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然面色一僵，旋即又作出一幅茫然的样子问道：“您是在问我吗？貌似我最近没什么事儿吧，今天就是想着请您吃顿早餐罢了，没什么别的意思。”
“呵，这跟我听到的版本怎么不大一样？”
林太文把碗一推，看着任然那副模样嗤笑不已，“看来你这会长当的实在是不称职啊，现在市面上可是有风声说有人准备针对你和善邻公司出手，而且已经跟与你签订了物流合作协议的通运物流公司接触过了，这件事儿可是连我这小小的公务员都听到了。”
这就是在客场作战的劣势吗？
任然听到这儿，心里忽然有几分明了，金闵静的明言、李在荣的暗示，只是自己竟然一直没有把这些迹象当回事。
“看来你自己想到了什么，那么久过来坐下谈谈吧。”
看到任然不再强装镇定，林太文背着手向他招呼了一声，便施施然走回客厅。
沙发上的二人各自沉默不语，头发已然花白的林太文只是不时将各自的茶杯斟满，静静观察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任然。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晌之后，终于还是林太文打破了沉默。
“自从上次那位朴女士表示在竞选期间善邻公司不要再肆意扩展，和在韩城打价格战后，我就把大多数精力投向了大象食品的收购案……”
随着任然的叙述，林太文眉心的川字纹越来越深，手几次攥紧又放松下来。
“……就这样，前几天金闵静说L.T集团的人私下接触过金逵吉，李在荣也曾经暗示过可能会有人动歪脑筋，但说实话，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任然说完，将面前已然没有温度的茶水一饮而尽，眉头紧锁靠在椅背上开始发呆。
片刻后，林太文一直纠结的神情蓦然间放松下来，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
“要不，我觉得你还是别干了吧……”
呆坐在一旁，满是恭敬受教模样的任然，听到林太文的建议后，蓦然抬起头，“你说笑呢吧，老林？
不说从前期到现在的资金成本投入，单说韩城公司这边，好歹包括管理总部和各自营、加盟店的店长、店员，跟着我吃喝的也假假快过千人，你说不干就不干了，让他们吃什么？”
“呵”，林太文轻蔑地嗤笑一声，“别人夸你两句，你还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看到任然张口欲言，林太文伸手阻止了他，“你也不用解释了，今天咱爷俩出去转转。”
许是正值金融危机之时，冬日的韩城显得萧索异常。
两个人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把自己裹得跟熊一般，双手拢在袖中，一步一摇跟两个闲散人员般在韩城的街头慢慢溜达着。
此时，各色飞驰的车辆时不时响起一两声有气无力的汽笛声，街道上的行人有些心无旁骛专注赶路，也有些人如同行尸走肉般拖沓着身体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有看出什么吗？”
林太文倚靠着街边栏杆，手指着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众人，出声询问着任然。
“有的人还对生活充满希望，有的......哎呀，打我干嘛！”
林太文把手又拢到袖子里，鄙夷地拿眼角瞥着任然，“你文青病真重，看的深了。”
深了？
正在揉着后脑勺的任然，听到林太文的话后挑了挑眉，也学着他的样子倚靠在栏杆上认真看了起来。
“看出来了没？”
今天的林太文看到任然那副傻乎乎的模样就觉得有些上火，没好气地问道。
任然有些不自信地小声答道：“街上的男人很多，但没有卖肥皂的，哎哎哎，别打，您直接告好了。”
林太文伸出手凑到嘴边呵着气，随后又随意指点着，“路上的车大部分是什么牌子？”
“三星、双龙、现代、起亚。”
“他们的手机呢？”
“三星，LG。”
听到任然的回答，林太文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走，开车跟我出趟城。”
当任然将卡宴停在田头垄间时，天色已到晌午时分。
隔着有些荒芜的田地望去，不远处有几间略显破旧的韩式旧屋，再远处是正在升腾着袅袅炊烟的村落。
林太文眯起眼看着远处的村庄，“知道这是哪里吗？”
“咱...，一猜就知道是你和允儿的老家。”
说完，差点露馅儿的任然，暗戳戳地瞥了一眼林太文。
林太文也没有细想，只是有些奇怪地看了任然一眼，打趣道：“呵，这时候的眼力价倒是挺好的。那你再猜猜，我让你带我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任然对林太文这种‘你猜’的游戏有些无语，蹲在田头，聚精会神地拨弄着一根枯败的野草，轻声说着：“别了，您直接告我正确答案得了，后脑勺都快被您打肿了。”
对于这个不上道的小子，林太文略显失望将手在空中胡乱甩甩，终于开口道：“是想跟你说，其实，你一开始进入这片市场就是个错误，或者说至少不应该以这种横冲直闯的姿态进入韩城的零售业。
韩城，甚至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对本国的产品有种特殊的自豪感，对舶来品却往往嗤之以鼻。你说他是迷信也好，是尊严也罢，不论它合不合理，它就在那里。
所以善邻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不得不说你的眼光非常敏锐，占据了暂时的天时，以及人和。
但是，等到这里的人们渡过了这次危机，或者经过一些别有用心者扇动后，这暂时的天时人和就会离你远去，甚至站在你的对立面。”
“我他...，老林，当初我刚来韩城找你谈投资意向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劝啊！”
等林太文洋洋洒洒地说完自己的意见后，任然索性坐在田埂上，没好气地回怼道。
“嘿嘿，那不是当初咱还不是这种关系么，哪个知道你当时就动机不纯来着”，林太文‘嘿嘿’讪笑几声，也坐到田埂上，用手搂着任然的肩膀，表情稍微认真了一点，“行了，别埋怨了，你那韩城公司经营到现在的规模，投资公司给出的外部估值也不知道已经翻了多少倍了吧。
你转让出去以后至少是不赔，再说我还把一闺女赔给你了，你还要怎的？
还有啊，听叔一句劝，韩城的商界水太深，你还年轻，叔怕你把握不住，不如尽早抽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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