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都带金手指
从地头到朱家的路是上坡,一辆辆手推车在夜间前行。
朱兴德在最前头光着膀子推车,只一下午加半宿时间,脊背晒的黝黑,两只胳膊因用力青筋暴露。
二柱子紧随其后,汗一茬又一茬的朝外涌出,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不用近,离很远就能闻到二柱子那一身浓密的汗味儿。
杨满山露出打猎留下狰狞疤痕的后背,本就是小麦肤色的他,配着那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像是在后背轮廓上刷了一层油。
六子推着冒尖儿一车的苞米,车轱辘陷入泥土里又是上坡,他正龇牙咧嘴的用尽全身力气,想将车从泥土里推出来。
大旺二旺看到后,急忙放下背着的大半筐玉米。
两个小小少年跑到六子一左一右,一起咬牙推车。
没一会儿,朱家其他半大孩子们也跑来。
大旺做大哥的还知道要指挥,“不用帮推车,你们几个将哥筐里那些玉米分了,背回去。”
二旺跟着补充道:“别忘了拿筐。”
在队伍的最后面,才是左老汉。
左老汉挑着一个硕大的担子,两面也装冒尖儿了。
他累的满头大汗,两个肩膀头子早就肋出血印。
左撇子一边艰难前行,一边累的口干舌燥,自顾自低声吐槽道:
“瞧瞧我这是啥命,家里明明添了骡车,花了那么些银钱,寻思终于不用挨挑担子的累。是,自家没挨着累,跑老朱家挨着了。”
即便在罗家也没受过这么些累。
人家罗家甭管什么家伙什都齐,那庄稼的地理位置还好,收上的水稻就地自然风吹干不说,罗家那也不是上坡,甚至有点儿下坡,那时候还有骡子拉回运脚。
而大姑爷家是,收割的艰难和挨累就不提了,只说运输这一块。
要先将苞米从田里背到地头,从地头再背到能推车的路上,然后这才是刚刚开始。
那长长的上坡路,看一眼就绝望,全靠人力简直了。大姑爷的家还在村的另一头,离庄稼地最远的位置。
左老汉想想就肩膀子酸疼。
心想:
就这,眼下还并未打算将所有玉米运到家。
想趁着天大晴,一部分苞米留在地里让自然风晾干。
一小部分先运到家放在院里晾晒,要不然怕大雨来临前运不完。
你看看,只推回这一小部分就累成这熊样,才干半天加大半宿,他就有点儿要撑不住。
可想而知,当大雨真来了,连干几日后,要将所有粮食运到家那天会累成什么熊样。
还有高粱和谷子没收割呢,这不是寻思高粱谷子好晾晒,那玩意儿粒小,就先可着玉米来。
玉米能割完运回去都需要抓紧一切时间忙乎,才将将巴巴够用,再算上收割高粱和谷子,左老汉跟着上火。
替朱兴德上火。
左撇子又暗自骂道:“啥玩意儿呢,一个脑子开瓢了,还要搭上好几个。到了那看完病,郎中只要说还能活就赶紧回来几个人啊。”
回来帮他大姑爷背苞米杆子也算是个人。
这可倒好,要累死他几个姑爷了。
连他小女婿跑老朱家都当上了孝子贤孙。
人家那孩子,自小没伺候过爹、没伺候过娘,当然也没伺候过他这老丈人,结果来老朱家给朱老爷子把屎把尿。
别看心里抱怨个没完,当左老汉挑着担子进朱家院,听到小稻上前问:“爹,累不累。”
左撇子接过帕子抹把脸上的汗,立马笑呵呵地说:“不累,这算啥活,早就干惯了,干几十年了能累到哪里去。”
“我娘呢。”
“你娘和你妹子在地头割着呢,时不常她俩能歇一会儿喝点水,累不着,不用惦记。”
左老汉提着担子转身刚走两步,又站住脚问大闺女:“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咋还不去睡。郎中让你歇着,快去。”
