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魔王鬼帅
青玄掌门闭关一年，此次出关不久，就在青城山祖师殿召集元老会，与青石、青朴、青霄、青邈、青驰、青烁等一众元老在蒲团上商议教中诸事。
青玄掌门身披淡青色道袍，仙风道骨。他目光深邃，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纷扰。
青邈长老一撩拂尘，问道：“掌门，此次出关见您面有戚色，不知所忧何事？”
青玄掌门手捻长须，对曰：“最近蜀山多有异象，恐不太平！不知诸位可有感应？”
青驰长老答道：“掌门所言极是。
我最近在青城翠映湖修行时，原本清澈见底的湖水常变得泥泞浑浊，带有腥膻气味。恐怕青城山下百里内，不久之日会有地陷、洪水之灾，灾后必有大瘟疫，如不及时应对，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
众位长老闻言，议论纷纷，诉说各自所观所感。
青玄掌门一声长叹：“不知诸位可曾留意到，最近一段时间，后山幽冥谷内，三更后常闻鬼哭狼嚎之声。鬼号凄厉，远胜往昔，定有凶险之事即将发生。我这才决定提前出关。
我出关后，几次往誓鬼台和鬼界碑探查。谷内深渊处隐隐可见暗红色光焰。俯身凝视深渊，竟有毛骨悚然之感。
古语云：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未定。自古蜀山为天地乾坤之风向，阴阳生死之界碑。
如今蜀山阳气减，阴气升。我担心历经百年后，六天魔王、八部鬼帅蠢蠢欲动，妖魔鬼怪又要出来作乱了啊！”
诸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青崖长老道：“我教太平经记载，自道陵祖师于汉安二年七月，登青城山，会战八部鬼帅，大战众魔王，制伏外道恶魔，诛绝邪伪。
道陵祖师道法通玄，诸魔所不能敌，跪拜降服，愿意皈依正道。
于是道陵祖师敕命五方八部六天鬼神，在青城山黄帝坛下盟誓，人处阳间，鬼处幽冥。
道陵祖师使六天魔王囚禁于北阴酆都城，将八部鬼帅流放于西域边地。从此妖魔降服，人民安乐。
难不成魔王鬼帅又要背离誓言，兴风作浪？”
青玄掌门不急于给出答案，而是转头看向另一位长老，道：“青辰长老精于天象，烦请与诸位师兄弟分享一下。”
青辰长老道：“按掌门指示，我常年夜观天象。
近日来，七杀、贪狼、破军三星在命宫的三方四正会照，形成“杀、破、狼”格局。
七杀星，为搅乱世界之贼。破军星为纵横天下之将。贪狼星，为奸险诡诈之士。
此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
以此天象而言，未来三五年，中原大地必有一场浩劫，大唐危矣！”
众位长老听完，倒吸一口凉气，静待掌门指示。
青玄掌门神色肃穆，环视众人，道：“天道无常，非人力所能改变。但济世救人，应是吾辈所为。
我道门传统，平素清静无为，淡泊名利。但每逢乱世，道门弟子必然出山，救民水火。
鉴于此，请各位师兄弟分头行动：首先，各位长老近期分别下山，联络少林、峨眉、昆仑、崆峒等九大门派，将蜀山异象告知。请各派做好准备，这两年务必强化弟子培养，选拔门下精英，如浩劫出现，随时准备下山，济世救人；
其次，联络蜀中各门各派，准备药草，熬制汤药，发放给山下百姓，以防瘟疫；
最后，安排青城弟子全天候监视幽冥谷，如有异动，立刻告知门中长老。”
诸位长老起身稽首：“诺，谨遵掌门旨意。”
长老会结束后，各门长老分头准备，筹划妥当后，带领门下年长弟子，陆续下山，奔赴各地。
……
青玄掌门临行前的一晚，将白复唤入书房，单独辅导后续的功课。
才相聚不久，就要离别。
白复望着师父日渐消瘦的脸颊，满脸的不舍与惆怅。
“师父，您一定要多保重，”白复轻声说道，声音哽咽，正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依恋。
青玄掌门微微一笑，眼中充满慈爱：“复儿，我此行是为防止瘟疫蔓延，耽误不得。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乃是吾辈道义所在。
你在山中要好好修行，不要荒废时光。”
白复点点头。
这次一别，又不知要多久才能跟师父相见。
想到困扰自己多日之事，白复忍不住问道：“师父，《易筋经》是不是少林最巅峰的功夫？为何胡长冈说当今少林，似乎没有哪位长老习成《易筋经》？”
青玄掌门回道：“《易筋经》本是一门深奥的内功秘诀，禅宗二祖慧可大师译成汉文之后，在少林寺中传到后世，是少林高深武学的根基。
但梵文本意外被毁，后世所传的汉译本《易筋经》亦仅为一书一经，更无隐形图字的《欲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的神异瑜伽术了。
梵文《易筋经》本是武学中至高无上的宝典，只修习的法门甚为不易，须得勘破‘我相’、‘人相’，心中不存修习武功之念。但修习此上乘武学之僧侣，必定勇猛精进，以期有成，哪一个不想尽快从修习中得到好处？要‘心无所住’，当真千难万难。
如今的少林诸位长老，痴迷武道，破不了相，于‘空、无相、无作’这三解脱门的至理，始终未曾参透，于生死这一关，也就勘不破，所以他们虽有修炼《易筋经》，但造诣并没有多高。”
说到这里，青玄掌门笑道：“复儿，为师这次出关后，发现你时常闷闷不乐，往日阳光灿烂的笑容很少能见到。
你告诉师父，你的心结是不是与少林有关？”
白复闻言，颇为沮丧。他抬起头，凝望着青玄掌门，问道：“师父，我们青城的功夫与少林相比，是不是差了很多？”
青玄掌门微微一笑，捋了捋长须，道：“少林与青城，其实各有千秋。今天不妨来细细分析，汝当用心领神会。”
白复精神一振，赶忙正襟危坐，聆听师父教诲。
青玄掌门缓缓开口道：“少林与青城的差异乃是佛学与道门的差别，归根到底乃是两个流派对大千世界、洪荒宇宙认知的不同。两者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认知体系和学说系统。
这个话题太宏大、太复杂，一言难尽。抛开少林与青城各自的禅道学问、降妖伏魔的神通法术不提，我们今天就只说少林与青城的武学。
先说少林武学本身，少林武学的特点主要在于四个字：‘博大精深！’
少林寺武藏丰富，除了《易筋经》和《洗髓经》两部经典，还有七十二绝技。
这七十二绝技每一门都不算顶级神功，和六脉神剑、降龙二十八掌、打狗棒法等绝世武功存在一定差距。但七十二绝技包含了拳、掌、指、腿、兵器等各个类别的武功，几乎每名少林武僧都能在七十二绝技里面找到对应的深造方向。
这也是为什么少林可以批量造就一流高手的原因。
