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吉、赵明泽站在自家海船上,目瞪口呆的看着福州港的盛况。
只见福州港站满了百姓,栈桥上鞭炮齐鸣,响得没个个数,锣鼓喧天。
更有乡老举着条幅,欢迎福州府的豪杰得胜班师。
这些百姓摆放瓜果酒水,下了海船的人无论是水手,小厮,军兵、走卒都被奉上酒水。
福州港整个喜气洋洋。
“老张,咱们也成了福州的英豪了,哈哈哈。”
赵明泽看的眼眶发热。
“当然,你我也是为大明建功立业的豪杰了,想想我们的海船还伤了一艘呢。”
张元吉负手理所应当道。
他背负的双手颤抖着,显然也很激动。
他们身为大明商人,平日里地位不高,最多有些银钱。
但是这次他们被福州乡老尊为英豪,成为当地名人,这个待遇怎么不让两人心情激荡不已。
两人的海船靠上了港口。
也享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
虽然那些低劣的酒水和瓜果他们不大看上眼,但还是和欢迎的百姓痛饮了几杯,乡里的认同,尊荣,那是他们以往求都求不来的。
翌日,赵明泽、张元吉、老胡等十多个走的近海商一同吃酒。
这些人兴奋下都是喝的醺醺然。
“兄弟们,这次咱们露脸了,随着大军一同杀西夷,出生入死的,不过收获也大,我等的名字都在官府门前贴着呢,乡里如今谁不知道我等是杀奴的英雄。”
张元吉喝的脖子都红了,
“就是,这次走一遭算是赚到了。”
赵明泽喝多了脸上却是发白。
众人纷纷点头,从名声上来说,他们这一遭是太值了。
在福州真有谁人不识君的感觉了。
作为商人他们今儿个是扬眉吐气。
“兄弟们,还有好事呢,”
老胡神秘兮兮的。
“你个老胡一向能装,有屁快放,端着也不累。”
赵明泽骂道。
老胡也不生气,慢条斯理的装着烟斗。
“爷,胡爷,我给你装好烟斗,您老说成吗。”
张元吉抢过烟袋。
“哈哈哈,有这么一个事儿,咱们随军出征的这些海商可以先行报名开拓巴达维亚和马六甲,官府会优先安置。”
老胡这才说出好消息。
‘这个啊,听说巴达维亚不算太大,那个地方大部分还是土人的,少部分才是尼德兰人的,没多大田亩。’
赵明泽没当回事。
其他海商兴趣也不大。
“不错,官府能让我等当先开拓,算是看得起我等了,我等要承情。”
张元吉忙道。
“你等的眼界真是窄小,竖子不足与谋。”
老胡一撇嘴。
‘老胡有话说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张元吉急道。
其他人也看向老胡。
‘老胡,哥几个当然承情,你是咱们的包打听啊,没有你兄弟几个走不了这么远呢,是不是。’
赵明泽也改口。
其他人也点头。
老胡舒服了,这才习惯行性的左右看看,低声道,
“据南洋水师那里传来消息,这次大战是因为我水师一艘战船落入西夷人之手,而这次战船南下是奉了那一位的命令。”
老胡向北供一拱手。
一个海商稀里糊涂的问道,
“哪一位。”
“蠢货,当然是当今陛下,我看老刘你喝高了。”
张元吉拍了他肩头一下,脑袋不清醒,还有哪一位。
“这里面有什么说道,老胡你快点说。”
一听说陛下的命令,赵明泽急了。
他们这些闽粤海商旁的官员不大在意,但是昔日的监国,如今的陛下的话非常在意。
京师报纸每番是必买的,时常从其中推敲这位陛下的说辞。
海权论是这些海商必备的几本书之一。
就是有些海商字认不全,也要幕僚管事的念给他们听。
因为这位陛下才是开海的主导者,没有他哪里有开海,哪里有开拓吕宋,就没有他们海商的生发。
陛下平平无奇的话可能就有深意,所以要细细琢磨。
所以听说这次大战和陛下的命令有关,这些海商就捉急起来。
