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达维亚攻防战,首先是激烈的炮战。
这是明军和尼德兰人遇到的第一次。
以往尼德兰人攻击南洋的土着,往往大炮架上几炮就摧毁一个部落的抵抗意志。
即使是马打兰帝国这样大军围困巴达维亚,也对炮击毫无办法,无法相持,只能被炮轰,最后无奈退却。
但是这一次明军重炮轰城,激烈的炮战展开。
轰轰轰,城头附近不断有弹丸落地,砂石漫天,荡起漫天尘土。
而海上明军舰队附近落下弹丸,荡起大股水花。
双方猛烈的炮击,希望对方受到重创坚持不住。
“大人,还是退到后军为好。”
身边的亲卫劝道。
张名振摇摇头。
退避不是他的选项。
舰队前锋三十余艘战舰向巴达维亚轰击,这些战舰上的兄弟都在炮火威胁下,他这怎么可能退缩。
张名振忽然感觉看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去,只见距离座船汉武号不远处的新朱能号荡起大股烟尘,碎片乱飞。
一根主桅碎裂倾倒,有军卒掉落。
这艘缴获尼德兰人更名朱能的战舰,是补充沉没的朱能号。
看来运气还是不大好。
张名振面不改色。
他下令再次调集十余艘战舰参战。
其实这些参加炮击的战舰两部分一部分是缴获的西夷人战舰,这些战舰没有短管舰炮,参加炮战长管火炮可以全力轰击。
第二部分是陈旧的大沽战船,是最初生产的一两批。
这两种战舰即使破损,张名振也不算太心疼。
至于坚持炮击,那是因为对明军是有利的。
首先,一艘战舰侧舷就有十门左右的火炮,数十艘战舰就有数百门炮,相比之下,城墙上相距几十步才有另一门火炮,向西的城墙上不过近二十门火炮而已。
数量不是一个级别的。
再就是战舰火炮有船板防护,城墙上的火炮也有木制的防护,防止雨水什么的。
却不是太厚重,建立最初没想过有敌人可以正面炮击的。
结果炮轰后,很快这层遮拦被击碎。
炮手伤亡很大。
张名振下令和守军拼消耗,他就不信炮战赢不了。
轰一声巨响,一门尼德兰人的火炮附近堆砌的药包被一颗炽热的弹丸引燃殉爆。
这门火炮腾起一米多高,然后歪在一旁,炮手们也被抛在空中,各种奇怪姿态落在地上。
一旁五十步外的另一门火炮也被殃及。
一下两门火炮被摧毁。
登时,明军士气大振,船队想起欢呼声。
相比下,城头一片死寂。
多半天过去,尼德兰人的炮声沉寂下来。
大部分都被明军炮火摧毁,少部分炮手逃走,谁也不想绝望的战斗,直到自己被轰成渣渣。
就连军官也没法阻止,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明军战舰有五艘伤损,其余的零星的轰击着。
轰塌城墙不用想了,这个由石头堆砌的城池还是很坚固的。
激烈的炮战后,双方的战事焦灼起来。
明人也不攻城,摆出一副锁城的模样。
张名振当然不会让手下白白赴死,只有五千多人的标营,也没法攻城。
就是锁城困死。
霍尔默也只能坚持。
虽然城中备有不少的粮食,足够数月用的。
但是,终究有粮尽的一天。
他在等,等一个奇迹。
海上时常有飓风。
他希望来一场狂暴的飓风,摧毁明人的舰队,围城就会消散。
当然希望不大,但值得坚持。
而明军的标营派出了千多人,扫荡四周的种植园,开始接收尼德兰人的产业了。
而他们的主人们只能在城中瞪眼,坐看种植园落入明军手中。
...