为师个人以为，青城武学和少林的差距就在于这个‘博’字。青城武学只有几种进修路径，就是以柔克刚的玄门内功、轻盈迅疾的身法和灵动飘逸的剑法。虽然最终的高度不输给少林，但是路子毕竟窄了很多。
说完少林武学本身，再说少林武学的发展和传承。
少林自从达摩祖师开宗立派以来，数百年来雄踞中原武林，被江湖群雄敬仰。少林棍僧于隋末时，曾助太宗皇帝削平王世充，从此得到李唐皇室的大力扶持。
正因如此，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少林皆被尊崇，奠定了其泰山北斗的地位。
少林武功之所以威震天下，固因达摩祖师等创派元老们武功博大精深，留下诸多绝学，但更重要的是少林一脉独到的武学传承模式。
达摩院和般若堂的创设就是典型的少林武学发展模式。
少林作为武学名门，寺内有达摩院这样的地方精研最高武学，只有武功极高的僧人才有资格进入，用以发展本门武学。
同时，还有般若堂这种专门研究别派武学的机构，做到知己知彼，取长补短。
少林弟子行侠江湖，回寺参见方丈和本师之后，先去戒律院禀告有无犯过，再到般若堂禀告经历见闻。别派武功中只要有一招一式可取，般若堂僧人便笔录下来。
通晓别派武功之后，一来取长补短，可补本派功夫之不足；二来若与别派高手较量，先已知道对方武功路数，自是大占上风。
如此积累数百年，少林于天下各门派武功了若指掌。
其结果就是，纵然寺中并无才智卓杰的人才，却也能领袖群伦了。
更何况，少林寺还有藏经阁这样的武学秘籍库，能够妥善保存历代高僧的武学精华。
有了这些，少林就不怕一两代人才凋零、武功失传。
天下各门各派，每隔数十年，都会出现一两个绝顶高手。但稳定培养出大批量武学人才的，少林当之无愧为天下第一。
几乎每一代少林，都有一个老成持重的掌门、一批元老级的方丈候选人，数以百计的一流高手和遍布江湖的门徒、俗家弟子。如此这般，少林有什么理由不是武林最强门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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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临别传法
青玄掌门缓缓开口道：“然而，天下诸事，有利必有弊。
少林虽然传承达摩祖师的绝世武学，但却没有传承禅宗法脉。
自从禅宗三祖僧璨以后，禅宗的法脉便不在少林。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和六祖慧能等大德高僧都不是少林弟子。
佛教中的密宗，六大神通无所不具，特别吸引信众。密宗追求摆脱时间和空间的束缚。
而禅宗就是最高的密宗，直接修‘漏尽通’。‘漏尽通’能超越时空，实在是最了不起的神通。
禅宗六祖慧能更是划时代的一代宗师，其禅法以定慧为本，直接契证，觉性顿悟，强调‘自性清净，自修法身，自行佛行，自成佛道’，将佛门禅法拔高到新的高度。
六祖慧能圆寂后，禅宗南宗‘一花开五叶’，其门下弟子青原行思、南岳怀让、荷泽神会、南阳慧忠、永嘉玄觉五人也都是一代高僧。
所以，少林虽然是禅宗祖庭，传承了达摩祖师的武学绝技，却失去了禅宗神通。从长远的角度看，利与弊很难言说。”
白复闻言，陷入沉思，目光如水，流离不定。
青玄掌门见此，便知白复心思。他微微一笑，徐徐道来：“说完少林，再说咱们青城。
为师皈依道门的两大任务，一个是镇守青城，防止幽冥谷鬼帅魔王率领妖兽作乱；另一个就是整理天下道书，系统编撰道门典籍《道藏》。
我道门以黄帝为始祖、老子为道祖、张道陵为教祖。千百年来，道门典籍林林总总、包罗万象。只可惜数量过于庞大、浩如烟海，散落在天下各处道观。
东晋郑隐共收集道书二百六十一种、一千二百九十九卷，分为‘道经’、‘诸符’两大类。
刘宋时道士陆修静得到宋明帝的支持，广罗各地道经，编成《三洞经书》，大约收集道书一千二百二十八卷左右。
开元年间，李隆基按照为师的要求，下令搜访天下道经，汇编《一切道经》，即《开元道藏》，共收入道书五千三百卷，是天下道教经籍的总集。
为师正是本次《开元道藏》的总编纂。
这数千卷道书，按“三洞、四辅、十二类”的分类方法编排：
‘三洞’分为洞真、洞玄、洞神三部。
太清、太平、太玄、正一为‘四辅’，是对‘三洞’的解说和补充。太玄为洞真经之辅；太平为洞玄经之辅；太清为洞神经之辅；正一部通贯三洞和三太（即太清、太玄、太平），遍陈三乘，为以上六部之补充。
‘三洞’之下各分十二类，总为三十六类经，亦称三十六部。
十二部即本文类、神符类、玉诀类、灵图类、谱录类、戒律类、威仪类、方法类、众术类、赞颂类、章表类。
如果把武学单独归纳出体系，又可分为《开元道藏.武道纲目》上下卷。
《开元道藏.武道纲目》就是类似于少林藏经阁的存在，就数量而言，远胜少林寺的武藏。
《开元道藏.武道纲目》是天下道门武学的总纲，亦是天下道门武学的要旨，包罗万象。不论内家外家、拳法剑术，诸般最根基的法门诀窍，都包含其内。
《开元道藏.武道纲目》上卷记载的玄门内功，是天下道门武功的根基，在不少领域，还胜过《易筋经》和《洗髓经》两部佛门经典。练到阴阳互济的境界后，能够承载任何道门拳脚和兵刃招式。
《开元道藏.武道纲目》下卷记载的武功招式，比少林七十二绝技还要丰富繁杂、变幻莫测，即使是最不入流的指爪功夫，放在江湖中都可以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说到这里，青玄掌门停顿了一下，道：“复儿，为师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作为青城弟子，不可妄自菲薄。
为师在编撰《开元道藏》过程中，受益良多。
就以武学而言，为师传授你们的玄门内功，就是《开元道藏.武道纲目》里面的功夫。此内功乃是天下玄门正宗，进境虽然慢，但绝不会出岔子，作为入门扎根基的武学，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修炼第一重至第三重内功阶段，称为‘炼精化气’，又称‘初关’，为内丹术筑基气功的第一阶段，以修炼精、气、神为基础。
这一阶段很容易上手。主要是通过吐纳、静坐、禅定等法门，改变呼吸的韵律、节奏、深浅等。这一阶段，习练内功时不分昼夜，行坐立卧皆可修炼。其、
第三重内功修完，昼夜练功已如同呼吸，成为身体机能的一部分，日用而不自知。此时，筑基完成，元精与元气合炼，化为轻清无质的精炁相合之物，能随河车运转，炼成丹胎，丹田鼎炉初成。”
白复正在修炼第三重内功，闻言赶忙问道：“师父，听说真正达到‘炼精化气’的程度，静坐时会出现‘三花聚顶’和‘五气朝元’的情况，此时会有什么感觉吗？”