‘听闻,在巴达维亚东南千里外有座大陆,且是无主之地,土人不多,田亩肥沃,陛下派出一支小船队前往探查,其中一艘被尼德兰人抓获,因此陛下大怒,引发了这次大战。’
老胡这才慢悠悠的说出来这个消息。
‘哦,我明白了,日后朝廷必会开拓那个大陆,而巴达维亚是距离最近的地方,无数钱粮等物件从那里采买,巴达维亚是宝地啊。’
张元吉眼睛都瞪圆了。
那都是钱啊。
“报名,我等必须报名开拓巴达维亚。”
赵明泽喊道。
其他几个海商也激动起来。
“小声,这事不能传出去,我得到这个消息容易吗。”
老胡一瞪眼,
‘我等被官府选中后传出去也就无所谓了,现在你等要尽人皆知吗。’
所有人都心虚的四下看看。
‘啧,一座大陆,多大,多少肥沃田亩,眼馋啊。’
赵明泽扯着胡须瞪眼道。
所有人齐刷刷的点头。
明人对土地的执着是血脉深处的。
虽然他们生发都是经商,还是最有风险的海商,但是为家里积攒不菲的田亩是骨子里的执念。
他们在福建没有购置太多田亩,很简单,福建人多地少,田亩腾贵。
陛下又划出了红线。
而海外开拓相应可以放松些,如果有钱可以采买五万亩以下的田亩。
五万亩可是不少了,甚至可以滋养一个家族了。
“巴达维亚必须先站住,诸位,想想,日后和西夷人通商,也得经过巴达维亚和马六甲西去,因此那里我等不可放弃。”
张元吉提醒。
众人纷纷附和。
众人低声商议了半晌,最后明日一同去福州府报名开拓巴达维亚。
...
乾清宫,陈新甲、周遇吉还有兵部左右侍郎,职方司等五位郎中站立恭听。
‘今日朕召集你等来此,就一个问题,练兵。’
朱慈烺环视了众人,
‘经过兵制改制,废黜军户,举国如今以募兵为主,军队数量大大下降,人头耗费大大下降,军备大大加强,如今丰台大阵编练到各个边镇,如今南方各省的标营也在整训,而宣抚司独立出来,由他们监看粮饷下发,还有锦衣卫暗自探查,现下贪墨粮饷基本绝迹,’
朱慈烺大略说了说改制的成果,
‘但是,改制的目的不是为了减少钱粮,而是为了能打仗,打胜仗,改制成功与否就在这里,如何能胜,第一条就是练兵。’
众人屏息静气听着。
如今他们很熟悉这位陛下的脾气秉性了,陛下又要推出改制了。
“诸卿,以往京师兵部对下面九边还有各省标营,墩军等处军卒操练可说一无所知。”
朱慈烺看看众人紧张的脸色。
‘当然,这也不能都怪罪诸卿,毕竟大明广阔。’
朱慈烺笑笑,安慰一下这些人的心情,
“只是如今要改变,首先一个,职方司必须派员点阅各个边镇和各省的标营操练,一切以京营操练为准,每半年须得点验一遍,你等会说,这要多少人手,这不是理由,人手不足,朕允许兵部招募人手,但是点检不变,此外,每年点验的官吏不同,防止相互勾连,此外,讲武堂也会派人一同点阅。”
众人听到这里没有大的反应,这位陛下一向都是掺沙子,从来不信一个衙门出来的人所讲之言,必须和其他衙门联合办差。
这就是防微杜渐,你还说不出什么,没听到以往对地方练兵一无所知吗,已经是失职了。
“而朕也会点阅,怎么点阅,很简单,朕会随意抽取数员大将任意指挥一省标营,朕要的就是换了主将,战力没有太大差别,这才是练兵初成,如果出了篓子,那就休怪朕无情了。”
朱慈烺已经用京营练兵方法标准化了各地练兵方式,目的就是换将后军力还在,加上粮饷朝廷发放,军将不能染指,这就是军队国家化的原型。
后世军队无不如此,换个将领,军力没有太大诧异,军队也不再是谁的私兵,没有什么岳家军,戚家军,统一练兵后的大明军队。
‘诸位能办到吧。’
朱慈烺盯着众人。
“臣等必定为陛下完成练兵大事,敢问陛下,何时点验。”
陈新甲躬身道。
“一年时间,朕给你等一年时间,一年后,朕随意抽选点阅。”
朱慈烺伸出一个手指。
“老臣领命。”
陈新甲为首众人躬身。
