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远距离传真(两章合一)

  朱兴德还打听了:“那亲戚呢。”

  同村人好拒绝,怕就怕在几位堂嫂的那些娘家人。

  这个来打听酿酒的秘方,那个想来干活挣钱,全都会磨叽他祖父。

  这种困扰,满山那面没有,罗家那面也没有。

  罗家那面虽然仍有亲属,但是小妹夫的伯娘二嫁嫁的好,嫁了个岁数大出十多岁的老头子很有钱,嫁的也远,小妹夫和他堂哥门还真没什么走动。想必对方还担心小妹夫科举花销大,赖上人家呢。

  他猜测,小妹夫秀才功名下来后吧,甚至考下举人功名后,对方才会上门摘桃子,才会出现这种困扰。

  数来数去,还真就是朱家人口多,亲家多。

  那些人在朱家需要帮忙的时候,不一定能见到,有好处感觉能借上光了,尤其是几位堂嫂的娘家还都离得近,却会出现了。

  却没想到,朱老爷子笑了下道:

  “不用惦记,你啊你,现在摊子越大越操心。

  咱家的事儿,你还不知道吗?

  像是你三嫂,本就和她娘家不亲,那一家子拿几个闺女的聘礼过日子,当初咱家过礼给李家的银钱全背扣下了,连件单衣都没陪送给你三嫂,你三嫂早就寒了心。

  她嫁进咱家这些年,始终就有些小心思。

  养点儿鸡鸭、做些绣活挣的银钱,一直就是单放。上回被偷,贼都没翻到她大钱藏在哪里。

  早在之前,每次过年过节,她娘家兄弟上门打秋风,始终也没从她手里抠出个铜板。

  要说,你三嫂给你三哥都不舍得怎么花钱呢,怎么可能会让娘家占便宜。”

  这点,朱兴德倒是认同。

  二堂哥和三堂哥同样去县里做衙役。

  听老丈人说,来回运酒的队伍帮忙捎东西,回回二堂哥的行李棉衣吃食,做的肉酱都比三堂哥多一倍。三嫂李氏极为节俭,用不好的话形容就是抠。对自己丈夫都抠门,更不用说娘家人了。

  朱老爷子继续道:

  “至于老二家的吧,别看那孙氏脾气大,你二哥往常在家,那阵俩人没事儿就拌嘴。

  那孙氏仗着娘家殷实非得压着你二哥一头。让好好的爷们,非得听她的,变得窝窝囊囊。孙氏还敢花钱,手松。

  但这回,我算是看出来了,除了你媳妇,那孙氏才是咱家最惦记男人的。甭管家里做啥好吃的,只要能放的住,她就冰天雪地托人往县里送,给你二哥棉鞋做了好些双。”

  朱老爷子拍了拍额头,瞧他这脑袋,拐到哪去了,岁数大了是不中用。

  小孙子问嫂子们的娘家人,他却啰嗦一堆没用的。

  也是好久不见小孙儿了,走一个多月才见到,就总想啥话都聊聊。

  朱老爷子赶紧拐回正题道:

  “所以啊,你二嫂那些娘家人还没等找上门呢,听你妹子说,你二嫂就回娘家一顿诉苦。

  说你二哥那差事得来不易,可别惹到你心烦,呵呵。

  说要是惹了小叔子烦心,她男人就得回家继续做泥腿子,那就等于在要她的命。

  孙家田地多,又不是差那几个帮工酿酒钱才能揭开锅,人饿不死的时候,谁还不要个体面,更何况本身就是要脸面的人家,自是被你二嫂闹的熄了心思。想来酿酒挣点儿零花也不好意思提了。

  而你二嫂自个的亲娘家人都没借什么光,更不用说那些亲属。亲属再亲,能亲过在县衙有能耐的姑爷子吗?孙家爹娘挡着,怕你不高兴,回头会让你二哥回来,就没闹,很明理。”