青玄掌门回道：“吐纳时，若出现‘三花聚顶’的情况，你会感觉到周身如婴儿般柔和轻软，奇经八脉异常通畅，呼吸若存若亡，进入完全忘我的境界。
头顶‘泥洹宫’、‘百会穴’部分，仿佛开启了天窗，阳光通过天窗透射，让脑海豁然开朗。一股清虚之气乘虚而下，遍洒全身，让周身无比清凉。也即所谓的‘醍醐灌顶’之境。
‘五气朝元’往往与‘三花聚顶’相伴。
在‘三花聚顶’的同一时间，或在稍息之后，忽然感觉呼吸之气自然地完全停止，周身绵软，不藉后天的呼吸而温暖怡适。只是偶然的、极其轻微的呼吸一次。
此时有如在风和日丽的景象中，微风不动，水波不兴，身心内外，天地人物，无一而非安于‘中和’的本位，更不知道我身的存在。平日的杂念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静坐中，如果能恒常出现‘五气朝元’和‘三花聚顶’的情况，那么炼精化气的阶段，可以说是告一段落。”
白复言下大悟，赶忙用心铭记。
青玄掌门道：“复儿，你接下来修炼的第四重至第六重内功，称为‘炼气化神’，又称‘中关’，为内丹术筑基气功的第二阶段，乃是承上启下的关键阶段。
此阶段，不仅要苦练守中功夫，还需服食丹药来辅助。正所谓‘中关炼气化神，补离中之阴而成乾也。’
这一阶段，是在炼精化气的基础上，将气与神合炼，使气归入神的炼修阶段。要用意识调整内气之分布和运行，以增强力量。
第六重内功修完，整个人会脱胎换骨，延年益寿。五脏六腑、肌肉骨骼、经络血脉皆得到改善和提升，为修炼最上层武学拓展身心机能。比如，骨骼会更加坚硬、肌肉会更加坚韧，经络血脉会更加宽阔通畅。
到了第七重至第九重内功，称为‘炼神还虚’，又称‘上关’、‘九年关’，是内丹修炼第三阶段，乃是进入化境的非常重要的时期。
通过‘炼炁化神’这一关后，便进入丹道修炼的高级阶段。这一修炼过程不同于初关“有为”、中关“有无之交”，而是行持无为之法，入大定功夫，内观定照，乳哺温养，炼就纯阳之神。
也就是说由之前的肉体修炼而转入精神修炼，即由仙功转入道功，进一步温养自己的阳神，使阳神最终出窍。
工夫到此，一个字也用不着。
即无为入定，抱元守一，一切入于虚空之中，一切圆明，返本归根，明心见性。其称“九年关”者，类似于达摩祖师面壁九年。
这一阶段，内功心法精微奥妙，师父的指导只能起一定作用，关键看个人的悟性。
同样一段经文，不同的修炼人可能理解的完全不同。
为师之所以让你博览群书，儒释道三家典籍、经史子集都要涉猎，跟这一阶段有莫大关系。
第九重内功修完，即入‘炼虚合道’阶段。
‘炼虚合道’为丹道修炼之最上一乘，又称‘粉碎虚空’，为内丹修炼的终极目标。
这一境界究竟如何，为师也不知道。
典籍记载，此时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功成道备；阳神出窍，离开尘世，方居三岛;脱胎成仙后，无拘无束、优闲自在于人间仙境之中。
这就是所谓的‘得道成仙’吧。”
说到这里，青玄掌门感慨万千，眼神中并没有艳羡渴求之情，而是流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态。
青玄掌门从书案上取出一卷厚厚的书册，郑重地交给白复：“刚才留给你的两大箱书卷，是我临行前为你布置的功课。
这卷册子是我昨晚连夜所著，逐一指出了修习这些课业的要点。
这些功课中，习武的内容并不多，只有几卷内功心法和剑谱，其他都是些经史子集、琴棋书画的内容。
你要静心习练，切勿懈怠。”
白复望着手中的书册，心中有些困惑，忍不住问道：“师父，弟子有一事不解。
您刚才也说了，您正在编撰《开元道藏.武道纲目》，这里面的武功不啻少林。
为何您不多传授弟子一些武学秘籍，而是让弟子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花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末技之上？”
青玄掌门闻言，手缕长髯，哈哈大笑。
他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白发，目光温和地看着白复：“复儿，诸子百家，武学只是其中一部分。
人生漫漫，如果只会武功，不懂其他，人生实在无趣。要想此生过得有滋有味、幸福快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陶冶情操的才学都要掌握。”
白复仍有些疑惑，皱眉问道：“可是师父，您最近总说，天下或将重现百年未有之变局。弟子觉得，如果天下大乱，唯有武功才能匡扶正义，济世救人。”
青玄掌门轻轻点头，语气平和却透着深意：“武功固然重要，但要想治国平天下，最厉害的功夫不是武功、道法、妖术等，也不是操弄人心、厚黑韬晦的帝王心术、权谋手段，而是审时度势、顺势而为、明时正位的智慧。
盖世武功只能让你在一时一地占据优势，但要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长久立于不败之地，还需德行品性、胸怀格局、智慧见识、对人心的洞察、对大势的判断……”
白复若有所思答道：“师父的意思是，弟子要学会以智慧行事，而不仅仅依靠武力？”
青玄掌门欣慰地笑了笑：“正是如此！
唯有学贯古今、人情练达，阅历丰富、明心见性……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能陶冶情操，诸子百家、经史子集能增益智慧，这些本事都能让你在为人处世、应对危局时更加成熟稳健、从容自若。
如此，你才能知行合一、体用双全、道器兼备，真正成为救民于水火、治国平天下之人。”
白复恍然大悟，眼中闪现出明亮的光芒，一躬到地：“弟子明白了。弟子一定谨遵师父教诲，认真习练这些功课，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青玄掌门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拍了拍白复的肩膀：“很好。记住，修行不仅在于习武，更在于修心。你能明白这一点，为师便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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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江湖异人
青城天下幽。
