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前堂。
周怜星竟然坐在苏清梦旁边,慈祥地与这小姑娘说着话。
显然,她是把夏清那一句“小玄性情跳脱,很容易惹事,这就需要一个识大体的女子在他身边好生劝他,才能将他带回正途”给听进去了。
所以,她打量着这苏家的姑娘。
只见这姑娘唇红齿白,眼眸如星,肤似羊脂,长发梳着可爱小鬟,完全就是个初长成的小美人儿,而谈吐也颇为得体,在外还颇有些才名。
周怜星老妈妈的心就动了。
关键是,夏极和苏家也算知根知底,苏侯爷与夏国公同在北地防守,苏侯爷守着剑门,夏国公则是在被称为“北地脉络中心”的半天都驻防。
半天都,这半天的意思指的是这里的山脉极高,高到城中只能得享半天的白昼。
当然,周家那被称为“砍头大将军”的周大将军也在北地驻防,只不过...周怜星瞥都不瞥胖子一眼,而看到,心底就忍不住说一句“这就是小玄的狐朋狗友么,哼,不过如此”。
苏清梦正乖乖巧巧地和周怜星说着话:“伯母,这满月诗会其实是很有意义的,而夏玄哥哥才华卓绝,如果这诗会少了他,可是会失色许多,您可千万要同意他去呀。”
周怜星试探道:“夏玄这臭小子哪里才华卓绝?”
苏清梦忙道:“伯母这就误会了,夏玄哥哥洒脱不羁,逍遥自在,不开口也就罢了,若是开口吟诗作词,那便真是才惊四座了。”
周怜星可是过来人,此时她看着姑娘的模样还有眼神,哪里不知道这苏家的小千金也对自己儿子有意思,否则哪里会来自己家,又哪里还会帮他辩驳?
但她又想到二女儿说的话,便道:“不是伯母不想夏玄随你一同外出,只是伯母听说如今这外面有些乱,这怕是不安全。”
一旁听着的周恨酒立刻震惊了。
伯母说的是“随你”而不是“随你们”,我堂堂周小衙内就不算个数吗?
苏清梦也听出了这话,顿时露出甜甜的笑:“伯母放心啦,我家、周家、还有其他几家都会安排侍卫随我们一同外出,侍卫里可是有不少高手呢,人数也足足有三百人。
别说国都周围一向治安清明,便是忽然来了流寇或是魔徒,三百侍卫也足以赶走他们了。
更何况,我与夏玄哥哥又不去远的地方参加诗会,只在近处的鹤羽山上。”
周恨酒又震惊了,苏清梦,你怎么回事,什么叫“你与夏玄哥哥”?我老周就不算个人吗?得,我就不该来!
周怜星看苏清梦这样子,心底再盘算了一下,觉得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鹤羽山不远,国都包括周围一向治安良好,又有三百侍卫,再加上这去的少年少女都是有些才华的,并不是纨绔圈子的那群人,不让夏玄去岂不是断了他的交际?
更何况,面前这苏家小姑娘显然对自己儿子有好感,左一个伯母右一个伯母的叫着,没看出来夏玄那臭小子居然还有人喜欢?太稀奇了。
而几人正谈着话的时候,帘子掀开了,夏玄手抓折扇走了出来。
苏清梦欢喜地站起来,喊道:“夏玄哥哥!”
周恨酒也同时起身,喊了声:“夏玄,参加诗会了!”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出口,动作都是一致...
然而下一刻,周怜星老妈妈直接拉着苏清梦的手,走到夏玄面前道:“儿子,刚刚清梦把事情都和我说了,你呀外出了要好好照顾人家,毕竟你长了一岁嘛,虚岁都十七了,清梦才十六。”
周恨酒歪着脑袋:??
我也才十六啊。
夏玄看了一眼苏清梦,不愧是被我称为“进出门通行证的女人”,就是有用,这一下连解释都不需要了。
于是,他拍了拍周怜星肩膀,肃然道:“娘,你放心吧,儿子什么人?照顾弟弟妹妹们,可曾出过事?”
周怜星觑眼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有过弟弟妹妹?”
夏玄随意道:“清梦,恨酒,还有隔壁那老孟家的孟山,不都是嘛...在儿子眼里,他们都是弟弟妹妹,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
周怜星这一刻忽然有些期待二女儿在家,这样的话,应该就可以狠狠揪起夏玄的耳朵了。
苏清梦怔怔地看着夏玄,脸皮真是厚啊...
但她莫名地感到一种放松与开心感,于是到:“夏玄哥哥,这里距离鹤羽山还有点路程,孟山他们不与我们一起,已经先出发了,我们事不宜迟,也早点走吧?”
夏玄将那“逍遥无忧”的折扇一拍手掌,淡淡道:“等我一下。”
众人愕然了下,然后只见夏小公爷跑入后堂,没多久就回来了,折扇插在腰间,而手上则是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本古册。
周怜星道:“出去还带什么书?”
夏玄道:“娘,最近儿子月下读,才读三分之一,却已觉古人之语、奥妙无穷,便手不释卷、沉浸其中,所以我必须带上。”
周怜星:...
了解真相的众丫鬟:...
了解夏玄的周恨酒、苏清梦:...
夏玄手握书卷,淡淡道:“走吧。”
说罢,他向着门外大踏步而去。
门外秋风卷着碎金的光华卷起他的黑发,映出他手握书卷、行色匆匆的身影,还真有几分儒雅的风采。
假的,都是假的!
...
...
随行的三十多名护卫在远处开路。
之后则是一辆豪华的马车。
马车很大,四匹健马拉动着,内里空间则竟如半个小屋舍了。
夏玄舒展着长腿,舒服地躺在软塌上,看着不远处被西风吹得一掀一掀的车窗帘子,阳光不时落入又撤去。
他脑海里忽然闯入了一片乱哄哄的记忆。
好像无数人在他耳边开始喊着...
“没妈的孩子也没爸,地里长出的野人娃,略略略略略....”
“不要和他玩,他左眼是红的,看起来像鬼似的,好可怕。”
“应该是生了什么病吧,也不知道有没有传染性?”
“真脏。”
许多面目模糊的灰影,正围绕着一个小男孩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这些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来来去去,新旧更替,但对小男孩的嘲笑却未曾改变。
小男孩一个人缩在黑暗的角落里,黑暗好似就吞噬了他,他也吞噬了黑暗。
这乱哄哄的记忆一闪而过。
夏玄睁开眼,刚刚只是打了个盹。
只是...想起了一些前世的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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