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某是后裔?
徐巿的瞳孔骤然收缩,旋即心中升起滔天巨浪。
雷霆轰鸣,光影之下的卫渊,短暂地和过去那身穿墨色铠甲的执戟郎身影融合,无论是双目当中的冷锐,还是动作和剑法之中的某些习惯,都和当年的执戟郎一模一样。
他道:“是你?!”
卫渊掌中青锋剑剑锋抬起。
“当年就说过,若背叛陛下,当斩无赦。”
“徐巿。”
徐巿心中震颤,周围海浪涌动咆哮,仿佛又回到了两千年前,大秦的战船破海而出,那少年穿着墨色铠甲,扶着剑,眼瞳黑白分明,清冷安静,转眸看向自己。
“徐巿……”
仿佛记忆中的少年将领,还有眼前的青年剑客,一同开口。
前后两句,仿佛洞穿岁月。
“我来履行当年之约了。”
最后说话的声音,于徐巿耳中,那正是千年不散的梦魔。
面目苍老的徐巿面容狰狞,突地怒喝:“不!!!”
“渊……”
“你绝不能杀死我!”
被斩断神性,失去不死,肉身苍老,甚至于折断了一臂,徐巿最后反倒升腾起了当年游说始皇帝出海的一腔血勇,完好的右臂以阴阳环转的力量凝聚一柄剑,猛地上前。
出招的时候是战国时代的搏杀剑术,又有阴阳之术从旁辅助。
卫渊掌中长剑鸣啸,以攻对攻。
这是两千年前的宿怨。
在帝王旨意之下,东海的天地仿佛化作有自我意志的生灵,将两人的交手裹挟包围起来。
在外面的道衍和方封看不真切,也听不清楚,只是看到卫渊持剑和徐巿绞杀在一起,彼此招式都极为凶狠险恶,是神州五百年春秋战国之中诞生出的风格,甚至于在这招式的厮杀之中,还透露出了几分对彼此的熟悉。
不知道是不是雷光的作用。
道衍和方封恍惚间看到,交手的是身穿墨色铠甲的少年将领,以及儒雅平和的中年方士,而转瞬之间,雷光震散,两柄剑交错在一起,分明是眉宇间已经成熟的青年和白发苍苍的癫狂老者。
剑柄之上是振翅的铁鹰。
那是大秦黑冰台的象征。
两千两百年前,这是这样的一柄剑斩杀了樱岛之上的源初神性,而当眉目英武冷清的少年将领持剑肃立的时候,儒雅的方士站在他背后高处的石台上,从容不迫地俯瞰着四散的神性。
当时彼此忌惮却又不得不联手的双方。
没有谁想到恩怨的结束在这么遥远漫长的岁月之后。
在大秦锐士从历史上消失之后,天之御中主神曾带着感慨叹息:
“大秦锐士,谁与争锋。终究也是过去了。”
他将当时留在樱岛上的秦剑全部搜集起来,熔铸成了一柄剑,最后用红绳将这柄剑和那段历史一并封存在了神社当中,而乘着雄鹰而来的传说也在樱岛不算多长的历史当中消失不见。
而现在,这柄埋葬在历史的剑仍旧一如往日那样凌厉。
两人不断的交手,兵器的碰撞声发出凄厉高昂的鸣啸声,整片东海都已经翻涌沸腾,要置他于死地,被逼迫到最后一步的徐巿几乎已经变得癫狂,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在死亡面前保持应有的雍容。
伴随着剑器的长鸣,卫渊横剑拦住徐巿决死的一剑。
散发漆黑气机的剑猛地散开。
而后变化成一条毒龙,撕扯向卫渊的心脏。
卫渊拧身转动,拉开距离,伸出手一握,将这一道毒龙气息握住,猛地震散,而后长剑反而逆持,猛地刺向徐巿的心脏,徐巿身上阴阳二气浮现,将这一剑抵挡住。
这样的攻杀在刚刚已经出现过很多次。
远离神州,跨越东海,最后诛杀樱岛上的神性,这在当年来说,也是一场波澜壮阔的冒险,哪怕是心有二意的双方,在那个时候也不得不彼此联手,才能够支撑过一个又一个危机。
某种意义上,他们对彼此的招式风格都极为熟悉。
突然,卫渊猛地在徐巿肩膀上一按,气机爆发,将这方士迫开。
右手剑斜斩,将虚空中的无形气息打断。
左手五指张开,顺势猛地往下一按。
天罡三十六法·掌握五雷!