清晨的青城山，云雾笼罩，风光迤逦;翠林幽谷，松涛阵阵；流泉飞瀑，涧水潺潺。正所谓：“阴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缭绕的薄雾中，一位少年矫健的身影在狭小曲折的青石板路上，飞纵跳越，穿梭奔行，打破了林间的静谧。
临近山门，少年放慢脚步，正是白复。
白复已经腿绑铅块，从山顶到山下跑了一个来回。这是青玄掌门给他布置的任务，要在青城众弟子早课之前，加训一个时辰。
青玄掌门传授的轻身功夫，不仅要求快疾轻盈，更要求内力充沛、内息绵长。
山道崎岖，一趟下来，饶是白复体能充沛，也累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一名年愈古稀的老道士，正低头拿着扫帚，细心地清理山路上的枯枝败叶。
老道士扎着发髻，身形瘦削，头发花白，但动作却极为稳健，每一扫都不急不缓，从容不迫。
“柴伯，这么早就开始打扫了？您辛苦了。”白复走上前，礼貌地打着招呼。
老道士缓缓抬起头，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但双目清澈明亮，透着光芒。
他微微一笑，声音沙哑却温和：“复哥儿，天一亮，香客们就陆续上山了。山门前人来人往，每天有落叶和灰尘，时时保持干净，才能迎接四方来客。”
白复心生敬意：“柴伯，我听长老们说，他们小的时候，您就开始在道观打扫了。您这么大年纪，咋不在家养老，享享清福呢？”
老道士咧嘴一笑，道：“忙了一辈子，闲不下来。每天打扫，就当锻炼了。我都这把年纪了，依然耳聪目明、身体硬朗，都是托这个福。
再说了，人老了，更愿意往人堆里凑。
如今道观香火鼎盛，游人如织，我看着就高兴。”
白复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递给老道士：“柴伯，给您从山下打的酒，孝敬您老人家的。”
老道士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谢道：““复哥儿，青城这么多弟子，就你最有心啦。以后可别破费了，得给自己攒点钱。”
白复笑着一挥手，也不过多客套。告别老道士后，白复脚一点地，身体如岩羊一般，在山道上飞纵而去。
老道士放下扫帚，拔出葫芦塞，呷了口酒，慈祥地看着白复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
早课结束，众弟子从建福宫鱼贯而出。
今日正逢初一，香客云集。建福宫广场前的集市热闹非凡。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卖炊饼的摊位最是忙碌，炊饼刚刚出炉，热气腾腾，香味四溢。摊主手脚麻利，一边翻转炊饼，一边吆喝：“刚出炉的炊饼喽，热乎乎的炊饼！又香又脆！”
旁边一个卖糖人的摊位上，摊主巧手如花，将糖稀拉成各种形状，有栩栩如生的龙凤，有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孩子们围在摊位前，眼睛里满是期待。摊主笑容满面：“看一看，尝一尝，新鲜出炉的糖人，香甜可口，老少皆宜！”
卖书法字画的摊位则显得文雅许多。摊主是一位鹤发童颜的儒雅老者，正专心致志地挥毫泼墨，并不吆喝。
摊位前，簇拥着好奇的看客，赞叹之声不绝于耳：“这幅‘松鹤延年’意境深远，挂在书房，风雅别致。”
再往前走，是卖符箓法器的摊位。摊位虽小，却摆放得整齐有序，各种符纸上画着复杂的图腾和密集的符文，泛着淡淡的金光。
摊主是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正神神秘秘地向顾客介绍各种符箓的功效。他不时挥动着一支桃木剑，轻轻地在符咒上点画，似乎是在注入某种神秘力量。
“这可是驱邪保平安的符箓，贴在家中，保你一年四季无灾无难。”他声音浑厚笃定，让人不由得信服。
一对年轻夫妇看到这些充满神秘色彩的符咒走了过来，在摊位前驻足。
女人面带忧愁，小声对道士说：“道长，我们家最近老是有些不太平，小孩夜里常常哭闹得厉害，不知道长可有镇宅避邪的法器？”
道士听后，眉宇间透出一丝慈祥的笑意。他从一叠精致的符咒中抽出一张特别的平安符，这张符纸上的图腾比其他的更为复杂，中央是大大的“平安”二字，周围环绕着阵阵波纹，如同水波荡漾。
道士手持这张平安符，对年轻夫妇俩道：“这是贫道按照天师道法特制而成的平安符，内含青城山特有的灵气，能镇家宅，保婴儿平安。只需在家中正门上方悬挂此符，便能避邪镇宅。”
夫妇俩大喜过望，感谢道士后，带着平安符离开，脸上满是释然和期待的神色。
道士则继续他的念咒，手中桃木剑轻舞，为每一张符咒注入法力。
……
集市中，最热闹的莫过于卖武功秘笈的摊位。摊主是一个壮年汉子，生得环眼圆睛，狮鼻阔口，蓬头粗耳，腮边一部貉臊钢胡须，身长六尺，腰阔八围，袒露的胸膛，现出一丛浓密的黑毛。
他满脸堆着笑意，表演着胸口碎大石、咽喉抵枪尖儿等传统杂耍，不过，他卖的不是“大力丸”这类跌打损伤药，而是江湖各派的武功秘笈。
“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可是少林秘传的《金钟罩》，练成之后刀枪不入！”
他大声吆喝，语气夸张，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只见他一边卖力地表演，一边插科打诨，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位大侠，真能刀枪不入吗？”一位香客半信半疑地问道。
“那当然！只要你买了这本秘笈，包你练成绝世武功，横行天下！”摊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拍着胸脯保证。
为了增加效果，他还主动示范，让香客用钢刀在自己胸口砍了两刀。
“道家的玄门内功你们有吗？”一名锦衣少年舔着糖人，好奇问道。
见到有少年询问，书摊摊主更加开心，他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少年的手笑道：“这位小友，你骨骼清奇，乃是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我这里新进了一套逍遥派的《北冥神功》。
练成后，体内真气会在丹田之中，形成高速运转的漩涡，全身每处穴道，皆会产生一股漩涡吸力，可吸取它人内力，化为北冥真气。此真气阴阳兼具，毒之不侵，强凶霸道，刚猛无俦，有莫大威力……”
“还有什么秘笈？”锦衣少年追问道。
“还有道家内功《小无相功》，让内力达到无滞无碍无分别的境界，是搅乱当世武学体系的不世奇功。”
