破墙之后。

  叶京塬说这个疯婆娘知道点东西,可她什么都没能知道。

  无端端打了一架,疯婆娘提着食盒就走了,她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心里有股气,燕君莱跟了上去,沿着游廊左转右转却没找到疯婆娘。

  她盯着破院,脸色有些难看,嘴里骂骂咧咧全是叶京塬。扔了个卫少均,扔了个霍九卿,又来了个叶京塬。怪不得俩表弟脑子多少有点问题,连表哥都是这个样,表弟能好到哪里去?

  纵使气愤,燕君莱也没瞎跑,老老实实从原路返回。进去和出来时候心情不一样,燕君莱板着脸走到叶京塬身边时,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借道路过。

  并非沉默,她说了一句:“叶廷尉真是好把戏。”

  燕君莱灰扑扑的模样,看起来着实可怜,叶京塬微微惊异,但不提这茬。

  “你没问出什么?”

  “你想让我问什么?一个武艺高超,却装疯卖傻的女人,你指望她能告诉我什么?”

  “……哦。”

  最后,叶京塬回应燕君莱淡淡一笑,就这个云淡风轻的态度,让她瞬间火冒三丈。

  “食盒我给她了,叶廷尉大可安心,我先回去了。”说完这话,燕君莱气鼓鼓便要走走,没走几步她忽停下,忍不住还是留了一句话:“日后江湖再见,你小心点我!!”

  燕姑娘虽莽撞,但也会看形势办事儿,宫里管束危险颇多,她不敢冒然下手,但日后江湖再见,山高阔野,就该她主导了。

  叶京塬摇头,无声笑了笑,啥也没说,跟着燕君莱身后。

  来时他在前,去时他在后。

  燕姑娘心里恨着,气鼓鼓直接回到东宫,春晴站在屋檐下,一脸迷茫看着她。

  叶京塬没进东宫去,只送她到东宫门口,随即离开。

  春晴在书房门口低声喊:“殿下,燕姑娘回来了。”

  “嗯。”

  一声儿回应后,里面便无声音,没响起脚步声。酝酿了一下,春晴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喊道:“殿下,燕姑娘随叶廷尉出去一趟之后,看着有些不对头。”

  “嗯,你去忙吧,别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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