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大船大船忽地缓慢下来,岸旁隐隐传来急剧的马蹄声。
“不知是宋阀那位高人在船队主持,请靠岸停船,让宇文化及上船问好。”
江岸上,宇文化及带着大批骑士迅速追赶,便以真气隔空喊话。
“既然知晓是我宋阀的船队,还敢让我们停船?”
青璇再度伪装成男子,登临船首,居高临下地望着岸上纵马疾驰的宇文化及,“宇文化及,现在可有胆再说一遍方才的话语?”
‘宋师道!’宇文化及面色丕变。
他没料到这船队竟然是由宋阀少主亲自主持的。若是换做其他人,宇文化及还有想法说服对方,但这位宋阀少主可是出了名的强硬且实力高强,不管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宇文化及都没办法奈何对方。
当是时,宇文化及就有了放弃的念头。
一本玄虚莫名的《长生诀》,没了就没了吧,反正也只是为杨广打工,犯不着当真和宋阀杠上。
孰料就在这时,傅君婥抓着双龙的腰带破窗而出,大鸟腾空般横过四丈许的江面,落往左边江岸去,直接没入了岸上山野之中。
宇文化及见状大喜,当即怒喝一声:“哪里逃!”
说话之时,身后亲卫便向着对面射出一箭,宇文化及纵身踏箭,在空中一个借力,再在江面上轻点几下,便直接落到对岸,追了上去。
“当真是好言难劝送死的鬼啊。”青璇见状,无奈叹息道。
以她的感知,当然能听到傅君婥如此做的理由。傅君婥不愿再多欠汉人的人情,所以哪怕心知九死一生也要带着人逃离。
然而她既然不愿和汉人有过多人情,为何非要带着双龙离开?为何要对双龙另眼相待?
对此,青璇也只能感叹魔种之能当真诡异,竟是让和汉人仇深似海的傅君婥有着如此巨大的影响。
“路都是自己选的,既然你忘不了对汉人的仇,那便带着你的仇恨去死吧。”
青璇微微摇头,干脆返回船舱,不打算继续相助了。
若是她也追上去,那宇文化及就算再如何,也只能无功而返,但人家傅君婥都甩冷脸了,青璇也没打算非要舔着脸凑上去贴冷屁股。
至于双龙这一对特殊的存在,舱里的那位既然没做出示意,那就表示眼下双龙离开并无太大影响。
以他的感知能力,不会察觉不到这般动静,除非······
青璇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的身子陡然一闪,掠过走道,直接出现在婠婠屋外。
“吱呀——”
门在被敲响之前突然打开,巧笑嫣然,眼带狡黠的小妖女出现在眼前,嬉笑道:“哟,小青璇找姨娘有事吗?”
“你洗澡了?”
青璇看着对方还带湿意的长发,还有那微带红晕的脸庞,“大半夜的洗澡?”
眼下已经是三更时分,这种时候洗澡······
青璇目露狐疑神色。
“没办法,跟着师叔风餐露宿,就算用真气时时防护,也免不了沾染一些风尘啊。”
婠妖女做忧愁状,“人家还是一个女孩子哩,师叔也不知道多体谅一下人家。”
“为什么不在之前洗?”青璇抓着这个疑点不放,继续追问道。
“洗了啊,”婠婠微微一笑,直接开起了火车,“但是师叔又把人家弄脏了。”
如此黄爆的话语,当即便让青璇这黄花大闺女面色一红,大感吃不消。
“我会去问下人你是否当真洗了两次。”
青璇故作平静地说了一句,接着警告道:“婠婠,父亲是你师叔,不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知道啦,”婠婠倚着房门,摆出嫌弃脸,“快走快走,我是你姨娘,不是你女儿。”
“若让我知道了,有你好看的。”
青璇说完后,便下去盘问下人婠婠是洗了一次还是两次了。
对于这一点,她向来是不会大意的。
婠婠则是关上门,看着还在冒热气的大木桶咯咯一笑,“我可没骗你啊,我真的洗了两次。只不过······第一次不是在我自己房里洗的。”
今夜洗澡的人可不只有婠婠,还有同样赶路而来的楚道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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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宋家船队而言,接待傅君婥等人好似只是一段插曲,在他们三人离开之后,依然向着目的地行进。
这一日,船队终于抵达洛阳附近,楚牧一行人走出船舱,遥遥一观这千年古都的风景。
洛阳雄踞黄河南岸,北屏邙山,南系洛水、东呼虎牢、西应函谷、四周群山环抱,中为洛阳平原,伊、洛、瀍、涧四水流贯其间,既是形势险要,又风光绮丽,土壤肥沃,气候适中,漕运便利。