“全套的《天山折梅手》来一套不？此乃道家最神秘莫测的擒拿术，贴身搏斗无上妙法，北冥神功的绝佳搭档。”
“不喜欢？没关系，还有《降龙二十八掌》，此乃丐帮镇派绝学，不可捉摸的运劲法门，以简驭繁的武功代表，一出手则飞沙走石天地失色，堪称当世最强掌法。”
锦衣少年瞪大眼睛，兴奋不已，道：“《降龙二十八掌》我听说过，很是威风。不过我想要的是丐帮的《打狗棒法》，你这里有吗？”
书摊摊主皱了皱眉，道：“《打狗棒法》我这里不全，只有半部残卷。今日初一，如果你购买《降龙二十八掌》，这半卷《打狗棒法》我就免费送你啦。”
锦衣少年大喜过望，扔下糖人，将手伸入衣襟中，正要掏钱购买。
一名乡绅模样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二话不说，一把将少年拉开，斥道：“余味贤侄，这些骗人的伎俩你也信？你要乱花钱，小心我告诉你爹！”
锦衣少年显然对这名中年乡绅颇为畏惧，虽心有不甘，但见其神情严肃、语气不容置疑，只好悻悻离去。
见中年乡绅赶跑了生意，书摊摊主也不恼，咧着嘴对中年乡绅道：“丁员外，本店的秘笈虽然残缺不全，但也不是骗人。您这么说小的，小的以后可怎么做生意啊？”
中年乡绅眉头一皱，道：“你别跟我耍贫嘴。
《小无相功》、《天山折梅手》这些功夫都是传说中的绝世武功。你要是会其中任何一门功夫，都能纵横江湖、吃香的喝辣的。还用得着舞枪弄棒、靠卖盗版书混吃等死吗？”
书摊摊主呵呵一笑，道：“要是这世上卖书的，能把店里的书都读懂，那天下最有学问的不是翰林进士，而是书店掌柜了。”
不等中年乡绅反驳，书摊摊主神神秘秘从扁担挑子最底层翻出一卷画册，压低声音道：“丁员外，最近刚到货一批画册，乃是道家房中养生秘术，按图修炼，保证白马亮银枪，长坂坡前，七进七出，杀得那曹贼抱头鼠窜……”
书摊摊主悄悄将画卷拉开一角，亭台楼阁，轻纱罗帐，一对男女浓情蜜意，姿势新颖，撩人遐思……
丁员外眼前一亮，只觉心潮澎湃、气血上涌，一股炽热直冲下腹。
丁员外咽下口水，见四下无人注意，赶忙掏出银钱购买。画卷一到手，立刻藏入袖袍中，然后故作镇定，闲庭信步向僻静处走去……
书摊摊主数好零钱，正要回找，头一抬，丁员外人已在数丈之外。
卖符箓法器摊位的中年道士见此，耸耸肩，见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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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骨骼清奇
忽然，一阵喧嚣声打破了平静，青城弟子秦永杰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步走向书摊。
书摊摊主见来者衣着光鲜、身份不俗，赶忙堆起笑容，热情接待道：“这位道爷，你骨骼清奇，乃是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我这里新进了一套衡山派的《三十六路回风落叶剑法》和莆田少林的《辟邪剑谱》，不知道爷有没有兴趣？”
秦永杰看也不看书摊摊主，满脸傲气。
秦永杰拿取几卷书籍，随手翻了翻，冷哼一声道：“什么武功秘笈，都是骗人的玩意儿，竟敢在青城招摇撞骗！”
说罢，秦永杰将这几卷书撕成粉碎，丢在地下，还恶意地用脚踩了踩。
书摊摊主知道来者不善，面对秦永杰的嚣张跋扈，没有过多解释，唯唯诺诺地应承道：“还请少侠海涵。在下只是一个小商贩，卖书只为谋生，别无他意，请您高抬贵手。”
“本少爷就见不得你们这些江湖骗子！赶紧收拾干净，给小爷滚出山门！再让小爷看见你，打断你的狗腿！”
秦永杰冷笑一声，示意身后随从掀翻书摊。几名弟子闻声而动，如狼似虎，对着书摊一通打砸。
见杂耍道具和书籍散落一地，秦永杰这才快意满足。他叮嘱两名师弟，尽快驱逐书摊摊主下山。交待完毕后，他这才趾高气昂，扬长而去。
此处乃是青城地盘，见青城弟子动手，众香客也不好干预，只能远远看着热闹。其余摊位的摊主更是不敢多言，默默地埋下了头，视而不见。
锦衣少年怒目而视，正要挺身而出，被及时赶回的丁员外一把抓住，生生拖入轿中。
偌大的建福宫广场，瞬间寂静无声，只有书页在风中翻动、飘散之声。
书摊摊主蹲在地上，默默地捡拾散落的书籍，然后用油布纸一卷卷仔细包好，整整齐齐堆砌在扁担挑子中。
白复从建福宫走出，刚好将最后一幕收入眼中。
白复愤愤不平，快步上前，帮忙收拾散落的书籍。
秦永杰留下的两名青城弟子一见白复出手干预，不敢多言。
“白复可不是善茬，岂是一般弟子惹得起的？”两人对视一眼后，主动退下，默默离去。
“大叔，您没事吧？”
摊主感激地看着白复，连连道谢：“多谢这位小兄弟，多亏你帮忙。”
白复一边捡书籍，一边安慰道：“我知道你们小商贩不容易，且不说交了不菲的摊位费，光扛这么多书上青城山，就得花不少气力和银钱。
别担心，等会儿我找两位同门师兄守在这儿。看谁敢掀你的摊子？”
摊主颇为惊讶，搓着手问道：“我看那几位小道长颇具声势，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白复望着秦永杰的背影，轻蔑一笑，道：“放心吧，我可不怵他们。”
见到书籍的名称，白复眉头一皱，建议道：“大叔，其他书籍你照旧卖，武功秘笈什么的，你还是收起来吧。
你在青城山买少林、峨眉、昆仑、崆峒等门派的武功秘笈，确实容易生是非。更何况还都是伪造的秘笈。”
摊主叹了口气，道：“世道艰难、生活不易，我们出此下策，不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嘛。要说，我这些秘笈卖的都很便宜，是真是假，大家图个一乐，当不得真。没想到你们青城这么较真。”
白复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一卷《易筋经》才卖二十个大钱，也不能说是骗人。我看这些秘笈装帧都很精美，放在家中书架上，也是个不错的摆设。”
有白复协助，两人很快将摊位整理好。
摊主看了看白复的手指，感激地递给他厚厚三卷书册：“这位小友，你骨骼清奇，乃是千年不遇的武学奇才。这套《剑典》送给你，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白复对于这些伪造的秘笈毫无兴趣，但碍于情面，还是接受了：“谢谢大叔，那我就买下这几本书吧。”
摊主摇摇头，态度坚决，不肯收钱。
白复却之不恭，只好收下，但心里却不以为然。
摊主似乎看出了白复的顾虑，笑道：“这《剑典》乃是全套的剑谱，收集了江湖各大门派一大半的经典剑招。