  朱老爷子和朱兴德心里明白,可能还有一点,左家酿酒坊将孙家的好粮食都收购了,孙家也要考虑到这方面,孙家还指望明年不用费劲继续卖给左家粮食。

  上回左家被盗乱哄哄那阵,手里没什么钱,孙家曾赊给左家不少粮食,这事儿十里八村都知晓。左家后来那次大摆筵席,也特意请了二嫂的娘家人。

  现在孙家人在外行走,外面人都知道,别看孙家和朱兴德是拐着弯的亲属,只不过是朱兴德二堂嫂的娘家人,但是就这拐着弯的姻亲却和左家人关系处的不错。

  十里八村的里正,包括镇上有些认识左家的人,都会冲朱兴德的面子给孙家行个方便。

  朱兴德那是曾经做过县里捕头的能耐人。和知县大人关系不错,还主动将捕头的差事给辞了,却仍然可以在县衙横着走,这事儿经过多人传来传去,到最后就很传奇。

  谁认识朱兴德这种传奇人,还能套上关系说得上话,那是很有面子的。

  孙家人就是如此,以认识朱兴德为荣。现在再提老朱家,早就不是当初人脑袋打成狗脑袋的时候了,现在是一口一句“我杏林村那朱家亲家”。

  比起孙家儿媳那些正经亲家,孙家倒是更重视闺女这面嫁过去的朱家。

  朱兴德好奇:“那我大嫂呢,她可是顾娘家的人。”

  “你伯娘还算没糊涂到底,她压着呢。

  你伯娘早就告诉过你大嫂,要是敢给娘家那些拖后腿的弄来,再敢回娘家胡说八道酿酒过程,她就让你大哥休了她,让她和好娘家一起过日子。

  你大哥应了,也配合着说,外面想干活的人那么多,不差你大嫂一个人。而且他不管事,敢出岔头,他就告诉你外婆。那才怪哪,你外婆明明每月来不了两趟,我却瞧着你伯娘、你大嫂见到她都怵得慌。”

  前些日,朱老爷子想起大孙媳撵走娘家人那一幕,他也是一愣。

  都没用他出面,大孙媳就一声声在撵汪家亲家母,他在屋里坐着就没动,听到大孙媳说道:

  “娘,你快回去吧,我这饭碗都没有抱牢呢,哪里还能帮娘家人找活干。”

  “娘,你当谁来都能酿酒呢。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只有我这种有头脑的人,才能酿酒。你那几位儿媳妇快拉倒吧。全都是不识数的。”

  “娘,你吃啥饭呀,你看俺们家哪有空做饭,不行的话,你顺走两根冻苞米走吧。孩子们都是糊弄着吃,你当姥姥的,不给俺们带点儿啥现成吃的还登门添乱。倒是不如孩子们有眼力见,我们家到大腿根的孩子,都知道要帮忙捡柴火抱木头柈子酿酒。你看你大外孙,劈木头柈子,虎口磨出一层厚厚老茧。”

  “娘,我这里全是活计,忙乎的都没空睡觉,你快别墨迹了,你再磨叽一会儿,我几十个铜板就被你聊没了,本来你姑爷子就没有那俩在县里当差的能耐,我还不如俩弟媳干活快。我这个月,拼死不能挣最少。”

  然后大孙媳汪氏就进了酿酒坊。

  她娘在外面哭,她也不管。只冲外面喊了句:“你等我过年回娘家,给你扯块好布料做衣裳。但你要是为你几个儿媳妇再搅合我干活,我告诉你,娘,我不痛快的话,你的好布料就没有了。”

  直到聊完这些,朱兴德才彻底放下心来。看来家里这面真的变了,一切都好。

  后方稳定输出,前方才能安下心来卖酒。

  恰好,朱老大朱兴昌端着一大桶热水进屋,让朱兴德洗头发洗脚。

  朱老大向堂弟打听:“你不会又要走吧?不歇一歇吗?”冰天雪地的,他弟弟真不容易。

  “没空歇,习惯了,后日就走。大哥,这回你和我去,明日让我大嫂给你找找最厚的棉衣,要是没有,回头就穿我的。”

  朱兴昌闻言,倒挺兴奋,搓着手:“行,其实前一阵我都想和你去边境来着,还是爷拦着没让。说咱几家得有个支应事儿的亲人。”

  “这回去府城,你倒不用在府城待到过年,但是需要来回路上跑几趟运酒,”朱兴德回头看眼朱老爷子解释:“爷,那面要出榜单了,订酒的大户人家会变多,想必直到年后二月二,我们都得忙。”

  朱老爷子不当回事儿,“忙你的去,不用像以前那么操心家里。做买卖就是这样,为挣钱哪里有那么多过节的讲究。当初你爹就是,别人过年过节在闲着猫冬,他却忙的脚打后脑勺,比春耕秋种都累。”