故自古以来,先后有夏、商、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等八朝建都于此。
不过对于最后定都洛阳的大隋,知道内情的人实际上都懂。杨广实际上不是觉得洛阳当真比长安好,而是觉得长安那边的大兴皇城没洛阳安全。
当年那一次皇城大战,让杨广彻底认识到了魔门和楚牧的实力,也对那座建成才二十多年的大兴城心怀阴影。
为了预防自己成为下一个杨坚,杨广干脆在洛阳这边择地建成,在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持下,仅仅花了十个月的时间便让如今的东都洛阳拔地而起,成为大隋新的国都,也成了中原新的核心。
只不过现在,这座核心东都却是已经有了几分风雨欲来的迹象,原本的繁荣稍减,隐约间多了一分萧条。
“在我们赶路的这段时间,东海李子通的义军渡过淮水,与杜伏威结成联盟,大破隋师,大隋的江山已经快要四分五裂了。”宋智看着这副场景,也是不免有点唏嘘。
眼下杨广虽然还未死,但大隋的末路却是已经注定了。
外有瓦岗寨、窦建德、杜伏威等义军四处起兵造反,在各地大破隋军,内有李阀、宇文阀,以及雄踞岭南的宋阀虎视眈眈,也就是独孤阀现在后继无人,全靠一个老太太撑着,否则四大门阀估计都要反了。
“我们阴癸派的辟守玄长老也打算掺和一手,让他的徒儿在南方起义呢?”婠婠娇声道。
“林士弘吗?”楚牧道,“希望到时候他能识相点。”
“不识相的话,杀了便是,”婠婠讨好地凑过来道,“反正人家和师尊都是师叔的小妾,阴癸派也是师叔的,敢忤逆师叔的都得死。”
说话之时,婠婠还带着挑衅神色看向青璇。
自从发现青璇怕自己当她姨娘之后,这妖女是越来越喜欢靠这来撩拨从小管到大的好姐姐了。
她婠婠,就喜欢看好姐姐气得直咬牙,却奈何不了她的样子。
只是不曾想,青璇这一次却是没像过去一般炸毛,而是怔怔失神,目光直直盯住港口处一座酒楼,锁定二楼的一道身影。
那身影此时也正看着宋阀的船队,只见其身形修长优雅,透出一股飘逸潇洒的味儿,束了一个文士髻的头发乌黑闪亮,非常引人。
“是她啊。”楚牧顺着青璇的目光看了那边一眼,感叹道。
虽然从未见过这人,虽然这人现在做男子打扮,但楚牧还是轻而易举地看出了其人的真实身份。
——慈航静斋传人,师妃暄。
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仙味儿是骗不了人的。
作为亲自品尝过仙胎滋味的有幸者,楚牧对慈航静斋的女人有着近乎直觉般的感应。哪怕师妃暄的伪装再好,他也能一眼看出对方不是男人。
“是她啊。”青璇同样如此感叹。
远处的那道身影,是她的替代品,也是她母亲为了复仇所打造出的兵器、牺牲品。
青璇从小在楚牧的教导下,情感淡漠,一颗玲珑心有时候比冰还冷,但对于这个人,却总是有一种淡淡的亏欠感和不知名的复杂感触。
也许是因为对方是自己母亲一手培养出来,也可能是因为对方承载了本会落于自己身上的噩运。
到底是怎样的感触,便是因此而变得说不清道不明。
“父亲,对她好一点,莫要害了她的性命。”青璇突然道。
“好。”楚牧答应得很快。
一旁的婠婠却是在此时呲着牙,一脸凶凶的表情,“什么意思,小青璇,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帮外人不帮好姐妹?”
“如果非要有一个姨娘的话,”青璇淡淡扫了婠婠一眼,“我会选她,而不是你。”
“你!”婠妖女首次被气到。
与此同时,在那酒楼二楼,做男装打扮的丽人同样在看着楚牧等人。
‘宋家的少主宋师道,副家主宋智,还有······’
师妃暄的目光落在楚牧身上,‘这人······是宋阀阀主宋缺?’
师妃暄见过楚牧的画像,所以在看到楚牧的第一时间,便认出了这个面嫩的家伙是何人。
虽然宋阀阀主面如少年很是稀奇,但思及对方的境界,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为什么他身上似有一种魔力,在吸引着我。’
师妃暄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境随着此人的出现而生起波澜,剑典的至高心境“剑心通明”也无法阻止这股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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