这些剑招的用剑心法都是我随口编的，当不得数，但招式大差不差。
此外，出剑的方位和角度要因势而变，不可拘泥于书册绘制的招式图案。
剑法万变不离其宗，翻来覆去就是那些套路，看多剑招，定有收获。
不过，剑招使得再好，也是死的，只有多与人交手，多比试，剑术才能提高。”
摊主虽然固执，但说的也有几份剑理。白复无奈，只好收下这三卷剑谱，拱手道谢。
白复正要离开建福宫广场，书摊摊主风风火火追了上来，神神秘秘从扁担挑子最底层翻出一卷画册，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少侠，最近刚到货一卷画册……”
白复大臊，赶忙摆手道：“别给我，不……不要！”
书摊摊主马上会意，笑道：“小友勿忧，不是那啥……这卷画册乃是青城藏宝图！”
白复一愣，道：“藏宝图？”
书摊摊主神秘一笑，耳语道：“故老相传，青城幽冥谷，藏有无数奇花异草、珍禽仙兽，更有那上古神器，能够翻云覆雨、改天换地！
然而，幽冥谷地形复杂，瘟疫肆虐、鬼怪出没、妖兽横行。若无仙人指路，一旦进入，性命难保、尸骨无存。
这卷画册就是幽冥谷内的地图，有了这张藏宝图就能绝处逢生、逢凶化吉，直抵藏宝洞，搜刮奇珍异宝，缘见上古神器……”
……
回到住处，白复随手将这些剑谱和藏宝图堆在角落，不以为然，没有再关注过。
这一日，白复正在书房内临帖。
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棂，让房间充满温暖的色调。煮水的沸腾声、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让人感到分外宁静。
忽然，乌云低垂，山风大作，猛地吹开窗户，将屋内诸物吹落一地。随后，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雷声滚滚而来。
白复赶忙放下笔墨，关闭窗户，收拾散落一地的书籍、纸张……
几册厚厚的书卷被从书架吹下，横七竖八散落在房间各处，摊开在白复的眼前。
白复正要合上书卷，书页中所绘制的插图跃入眼帘：
“一名光头武僧，大拇指和食指发力，将木棍在手中搓动。乌梢棒棍杆在手中快速旋转。随即，乌梢棒如灵蛇出窍，棒法如枪法，直刺对手咽喉。”
这一幕在白复记忆中出现多次，正是那日少林俗家弟子胡长冈所使的“楞伽伏虎棍法”！
白复定睛一看，摊开的书卷正是那日书摊摊主所赠的《剑典》。
“楞伽伏虎棍法”白复再熟悉不过。白复稍加翻阅，竟发现《剑典》所绘制的招式跟胡长冈所使的招式一模一样。
白复大惊，才觉书摊摊主或许没有忽悠自己，这套《剑典》可能来头不小。
白复赶忙把三卷《剑典》重新找出来，郑重放在书案上，仔细揣摩。
经过数个时辰的研读，白复对这套《剑典》有了大致的了解：三卷剑谱囊括昆仑、崆峒、点苍、青城、华山、衡山等名门大派的剑法，包括两仪剑法、柔云剑术、三分剑术、雨打飞花剑、追魂夺命剑、金针十三剑、上清快剑、回风剑法、五神剑法、芙蓉剑法，紫盖剑法，、三十六路回风落叶剑、衡山云雾十三式、一百零八式狂风快剑。一字电剑、七弦无形剑、雷阵剑法、天龙迅雷剑、阴阳倒乱刃法等。
第三卷的后半部分，收录了剑手马战时，面对棍、棒、杖、枪与鞭等长兵刃的攻击，破解这些兵刃的剑招。
正是看到与“楞伽伏虎棍法”交手时的剑招，才引起了白复的注意。
诚如书摊摊主所言，这些剑招的用剑心法漏洞百出、可能都是随口编的，各派压箱底的绝世剑法也不在其中。
但《剑典》涉及门派众多，涉猎广泛，对各派经典剑法悉数罗列，分门别类归纳，有一个大致的框架体系。
如果仔细推敲，能看出各派剑法从质朴到精妙的演变趋势；若潜心钻研，不少经典招式确有可以借鉴之处。
白复顿时对这套《剑典》重视起来。
……
白复先入为主，总觉得公开贩卖的武功秘笈，定是书摊摊主骗钱的伪作，所以起初并没有在意，根本没有翻看。此时，才知道暴殄天物，差点错失了机缘。
白复对书摊摊主肃然起敬，怀疑此人乃是隐世高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白复在青城一带多次寻找书摊摊主，却再也不见此人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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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极限修炼
青城侧峰——五指峰。
晨光初破，天空褪去了夜的黑纱，渐渐染上一抹淡淡的橙红。远方的云雾缓缓散开，露出了那些高耸入云的悬崖。
阳光逐渐溜下山脊，光芒在陡峭的岩石上跳跃，描绘出锐利的轮廓，每一块岩石仿佛都被金边勾勒，显得更加险峻。
从悬崖上方望下去，峡谷像是大地上的一道伤痕，深邃神秘。风从山谷中吹过，带起阵阵清凉，却掩不住那种令人心悸的高空寒意。峭壁上，偶有鸟儿掠过，叫声在空旷的峡谷间回响。
悬崖边的松树因风微摇，枝叶间透过的阳光斑驳陆离，铺在崎岖的小径上。每一缕光仿佛都在指引。那些被阳光触及的石面，似乎也在慢慢苏醒。
白复最亲近的几位同门张子瑄、陈甄萍、黄勇和何晓等，早已聚集在五指峰。他们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与期待，因为今日，白复将尝试一项前所未有的极限挑战。
白复站在悬崖边缘，目光犀利，透过层层晨雾，凝视着脚下的万丈深渊。
悬崖的崖壁上每隔数丈，便插着一面鲜艳的杏黄色旗帜，提示着落脚点的具体位置。这些落脚点有些是突出的岩石，有些是岩缝中横亘而出的矮松，有些是人为固定好的绳网。
今日此举，乃是白复习武路上破天荒的第一次。缘起还是那部《剑典》。
白复在《剑典》的夹缝中，发现《魔门》一篇，里面介绍了九种荒诞的修炼法门。按照书中描述，这些修炼法门很可能来自西方魔教，虽然异常危险，但却能快速提升内功修为，让功力短时间大增，让武道迅速有的新突破。
这九种荒诞而神秘的法门包括雪山速降、沙暴横穿、悬崖坠落炼真气、山洪瀑布修刀剑、钱塘潮练拳掌、龙卷飓风炼丹田鼎炉、翼装飞行练身法、雷暴电闪练雷法……
青玄掌门多次教诲门下弟子，玄门内功不易走火入魔，只要沉下心，坚持长期潜心修炼，定能水到渠成，进入化境。
如果说，玄门修炼讲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几分耕耘，几分收获”，那么魔教修炼的过程就是“武道险中求，风险越大，回报越高”。
白复虽然知道师父讲的道理，但还是抵不过“兵行险招”、“武道速成”这几个字的诱惑。
白复根据青城山的地形地貌，挑选了“悬崖坠落炼真气”这一法门。