狂暴的雷霆砸落,让徐巿的身躯僵硬,遍布全身的细密雷霆让他的反应出现了一个刹那的麻痹,这是第一次出现的,超过徐巿对卫渊了解的东西,而本身卫渊的道法是不足以用出这样能令徐巿麻痹的雷霆的。
但是在这里,天地万物都在协助他诛杀神州的叛徒。
在徐巿身躯僵硬的时候,卫渊猛地冲上前方。
掌中的青锋剑猛地直刺。
全身的力量凝聚到了剑刃上。
几如同战场之上,持枪猛烈冲锋的将领,来自于汉末乱世的招式,是穷苦野路子的长辈终其一生所领悟的全部,洞穿了徐巿布下的术式,而这个时候,徐巿双目冰冷,身前有墨色咒文浮现,直接刺入卫渊心脏。
而后,仿佛有昂然龙吟爆发。
徐巿的咒术直接被震散。
因为和烛龙结缘而得到的烛龙气息,现在还在庇护着卫渊的心脏,也把不死花的气息笼罩住,这一次是应激而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只是这一刹那的判断失误,卫渊掌中长剑已经洞穿了徐巿的心脏。
剑锋从老者的后心穿出来,顺着剑脊滴落的,竟是墨色的血液。
徐巿双目睁大,张口咳出鲜血:
“你……”
卫渊道:“两千多年的时间,你在方术和剑法上居然没有半点进步,仍旧和两千年前一样,这两千年的时间,你都耗费在了什么上面?”
徐巿的心脏被洞穿,在失去了神性带来的不死的时候,他只是一个苍老的术士,血液带着生机逐渐离去,他安静下来,道:“无论如何……胜者王侯败者贼寇,我不过是以齐人的身份死去罢了。”
卫渊道:“齐人……”
他忍不住嗤笑道:“你不过是个倭寇。”
徐巿面色剧变:“你?!!”
卫渊掌中的剑锋之上剑气暴烈,徐巿面色猛地狰狞,却不能乱动,卫渊缓缓拔剑,道:“九世之仇,尤可报也,如果你是以齐人的身份,要反我大秦,那么你会迎来堂堂正正的死亡,但是你并没有。”
“徐巿,当大秦之世动乱的时候,你没有回来。”
“在楚汉相争的时候,齐国国祀短暂恢复,你也没有回来。”
“如果你带领樱岛,重归于华夏,以樱岛为神州治下行省;或者在樱岛以齐国名号,尊崇华夏正统,那么也可以称你为齐人,但是你并没有,你只不过是端着齐人的身份而欺骗自己,两千年来屡次进犯神州边境罢了。”
“姜太公攻破殷商,斩除淮夷,徐夷之叛乱,为昭烈武成王。”
“齐僖公击溃狄戎,联郑伐鲁,以成齐国之势。”
“至齐桓公北击山戎,南伐楚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现在的你哪里还是当初的齐人,早变成了倭奴啊……”
卫渊的声音顿了顿,道:“陛下提剑削平天下,如果你在过去让樱岛臣于神州治下,尊齐国为先祖,而不是祭祀那些恶鬼残魂,那么他现在未必不会饶你的性命,今日斩你,是因为你叛离神州,而不是其他。”
“陛下曾经说过,你是一个大胆妄为且极端自信的狂人,但是你为何不更大胆一些?”
“尽取樱岛之地,以奉神州。”
“然后得一国之地以祀齐国先君,尽君臣之礼,而你自己能够逍遥天下。”
“这样不是比苟缩于一地,更狂妄吗?”
他将徐巿最后的执念拉扯下来,让徐巿心底剧烈波动。
而后把握住了那一缕涟漪波动。
先秦方士的手段太多,而且和后世的道门不同,他们的手段有很多都带着一股邪性,卫渊很怀疑徐巿还有后手,所以便故意激他,让他情绪失控,而徐巿显然也在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想要遮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卫渊抽出剑,双目从墨色变化为纯净的金色,握着剑裹挟神性,猛地斩下,将徐巿的后手的联系斩断,虚空中仿佛有一道锁链被打断的清脆声音。
旋即这一柄剑直接抵着徐巿的咽喉。
这个时候,才能说真正可以将一名方士诛杀。
徐巿瞳孔收缩,道:“不……等一下,渊……我有话要……”
“我们当年也曾并肩……”
剑锋已经直接刺入咽喉。
而后毫不迟疑横斩。
白发苍苍的头颅被斩落,在这曾经被不知道多少倭寇驾船驶过,不知道多少边军死战的海域上,摇晃了下,而后摔下去,这第一名倭寇身子软倒,不知道是否是巧合,他正对着神州东海沿岸的方向跪倒,鲜血洒落一地。
在这一瞬间,哪怕卫渊都有种恍惚的感觉。
两千年前的恩怨,就这样结束了?
在被封闭神性,斩断不死之后,徐巿并没有他预料中的那么强大。
他自己也要引以为戒。
卫渊让腰间的卧虎令升腾起来。
一道由他在离开樱岛时候写下来的卷轴浮现在他手中,然后抖手让卷轴展露出来,上面的画面是被樱岛诸神簇拥着,对抗相柳的天之御中主神,一侧写着一行文字。
《怪力乱神·乱之一》
乱·叛乱之举。
徐巿的魂魄被卷轴拉扯,最终封入了画面当中的自己,而后整个画面也燃烧起来,这从周朝开始存在的卧虎令彻彻底底将徐巿的真灵湮灭在了这卷轴之下。
道衍和方封看到卫渊一手持剑,一手托着盛放头颅的木匣,踏步而来。
天之御中主神,神武天皇,徐巿——
伏诛。
……………………
而在约莫半个小时之前。
因为天之御中主神离去而有些担忧的琼琼杵尊远望神州。
突然发现有个东西朝着自己这边飞过来。
而且……那东西怎么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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