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宰辅卷一那年春第两百二十五章贡院本次凉州乡试主考官乃是国子监派来的一名学正,姓袁名树之。
这老学正两袖清风一脸正气,最为讲究的是规矩。
偏偏这许小闲却破坏了这考场的规矩!
你来晚了不说,居然还忘记了带书箱,你是来考试的么?怎么老夫觉得你把这考场当成了儿戏了呢?
十年寒窗不容易,袁老学正倒没有将许小闲给赶出去,但必须让这小子吃点苦头!
许小闲背着背囊提着书箱,在众目睽睽之下往设置在最前方高台走去,他要去拿他的舍号……也就是考号,拿着这玩意儿才能知道自己该去哪个房间。
此刻这贡院里已经差不多坐满了,许小闲沿着通道而行,左右打量了一下,觉得这贡院像极了前世的养猪场——小房间整齐的排成了一列一列,每间小房间的门口都围着个围栏,围栏后就是一张木板小桌子,嗯,吃喝拉撒就在那不足五个平方的空间里,这一呆,就是九天!
不人性啊!
猪舍比这考舍还要大一点!
咦,齐文杰在这里!
许小闲在通道的右侧中间看见了正危襟正坐的齐文杰,他冲着齐文杰咧嘴一笑,想的不过是好不容易遇见个熟人得打个招呼。
可他这一笑看在齐文杰的眼里就变了味道——这厮是在挑衅!
他这是在向本少爷宣战!
齐文杰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
你特么的这时候来干啥?你迟到了呀,怎么没将这货给关在门外?!
你不该来的呀!不来多好!
老子就少一个竞争对手呀!
齐文杰的脸色很不好,这让许小闲觉得这货有些小肚鸡肠,不就是文会赢了你们么?多大点事,居然还记在心里。
他走向了台子前,规规矩矩的对坐在前台的考官们行了一礼,“晚生许小闲拜见考官大人!”
主考大人袁树之微蹙着眉头,眼里有些厌恶,他最讨厌不守时的人——读书人,当贱尺壁而重寸阴!
你连如此重要如此严肃的科考都能迟到,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这厮在心底就不尊礼仪,不重法度。不说闻鸡鸣而起,你至少也得提前赶到贡院排队,而绝不是卡着关门这样的一个点!
他就是没将这科考放在眼里!
刚才就不应该放他进来,让他再候一年长点教训!
袁树之越想越生气,这样的人,品性首先就有问题!
为国纳才,纳的是品性高洁的有志之才!而不是像眼前这个叫许小闲的学子这样的废材!
袁树之盯着许小闲多看了两眼,生得倒是俊美,不过一绣花枕头罢了。
好吧,现在既然已经进来了,那就……
他拿着手中写有许小闲的考舍看了看,丙列申房……他想了片刻,提起毛笔来蘸了墨汁就给改了——庚列亥房。
原本他就这样递给许小闲就完事了,但这位老学究心里膈应,总觉得堵得慌,于是在递给许小闲的同时,还极为鄙夷的说了一句:“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这句话听得许小闲一怔,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你看那老鼠还有体,做人却反而不守礼。这做人连礼都不懂得去守,你不如赶紧去死吧!
我特么不就是晚了那么一点点么,这老不死的居然让我赶紧去死!
许小闲的嘴儿微翕,他终究咽下了这口气,拿着这张纸条他正要去寻找他的考舍,却不料袁树之端起茶盏来又说了一句:“人不通古今,襟裾马牛;士不晓廉耻,衣冠狗彘!”
这就骂得有点厉害了。
这话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它说的是一个人若是不懂得古今的道理,就像穿着衣服的牛马一样,读书人如果不知道廉耻,就像穿着衣服戴着帽子的猪狗一样。
言下之意,你许小闲是个读书人,若是还知道一点廉耻,你不如出去!考什么呢?丢入现眼,和猪狗有啥区别?
许小闲这就不乐意了。
我特么哪里招惹了你?
他忽然看着袁树之一笑,还拱了拱手:“老先生说的对!”
“读书人,当博古明礼通今重道,窥天地之高远而不近宵小,懂大道之奥义而疏远小人!晚生如醍醐灌顶,当以先生为镜,三省吾身,不与狗彘之辈辩是非!”
说完这话,许小闲拿着纸条就走了,袁树之还在回味,回味了许久才恍然大悟!
他勃然大怒,豁然站了起来,片刻却又徐徐坐下——许小闲没有明着骂他呀,这句话能有许多种解读,甚至可以解读为在赞扬他袁树之的德行高洁。
但他却知道许小闲这是在骂他!
骂他就是狗彘之辈!
不与他一般见识罢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此刻,他只能忍,因为许小闲并没有堂堂正正的辱师,构不成驱逐出贡院的条件。
他深吸了一口气,老脸上的愤怒渐渐消失,心里却在恶狠狠的说道:许小闲,老夫记住你了!
“时辰到,所有监考官前台集合!”
“所有考生肃静,本次乡试更改规矩如下,以往考三艺,本次考五艺,想来你们都已经明白……”
“如有不尊考场纪律者,当驱逐,若有作弊者,三年不得参与乡试!如有需求者,可向监考官举手求助……”
“拆卷……”
“发卷……!”
大辰十六年乡试,在主考官袁树之的宣布下正式开始。
学子们紧张了起来,今岁考五艺这是太学院年初就告知了各地学堂的,但不知道这第一试考的是五艺中的哪一艺,也不知道今岁的题目会不会太偏太难。
坐在乙列丙房的安荷花探出脑袋来又左右瞧了瞧,心里一叹,许小闲这家伙放了鸽子,他真没有来。
可惜了他的那一身学问啊!
这一次乡试若是还是不中,不如就像他那样想开一点,回了凉浥县再去寻他一下,他而今有了那么些产业,想来是需要一个账房的。
一张卷子放在了他面前的小桌板上,他稳了稳心神,搓了搓手,展开一看,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可惜了,若是许小闲来,他定会夺得个开门红,至少一个甲下是妥妥的。
许多的监考官在发卷,而许小闲此刻还在找他的考舍。
庚列亥房,这特么究竟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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