按照《剑典》夹缝所述，大地有一种叫做“坤”的引力，“夫物重则下，轻则上”。
在从悬崖纵下的过程中，修炼者会受到“坤力”的作用，下坠速度逐渐加快。修炼者在下坠的每一瞬间，速度都会增加，身体感受到的压力和刺激也会越来越强，对感应速度和精准控制的能力要求极高。
要想在下坠过程中准确找到并踩中岩壁上的踏脚点，修炼者的身体感应速度必须比平日快上数倍。通过这样的极限练习，可以大大提升修炼者的反应速度和协调能力。
下坠速度的快速变化，要求修炼者对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进行精准控制，这种高强度的训练能够显著提高身法和步法。
按照魔教武学理论，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身体会自动分泌大量的强力肾气，能够让胸腔更加澎湃、脉搏更加有力，增强回血循环、提升肌肉力量和反应速度。
长期按此方式修炼，武者的身体极限潜能会被爆炸式地激发出来，力量、速度和耐力都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此外，此种修炼方式极端的危险性和残酷性，也是对修炼者心理的极大挑战。修炼者在面对死亡威胁时，必须保持冷静和专注，这对于提升武者战场厮杀时的意志力至关重要。
通过这种极端修炼法，修炼者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武功，但其危险性极高，非有大勇大毅者不可轻易尝试。
……
利弊皆有，时不我待。
按照师父所言，天下大变在即。在这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白复不想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他必须加速提升，才能助师父一臂之力。
此前，他两次测试过这种法门，均以失败告终。
这两次测试，他把地点选在两峰之间的吊桥上。他把十数丈的鹿筋索绑在腰间，从吊桥上飞纵而下。
眼看着丹田鼎炉即将点燃，却始终差最后一点火星。
测试失败后，白复反复思量，终于找到了原因：魔教“兵行险招”的法门就在一个“险”字，只有在生死一线之间，才能唤醒体内的“元神”，激发潜能。
从吊桥上飞纵而下，看似吓人，但有绳索保护，没有实质危险。“元神”好像也知道这一点，丝毫不为所动。
所以，只能玩真的，置于死地而后生！
今日，白复决定再次挑战这一残酷的修炼法门，不系攀援安全绳索，只在腰间绑了飞虎抓，徒手从崖壁上飞纵而下！
……
在白复跳崖之前，师兄弟们已经忙碌了数日。
他们要帮助白复完成所有的筹备工作，准备一切保障物资，检查一切安全措施。
他们系着安全绳索，在悬崖上下往返，在崖壁上精确标记出每一个可能的落脚点。杏黄色的旗帜被他们亲手插在岩缝之中，确保白复在这危险的飞跃中有最精确的引导。
白复最要好的同门张子瑄和陈甄萍，面色尤为紧张。他们反复检查着绳网的安装，确保所有的安全措施都到位。每当一个检查环节完成，他们的眉头才会稍稍舒展。
……
吉时已到。
众人各就各位，白复一个人站在悬崖边缘，身影愈发显得孤独。
师兄弟们的心跳也随之加速。张子瑄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两旁师弟的肩膀，手心里全是汗水。
谷底的陈甄萍不敢抬头看，她背过身去，盘腿坐下，手捏法印，不停地念叨着咒语，祈求一切平安顺利。
……
白复弯腰抱起一块大石，顺着石头的棱角，将其推下崖去。半晌后传来了石头堕地的声音……
“凌空下坠，大概要十个弹指的时间。”
白复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平复心绪，将体内的真气运转至巅峰状态。然后，闭上眼睛，回想起《魔门篇》里的每一个细节——如何在下坠中转圜真气，找到身体的发力点；如何在内息殆尽时，枯木逢春，生生不息。
数息过后，白复猛然睁眼，目光坚毅，脸色决然。
白复一跃而下，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化作一道诡丽的光影，在空中坠落，自由落体。
当白复的身影从悬崖上消失，顷刻间坠入峡谷，师兄弟们的呼吸几乎都停滞了。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白复应该出现的位置，恐惧与担忧在每个人的脸上交织。
……
风声在耳边呼啸，下坠速度越来越快，白复目光所及之处，峡谷沟壑竟变成了椭圆形状，如同一面凸透镜。
耳膜开始撕裂，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胸膛中引爆的雷霆。
白复只觉一腔热血迅速飙升，如一条火龙，从胸腔自下而上，直冲头顶“百会”。
在这生与死的一瞬间，丹田花火绽放，火星四溅。
“轰”一声，白复的丹田鼎炉突然被点燃！
这标志着白复的玄门内功成功突破第三重，直接进入“炼气化神”的境界。
真气冲破极限，像熊熊燃烧的火焰，从丹田鼎炉澎湃而出，在体内疯狂涌动，贯通全身经脉。
周身经络血脉贲张，如同倾泻的洪水在河道中奔涌，冲刷着河岸堤坝。
白复四肢白皙的皮肤现出蛛网般的血痕，这是经络不能承载真气的先兆。如同即将溃坝的防洪大堤。
倘若不能束缚奔涌的真气，不等坠落崖底，白复就会真气溃坝，七窍暴血而亡。
险象环生，白复却比平日更加冷静。这就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倒逼。若不如此，就无法保住性命。
他双手握固，舌顶上颚，默运玄功。
《开元道藏.武道纲目》中所载的玄门内功非同小可，千钧一发之际，白复周身穴道悉数打开，如同身体六大经络上分布的一座座堤坝坚固的水库，将肆虐奔涌的洪水按河道分流，逐级归入诸路水库，变成静水流深的深潭。
一个弹指之间，肆虐的洪水已经全部归拢，再由水库分闸放水，化成涓涓细流，滋养着全身经络。
……
然而，这仅仅是化解了真气暴虐的问题，真正的死亡危险还没解除，死神已经降临，露出狰狞的笑容。
白复如同陨石坠落，在数十丈的距离中，不停加速，下坠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快到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身体割裂了空气，比风声还要快一些，发出嗡嗡的恐怖声音。
白复只觉周围的世界仿佛静止了，视线开始模糊，耳鼓奔雷轰鸣，眼看速度就要冲破极限，身体即将失控。
