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凶猛
观云城有座观云台。
它原本在皇宫之中,但自从大夏迁都长安之后,观云城里的这座存在了数百年的武朝皇宫便成为了过往。
那些代表着曾经最高权力和地位的宫殿依旧存在,只是曾经那皇宫高高的围墙早已被拆除,这一片宫殿群落而今变成了大夏百姓能够随意进入观赏的又一处风景。
观云台自然也不例外。
时大夏七年正月十八,观云城下了足足六天的雪终于停了。
天空一碧如洗,太阳懒洋洋挂在天边,依旧没有多少温度,却也令人的心情更为愉悦一些。
至少这时候武天赐的心情是愉悦的。
他来到观云城已经近一个月了。
他在长安的那皇宫中被圈禁了大半年了!
此刻他坐在了观云台的那颗老松下,眺望着满眼的云海翻滚舒展,他回想着曾经在这里生活的那些日子,再对比那大半年被圈禁的痛苦,忽然觉得这便是自由的意义。
对,就像那一只在云海上翱翔的雄鹰一样。
它展翅于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住它伸展的翅膀。
它纵情于这阳光之下,享受着挥舞翅膀时候搅动起那云海的乐趣。
这便是心有翼、存高远。
这便是眼无界、任我行!
可那是属于那只鹰的自由,这样的自由对于自己而言却偏偏成为了奢望。
这一次借着祭拜皇陵之理由才好不容易离开了那高墙,离开了那方圆仅仅数十丈之地的牢笼,才终于呼吸到了这虽然微寒却极为清新的新鲜的空气。
所以……
长安再不能回去!
至少现在不能回去。
他的那张年仅十六岁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狠厉,他的视线依旧看着那只在翻涌的云海上飞翔的鹰,对坐在他对面的卓别离悠悠说道:
“母亲在临走的时候告诉过我一些事。”
“她说你是我的外公,她还说父亲既然任命了你为兵部尚书,其意自然是希望你能够守住大夏的江山……也守住这帝位的传承。”
“可去岁那场大朝会在弹劾我的时候,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燕熙文提出弹劾之意,外祖父却偏偏踊跃的举手同意了。”
“而你……你是我外公啊,你并没有表态,其实你手握整个大夏的兵权,你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这大半年来,我确实对你们心里有些怨恨,这是父皇传给我的江山,现在……现在父皇不知道在何处,这江山却没了,这算个什么事?”
“后来我也反省过自己,或许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可父皇曾经也说过,他说人无完人,人总是免不了会犯错,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可谁给了我改过的机会?”
“外公你没有,外祖父更没有。所以那大半年来,我不愿见你们,其实现在我依然不愿见你们,只是燕熙文这奸贼却偏偏让你陪我来观云城。”
“我思来想去,这奸贼究竟想做什么呢?”
“这些日子大致想清楚了,父皇远征已过三年,估摸着距离回来的时候不会太远,他当了足足三年的权相,做出此举,便是想要在父皇回来之后能够给父皇一个交代。”
武天赐双手杵着膝盖,身子微微前倾,那支鹰已经飞得不见了踪影,只是那云海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的多姿多彩。
“其实这大半年我过得挺好,如父皇曾经提的那幅字一样,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精神头儿比以往好了许多,就连这身子骨也多长了几斤肉出来。”
“和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是我的外公,我心里终究有些委屈想要找人倾述,仅仅是倾述,并没有奢望你能帮我夺回皇位,因为我也不想看着大夏乱了。”
“昨儿个祭拜了皇陵,过些日子要祭拜太庙。”
“燕贼说一应礼节按照亲王制……祭拜太庙需要祭天文书,这祭天文书上需要有传国玉玺的印章。”
“父皇将传国玉玺交给了燕贼保管,我现在可没有取回传国玉玺的心思,只是这东西确实在书写祭天文书的时候需要。”
武天赐转头看向了卓别离,言辞恳切的又道:“这是对天的尊重,是为大夏祈福。你可否帮我取来传国玉玺,我就是盖个印章而已。你可放一万个心,我拿着那玩意儿也没有用,毕竟庙堂之上都是燕熙文他们的人,毕竟……外公您也忠于他们。”
卓别离一直在听着。
他的内心自然有些波澜,但当初弹劾武天赐之事是他父亲卓一行和燕熙文等人议定,对于当时武天赐执政时候的那些荒唐事,他卓别离也是看在眼里的。
其实当初武灵儿离开长安的时候也给他说过一番话——
大夏,是傅小官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大夏!
天赐毕竟年幼,若是他真做出了可能毁掉大夏基业之事……就让他平凡的过一辈子!
现在看来经过这大半年的圈禁他已经没有了对那权力的欲望,这是好事,这样便能护着他,让他平凡的过一辈子。
只是祭太庙这种事本应该由皇帝来做,按照亲王制,武天赐是没有资格祭拜太庙的。
但现在大夏没有皇帝。
武天赐是傅小官的儿子。
由他代傅小官祭拜太庙倒也说得过去。
“那我回一趟长安,去向燕相取了那传国玉玺来一用。”
“谢外公!”
武天赐拱手一礼,又道:“外孙还有个不情之请,自从我被弹劾之后,大夏不仅仅是没有了皇帝,还没有了太监。但祭拜太庙这种事按照礼制是需要太监的,所以还请外公告诉燕熙文一声,让他将刘瑾等人暂时放了,由你带兵将他们送到这里。”
“他们是大夏最后的一批太监了,等祭拜太庙结束……再将他们囚禁起来吧,毕竟太庙是大事。”
卓别离又想了片刻,武天赐说的这些倒也是事实。
现在的大夏皇帝都没了,长安城的皇宫里早已不再招募宫女太监。
刘瑾等人对祭拜太庙之礼法熟悉,有禁卫看着,这些阉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好,我这就去长安。”
卓别离果断的起身离去,因为这件事得快些办完,接下来他会很忙,忙着对军队的新一轮改制。
武天赐目送着卓别离离开,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看向了一旁的那座天机阁,喃喃的说了一句:
“十八层楼,那下面的秘密可否让我重获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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