崔哲在京中等候,却是没有闲着,首先当然是去太子府祭拜大行的毅宗。
这个礼数是必须有的。
而且要隆重,庄严。
这个任务崔哲自认为完成的很好。
礼仪周全,气氛悲怆。
接着崔哲就游走礼部、兵部等地。
手拿厚礼拜见那些左右侍郎,希望这些人可以为朝鲜上书。
官场嘛,都一样,他就不信重礼奉上,还不能游走自如。
结果他发现这次因为皇帝大行造成的困扰太大,这些见了他的侍郎们对出兵朝鲜讳莫至深,谁也不能给他一个确切的消息。
这越发让其心慌慌。
出使一趟,结果没有请来援兵,他就算是彻底失败了。
回去后大王必然怪罪。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是内阁专门提点众人,不得给崔哲太多希望。
就吊着他呢。
心慌的结果,崔哲心里预期从大军东进,到现在有一支援军抵达朝鲜,他就不算失败。
这个预期真是降低太多了。
直到他被再次招到文渊阁,这次是孙传庭陈新甲见了他。
“崔判书,我皇有了决断,”
孙传庭矜持着,
“本来先帝大行,我军不能出兵,然而朝鲜不同,因此,当今陛下开恩,派出天津水师标营五千余精锐,前往汉城驻守,怎的也要保住朝鲜的国都不能沦陷。”
言下之意,保住国都是大明底线了,没有余力支持攻击建奴。
“首辅大人,能否开恩,多派些援兵,外臣代朝鲜受难百姓拜谢大人之恩。”
其实崔哲心里已经欢喜了,不是最坏的结局。
但是他还想争取一下。
“使臣也知道大明的难处,先帝大行的时候动刀兵,陛下已经担负了不孝之名,必然有臣子攻讦,声名受损,如果大举进兵,举国舆情滔滔,纵是陛下也不敢冒天下大不违。”
陈新甲摇头叹道,很惋惜的模样。
崔哲施礼道,
“外臣只有拜谢当今陛下和诸位阁老垂怜朝鲜了。”
表情很落寞。
“崔判书也不要失望,只要过了今年,中原就有余力援助朝鲜,你等君臣只要坚守一年就可。”
孙传庭安慰道。
崔哲苦笑,一年对于弱小的朝鲜很长了,就怕坚持不了啊。
不过想想即将到来的五千明军精锐,汉城总算是能保住吧。
心情总算好了一点点。
送走失魂落魄的崔哲,孙传庭和陈新甲对视一笑。
这些内阁演技不错,把这个朝鲜使臣完全欺瞒过去。
大明可以继续休养生息。
且让朝鲜和建奴掐去吧。
...
朝鲜平城一座院落里,图里真坐在灶台前大嚼着,他身边的是他的几个亲卫,其中就有额里图的弟弟萨扎,如今二十多岁的萨扎也走上战场了。
图里真当然要多加照拂,就像额里图当年照拂他一样。
众人一旁堆着一些包裹,其中都是血迹斑斑的首饰和金银。
先吃完的萨扎眉开眼笑的打开自己的包裹,数着其中的金银。
图里真笑笑,他知道额里图死后,家里过的艰难,萨扎这也是打算贴补家里用的,算是有小心了。
“萨扎,你个娃子赶紧吃饭,这一顿牛肉吃了,下一顿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老卒宝齐力笑骂。
“俺吃完了,吃的太饱了,”
萨扎笑嘻嘻的,这点不错,见人就笑,萨扎就凭这个也会混的不错。
内院里响起了几个女人的哭喊。
萨扎脸色苍白,他看了看照旧吃喝自如的图里真等人,
“巴牙喇,这个..”
图里真头都没抬,继续大嚼,
“甭对那些女子发善心了,她们跑不了,这次我可以下令放了她们,下次还是会落到其他牛录手中,你表哥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巴牙喇,哪怕是牛录章京也没法。”
图里真其实也厌烦这种行径,等同禽兽。
他总以为男女之事,总有些投契才有乐趣,霸王硬上弓算什么,而且有些女真人祸害女子后还杀死取乐,他是相当鄙视的。
但是,他改变不了牛录里的习俗,很多人就是以此为乐,如果他不让这些人发泄,他就是众矢之的。
萨扎脸上还是露出不忍之色。
图里真没理他,时间长了就好了,还是太嫩。
“大人,这一趟算是收获很大了,我军还能南下吗。”
宝齐力看向图里真。
这几年艰难啊,伐明大败后,接连对明失利,以往南下抢掠大业没了,坐吃山空几年,遇到了一次粮荒,谁家都难。
这次抢掠朝鲜算是生发的机会了。
当然想抢个痛快。
“我是谁,不过一个勇夫,旗主王爷还有贝勒固山想得什么,我怎么知道,收着点,别把自己弄伤了,谁也不知道后面有没有硬仗。”
图里真很淡然。
抢掠大明过后,朝鲜显得贫瘠多了。
而且现在抢掠不是他关注的,深知大明强兵的厉害,两家早晚有一战,眼前这一切他不大看重,比起生死来这些不算什么。
“朝鲜兵都是一群草包,大约平日里吃草太多了,真是一群废物。”
宝齐力嗤笑。
这些朝鲜人的战力不提也罢。
他们的女人落在女真人手里也是活该,谁让男人那么怂呢。
“我说的是明军,别忘了朝鲜已经投在明人那里,如果明人派大军来呢。”
图里真也不是什么梅勒章京等等中阶军将,但是他内里隐隐觉得这次攻击朝鲜可能和明军有关。
如果明军来了,那么就是一场不下当初德州的恶战,他始终担忧的就是这个。
提起明军来,就让众人想起了京营明军,登时几个人吃饭也感觉不香了,他们默默的慢慢吃着。
倒不是说他们闻声逃离,而是和明军大战意味着血腥,意味着伤亡巨大。
萨扎不解的看着众人,他无法想象方才谈笑不止的众人只是听了京营的名字,怎么就有些静寂了。
他是不惧的,甚至想遇到明军,杀几个明人为大哥报仇,额里图死后家里遇到的艰难,萨扎全部恨在了明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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