“很好,”
朱慈烺颔首,登基后果然不同,以往在他面前炸毛,或是向崇祯告状的没有了。
果然皇权无敌。
“再者,日后兵部武选司提拔军将,必须记录下谁人拍板决定的,当事人签字画押留档,日后军将贪墨、败逃,追究此人的罪责,哪怕当事人已经致仕也不放过。”
朱慈烺冷冷道。
兵部那点事他很清楚。
早先是干系很多,他也就是监国,不宜过于冒进。
现下不同了,他已经登基,大权在握,同时随着不断的胜利,威望日隆,也到了整饬的时候了。
兵部有两个油水极多的衙门,那就是武选司和职方司。
其中武选司就是核实各地军将功业,奖惩军将关键所在。
昔日刘泽清战功寥寥,贪墨不断,鲸吞粮饷众多,却是一再被擢拔为总兵官,当朝阁臣和兵部武选司都是被此人贿赂了。
这么说吧,大明大多数的武将都会勾连武选司。
这是个肥的流油的衙门口。
朱慈烺今日就是堵住这个漏洞。
看谁还敢不要命的贪墨。
提名一省的总兵、副将、参将人选,如果日后这些货色证明是个酒囊饭袋,只会贪墨,不会操兵,一战而溃,那么提名他的职方司和兵部都会被追责,力主提拔的官员哪怕致仕返家也躲不了。
陈新甲等人脸色苍白,这一手太狠了。
也抓住了兵部的积弊所在。
“当然了,诸卿为国举贤,尽力办差,就不用担心这些,哪怕任用的人有些差池,证明相互间没有勾连,也就没有大的错处。”
朱慈烺给了一棒子,又抹了把蜂蜜,安抚一下众人。
总不能让众人不敢提名军将,不敢办差了。
陈新甲脸上冒汗,兵部以后真是个险地了,有命赚钱怕是没命花钱了。
朱慈烺和众人又议了议职方司、车架司、库房司等兵部各司的改制。
六部中,朱慈烺就拿兵部先开刀,推行改制。
众人正在商议着,外间来报,孙传庭、堵胤锡、吴甡求见。
朱慈烺皱眉,不是什么好事吧。
能让阁臣一同从文渊阁过来,必有大事,他立即召见。
“陛下,从大沽传来急报,朝鲜使臣崔哲抵达了大沽,同时带来了建奴入寇朝鲜的紧急军情。”
孙传庭拱手道,
“陛下,朝鲜是向我朝求救。”
朱慈烺冷笑,
“果然都没闲着啊,建奴这是静极思动了。”
他忙着开拓南洋,根本目的还是分散大明内部的流民,减少土地兼并,降低佃租,最后还是为了大明的长治久安,而建奴也知道不能让大明舒舒服服的改制,否则日后就是清国的麻烦,也在蠢蠢欲动。
“孙相,你说建奴所为何来。”
“陛下,建奴必然通晓了刚林和谈失败,我朝看出了其引君入瓮之计,一计不成,再出一计,攻击朝鲜,让我军出援,目的还是为了引诱我军出兵辽东,再演昔日松锦之战。”
孙传庭不慌不忙道。
朱慈烺颔首,和他想得一样,孙传庭果然是兵事大家,一眼看穿建奴兵略。
“事情明了,建奴越是希望我朝做的,我朝越不能踏出那一步,他进攻朝鲜,希望我军攻击辽中辽南,然后在其境内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击败我军,我朝越是不能上当,”
朱慈烺的话立即否了出兵辽东。
什么时候兵发辽东,要由大明说了算,这个战略主动必须掌握在他手上。
而不是任由建奴调动行事。
“陛下,就怕朝鲜使臣哭诉,藩属有难,中原不理不睬,于理不合吧。”
吴甡皱眉。
“这事就有劳几位阁老了,想个法子安抚住朝鲜王,让其君臣死守朝鲜南方,牵制住建奴大军,总之,昔日万历援朝我朝元气大伤的旧事不能重演”
朱慈烺笑道。
一下把难题踢给了内阁。
阁臣不就是做这个的,地位尊崇也意味着责任重大。
众人苦脸,这个差事难办啊,啧,陛下也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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