白复一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白复凝聚目力，紧紧锁住下方数丈处的一面杏红旗，这是第一个落脚点的位置。
第一个落脚点是崖壁上一个突出的平台，一丈见方，层层叠叠堆满了羊皮筏。
这些羊皮筏是师兄弟们事先布置好的，吹满了气。丈余长宽的羊皮筏在快速坠落的白复眼中，也仅仅只有指甲盖大小。
为了以防万一，在羊皮筏的四周，还有数张绳索大网，倘若白复不能利用羊皮筏减速，最后的保命方法就是抛出腰间的飞虎抓，钩住这些绳网。
……
电光火石间，白复全身经络中的真气快速流动，激发骨骼和肌肉的潜在力量。
白复开始执行第一圈的倒翻。他双腿夹紧，手臂紧贴体侧，内息一个吞吐，腰腹发力，在半空中精准折叠身体。然后双手抱膝，形成一个完美的空中球体。露在衣袍外的每一块肌肉，条索紧绷，如雕塑般分明。
进入第二圈翻转时，白复通过精确的卷腹动作来加速旋转，动作更加紧凑。空中的身体像一枚旋转的银币，每一次翻滚都精确无误，足见周身真气对身体的完美控制。
第三圈倒翻开始时，白复已经接近第一个落脚点，但他的动作丝毫没有放缓。随着身体的旋转，真气精确地控制每一寸肌肉的力度，以惊人的频率完成最后一圈。
三圈倒翻，几乎是眨眼间完成的，有效减缓了下坠挟带的那股威力无比的势。
在接触羊皮筏的关键一刻，白复以一种几乎完美的姿势切入羊皮筏中最有弹性的部位。
白复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随即足尖借力，身体如一张绷开的弓弦，迅速斜去下坠的大部分力量。
被羊皮筏弹飞后，白复张开双臂，岔开双腿，手臂和腿脚之间的连体衣顺势绷开，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
这件用牛皮做成的连体衣也是根据《魔门篇》里‘翼装飞行’的设计，精心制作而成。
连体翼装是白复的终极装备，撑开太早，会被下坠的劲力撕碎；开的太晚，滑行距离太短，不足以减速。
此刻刚好！
白复撑开翼装，如同蝙蝠，在空中盘旋两圈，急剧减速后，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坠向第二个落脚点。
这次，白复选择了一棵岩缝中横亘而出的矮松作为落脚点。
在杏黄旗的指引下，白复准确地找到了事先选好的矮松。
他的脚尖精准地触碰到光滑石壁间的矮松，体内的澎湃真气自然做出反应，反震而出。
白复利用脚掌反弹之力，再次将速度减缓。
……
在这短暂的减速后，白复一次又一次下坠。
每当找到一处落脚点，他便微曲双腿，让双腿如弯弓一般，蓄势待发。在足尖踏中崖壁的时候，快速收缩膝腿，借助强悍的劲气，化去部分下坠的巨力，然后双腿用力蹬向岩壁，用尽全力，借力一跃，减缓下坠的速度。
白复不断调整身体的姿势，用脚寻找落脚点，借力减速。他双腿如弯弓般反复蹬地，飞扬的碎石在他们身后形成了一道灰尘尾迹。
白复腿部承受着巨大的力量，骨骼和肌肉撕裂的疼痛，疼的他几乎昏厥。
只见白复像一只岩羊，在陡峭的崖壁乱石之间跳行穿梭，每一步都险险踩在岩壁唯一可以着力之处，好几次都险些一脚踏空。
好在有杏黄旗的指引，虽然崖壁陡峭曲折，白复总是能在落脚点数丈前便选好路线变化，控制脚掌反震力量的大小，精确地使用岩石、矮松和偶尔的绳网减速。
这依赖于他体内汹涌澎湃的真气，对身体的强悍控制，更依赖于白复事前精心、缜密的路线准备。
这条跳崖路线，白复系着安全绳，在悬崖攀援不下百次，反复考察过数十天，这才规划出这条几近完美的下坠路线。
……
白复在速度与力量的掌控中，修炼着内力，突破身体极限。
白复丹田鼎炉炉火熊熊，周身真气逐渐充盈，经络愈发宽广。随着一次次的跳跃，白复感觉到身体对速度与力量的掌控，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每一次落脚都比上一次更加稳固，每一次跳跃都更加从容。
最终，在数不清的跳跃后，白复像只矫健的雪豹，凌空一扑，越过岩壁灌木，稳稳地落在了谷底草甸之上。
白复气息丝毫不乱，灌木疏竹却被其周身劲风带的轻轻摇晃。
……
白复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叉腰，抬头望向高耸入云的悬崖，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整个过程，感觉自己像被重塑的剑，每一次落地、每一次反弹都是锤炼，使得这把剑更加坚硬强韧、锋利无匹。
白复只觉周身如婴儿般柔和轻软，奇经八脉异常通畅。一股清虚之气从头顶“泥洹宫”、“百会穴”而下，遍洒全身，让周身无比清凉。
整个人仿佛重生。
……
众师兄弟们目睹了这一切，无不为之动容。
当白复利用第一个落脚点，成功安全减速，师兄弟们稍微松了一口气。但随着白复再次从峭壁上飞跃，每一次跳跃，每一次触碰危险的极限，师兄弟们的心情也跟着起伏。
众人或紧握拳头，或握紧剑柄，眼中闪烁着不能掩饰的敬佩和激动。今天他们见证了生命中不同寻常的一幕，见证了一个兄弟以生命为代价，对武道修行的极致追求。
这一幕，深深震撼了每一名武者的心灵。
终于，在白复稳稳落地的那一刻，悬崖上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在峡谷中与晨风共舞，久久回荡。
他们攀着绳索，快速下降到谷底，一边奔跑一边大声欢呼，面庞上洋溢着压力释放后的兴奋和喜悦。
“复哥儿！你真是我们青城的骄傲！”张子瑄一个箭步，第一个扑上去，紧紧抱住白复，声音哽咽。
陈甄萍顾不上羞涩，一头扎进白复的怀抱，泪流满面：“你这家伙，真是疯了，让人担心死了！别再有下次了，好吗？”
师兄弟们一个个冲向白复，将他高高举起。
太阳已完全升起，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把每一张脸都镀上了一层金边。众人的眼眸中满是泪光。这一刻，连风都温柔了许多。
白复望着这些与自己患难与共的师兄弟，眼眶湿润，心中充满了温暖。
没有兄弟们的信任与支持，没有他们在背后无声的守护，他不可能完成这样艰巨的挑战。
友情坚不可摧的力量，无疑是他能够一次次超越自我、挑战极限的源泉。
这一刻，他知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有这样的兄弟同行，他的武道之路即使凶险，也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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