小稻怎么可能睡得着,刚才朱兴德也和她磨叽让睡觉。
但家里人都忙着,她要和觉有多亲才会没心没肺去睡。
小稻和她爹撒谎解释说,才起身,之前是李氏和孙氏来回接车子搬筐晾晒。
是的,孙氏吃饭的时候虽然没好意思露面,但是听到外面热火朝天的干活,她不想往死里作事儿急忙出来默默干活。
怕自己在屋里一直装死,不伸手,回头她男人知晓会更和她隔心,婆母也会更不容她。
倒是多干一些,表现好点儿,是不是等男人回来了,还能有个话解释,最好给自己累透支,或许……
所以孙氏这回干活一点儿没偷懒,就没闲过手。甚至小稻拿什么,她就抢什么。即便没好意思和小稻说话,那意思也很明显,意思是:你别干,我来。
孙氏和三弟妹李氏也没说过话。
“那也不中,快回去躺着。”
小稻笑道:“爹,干这么多活,估摸你们早就饿了,我粥煮上,玉米煮上就去睡。”
左老汉这才放心离开。
朱家直干到子时才收手。
小一些娃子早就排排躺炕上睡了过去。
连大旺二旺这些半大小子也累的抱着玉米躺炕上吃,才吃一半,就抱着玉米那么睡着了。
朱兴德没洗脚没洗脸就上炕,小稻忍下满屋子怪味儿。
之前,她假装睡着了,以免朱兴德又和她嘟囔。
当听到朱兴德呼噜声时,小稻才爬起身,用投洗的帕子给朱兴德擦脸、擦脚。
朱兴德睡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左撇子、白玉兰和小麦、罗峻熙一个屋。
这屋因为有个没太被累到的罗峻熙,情景就和其他屋沾枕头睡着不太一样。
“我给你揉揉胳膊。”
小麦咧着嘴,她是疼的,不停躲闪道:“不用,峻熙哥你快睡吧。”知道是好心,可是,不揉还好,越揉越疼。
左撇子和白玉兰假装早已见了周公,都不敢喘大气。
左撇子嗓子眼痒痒,想咳嗽愣是憋了回去。
天还没亮时,六子从朱老大朱兴昌那屋出来了。他昨晚在这里住的。
六子一边朝外走,一边心想:刚才拎二柱子耳朵嘱咐的话,不知能不能记住,别回头德哥以为他丢了呢。瞧柱子睡的淌哈喇子那样,咋瞧咋不靠谱。
六子像极了现代社会早起送报纸的人。
他甭管路过哪个村都会进去转一圈儿,找到关系好的挨家告诉:“收地了,收地了。”
跑到二柱子家,不和二柱子那些叔伯对话,直接找到柱子爷说收地的事,并告知二柱子人在哪里干活,让老人家放心。
柱子爷当即表示,“娃你放心,一会儿吃口干粮俺家就收。柱子跟着你们,我也放心。”
六子从二柱子家出来,又特意绕远途经王赖子所在的村庄,将那些热闹事听完这才折返回杏林村。
……
一大清早,朱兴德问二柱子:“六子呢。”
二柱子说:“不知道啊。”又摸了摸下巴。
嗳?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朱兴德一看二柱子那模样,就能猜到六子一定是临走前嘱咐些啥了,只是这臭小子脑子不好使又没记住。
也就没当回事儿。
在朱兴德带领大家又重新投入新一天的劳作中时,庄稼地边忽然涌来一大帮小伙子。
将杏林村村民又吓一跳,以为又要干群架呢。
而且看到没,还是和朱家干架,没看直奔老朱家低头嘛。
然后村民们,在这个清晨就听见,有二十位小伙子在六子的带领下喊道:
“德哥,咋那么外道呢,干活为啥不吱一声?”
说着话,小伙子们撒丫子拎镰刀就冲向朱家地头,就跟那下饺子似的:“德哥,俺们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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