  朱老爷子越是劝慰,朱兴德越有点儿惭愧。

  自从分家,说是祖父分到他这个房头,其实他除了出钱,给买药,像日日照顾真就没怎么伸过手,更谈不上陪伴。

  老人并不图啥,就图没事陪着唠唠嗑,他却没空闲。

  这半年来,要真数数手指,他陪伴最多的居然是小妹夫。

  他祖父、他媳妇闺女,通通比不上罗峻熙。

  还有今日喝酒,朱兴德也莫名的有点儿愧疚。

  这不嘛,朱兴德一边弯腰用皂胰子洗头发,一边像开玩笑似的和祖父、大哥说:

  “别看咱家干的是酒买卖,就连我老丈人也是最初刚酿出酒来,略尝了尝。再之后,那么爱喝酒的人都不舍得再喝了,还比不上家里没有买卖的光景。

  没有买卖,就出去买了喝呗。

  这可倒好,自家的东西,倒是一滴也不舍得沾。只前几日,左里正家请我老丈人一家吃饭,还有和我们去坟圈子溜溜牛时,我老丈人才舍得喝了几口。”

  而他祖父和大哥也是。

  朱家今晚请客吃饭,朱兴德听到他爷,对宋爷爷等几位好友笑呵呵说,“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喝自家酿的酒。”

  那阵,他就在心里:唉。

  用小妹夫的话就是,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尤其酒和蚕丝,那都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起的。

  朱老爷子却乐呵呵的,他一眼一眼的看朱兴德,不舍得睡觉。

  嘴上让小孙儿放心去忙,眼神却背叛了他的心,咋不想德子呢,可想可想的了。

  当朱兴德烫脚时,露出两只脚都没眼看了,全是冻疮。

  朱老爷子急忙背过身去,假装给孙儿铺被窝,事实上眼圈儿一红。

  现在他的德子是能耐了,再不惹祸做二流子,但是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这种成长伴着想做人上人就要吃的方中苦。以前,别看家穷,他小孙儿哪里吃过这种苦。

  而边境,那么远,一趟下来在冰天雪地走月余,挣了几百两,可想而知,路途遥远的辛苦。

  倒是朱老大没心没肺没有伤感,他脚上也有过许多冻疮好嘛,大老爷们想挣钱,那点儿事算个啥。

  朱老大望着堂弟的两只脚,一拍大腿道:“你等着,老弟,哥去给你取红炭,用灶里的草木灰夹着正燃的红炭,再给你重新端来开水烫烫脚,趁热洗,洗到脚滑溜溜的,你忍忍疼,这么个洗法,洗几次就好,差不多就能断根。”

  没一会儿功夫,朱老爷子住的这屋里,忽然传出朱兴德嘶嘶的疼痛声。朱兴德一边吸着气,一边嘀咕着:“要是真好使,回头让我二妹夫和小妹夫他们也烫烫。”

  “文曲星那种金贵人也有冻疮?”朱老大嘿嘿问道。

  “文曲星多个啥,经常被冻的大鼻涕拉瞎的。”说到这,朱兴德还笑了,他小妹夫这回依旧哭了,上回是野猪哭,放声嚎哭,这回野牛也哭。

  “对了,那峻熙这回有把握没,能不能中了?那孩子,我好久也没见到了。”朱老爷子唏嘘了一下,上回见罗峻熙,还是他瘫痪的时节。

  “明儿等他来了,爷,您自个问他。”

  “他明儿来?”

  这个问题,朱兴德含糊了一下。

  至于来不来,今晚试试不就知道答案了?

  ……

  夜已深,还有什么人,让你这样醒着在自言自语的沉沦。

  朱老爷子和朱兴昌早就见周公去了。

  朱兴德盘腿坐在炕被上,一边搓着烫通红的脚丫子,一边盯着油灯,小小声自言自语道:

  媳妇啊,你现在能梦见我吗?我在这呢,和爷还有大哥汤一铺炕上呢。

  你今儿在家都吃啥了。

  你是不知道,我一寻思明早在家里这头,要吃今晚剩下的那些菜汤子,我就够够的。伯娘指定会将那些剩菜通通炖到一起,跟猪食似的,她也不会做个小炒啊,还是我老丈人家的饭菜好啊,有岳母外婆张罗。

  我还是和你说点儿正事儿吧,你早点听完消停睡觉。

  明日让小妹夫来一趟,带着牛车拉那个水,你的明白?这面缺了。

  再拉二十五个空酒坛子的,要最大号的。

  游寒村这面,小稻在梦里心想: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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