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九曲十八弯,到了济州这里,再次摆了一个大转子,与济水一起,将济北之地收束在二十多里宽的地域内。
依靠河水滋生起来密密麻麻的芦荡,在这里填满了大片滩涂,也供应起了一个偌大的编苇为席的行当和土产。
只是这些原本就在初秋就被人大量收割的韦丛,却变成了某种秘密厮杀的掩护。苇摇的风声中。
草窝子里席地而坐的哨兵,突然被人从背后扑倒,连声响都没能出一个,就被捅穿了肺子,将要喊出来的示警声,变成一串咕噜噜吐出来的血泡。
另一些人穿上他们的甲服,沿着巡逻的痕迹,继续向前行走了一会之后突然停下身来,就见为首之人,轻轻分开的草叶里,微微露出某个热闹喧天的场面,一些大船正在靠岸。
从外面看不起眼,里面却是别有天地,大片被平整好,并夯实过的土地,正在用木板和立柱在地上铺设出一条颇为宽敞的接引栈桥。
数队持枪挽弓的军士,游曳在期间,各种交接的口号,看起来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至于期间赤膊劳役的,怕没有上千人。
临时带队的队副罗大友,不由骤起眉头来,自己的本队外加配属的辅军,也不到对方的半数,真要正面打起来,胜负还真不好定论了。
不过就这么放过一个大好良机,等待后队上来,他又有些不甘,他左思右想的,还是下了个决心。
“铳队排放过三轮之后……就在外围鼓噪大喊”
随后他环视着左右十几名士官道
“辅军立马给我冲上去……”
“砍散那些赤膊北兵……”
“不要让他们有整队的机会……”
一个多时辰之后,这场临时起意的突袭战,就比预期的时间更快尘埃落定了。
虽然其中略有波折,那些赤膊的北兵颇为悍勇,竟然赤手空拳也敢和持刃甲军,结阵对战不退,结果差点就被他们得势了。
还是罗大友见机的快,亲率剩余的铳兵冲上前去,伸铳过肩抵近射击,将这些赤膊兵打的血花四溅,,支撑不住,才重新掌握了局面。
轰碎了船板边上,最后一个顽抗者的脑袋之后,罗大友将沾着红白之物的铳柄在衣物上抹了抹,再度有些庆幸道
还好让事先枭水好的脱衣涉水,潜渡过去摸了最外围几艘船的警哨,将外出的水路堵住,一举连人带船拿了下来
只是这些渡头上的船只,样式有些特别,不是那种平板棚顶的载人大船,或是敞口的阔头纲船,而是额外加固架高一些的单层船板……
然后一名入仓搜查残敌的士兵,像是撞上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跌跌撞撞的跑出来,禁不住大叫起来。
“出了什么事……”
罗大友握着重新装好的喇叭铳,跳上船帮吼道。
“好多的马,好好……好多的马。”
这名军士,有些结结巴巴吧的道
随着打开的舱门里,扑面而来是臭烘烘的熏人味道,但是对罗大友来说,却未免是某种天籁之香了。
他原本还有些计较伤亡得失的心思,一下子被某种欣喜给充斥填满了。这可是军马啊,一看就知道,已经训练好的上好战马。
要知道,除了四大直属团队外,就只有每个主站营作为精锐样板的模范第一团,才有资格配齐作为代步的坐骑。
平日里,他们可是像侍候祖宗一样的侍候着这些大家伙,个个炫耀兼得意的不得了呢。
这些船内粗粗清点下来,大概有三四百匹马,就算留下一半,也足以⊥他这一队,人人有坐骑了了。
要知道在他的队里,每什也只有两三只大驴骡子,用来负载伴随行军的重物。这要是在江南的时候,那也是令人羡慕的配比了,但是一比起那些配马的部伍,又一下被比了下去了。
此外,缴获还有现成的草料,鞍具、料槽、洗刷用具等等,都在船舱里分类码实着,只等人来搬去。
“罗队……”
这时候,一名军士匆匆跑来喊道
“外面警哨回报,河面上似乎又有一批同样的船,驶过来了……””快快,收拾好场面,”
罗大友不由大声催促道。
“挑些高壮的穿上那些北兵的袍服,站到显眼地方去……”
“派人去催促后阵赶紧跟上来……”
“说不准,我们还可以故技重施,再做上一回更大的……”
济源城头,犒劳的酒肉已冷,奋威军副统制范如保,却是毫无食欲,
被围困了这些日子,虽然食水尚足,但士气早已经低落不已,坐困愁城的将士们大都趴在垛口后面,懒洋洋的望着城外北兵的营盘。
难得一日没有上前来攻打,他们也多的一日的休息。因此,战场之间,暂时保持了一种相当诡异的静谧。
济源城易手之时,就已经颇为残破了,因此几支人马的残部汇合一处,急匆匆的推到这里,才站稳脚跟,简单修缮了下,堆堵住破口,就迎来了北兵潮水般的攻打。
所谓攀如蚁附,击若雨坠,很是打了好几天硬战。
若不是还有帅司必然来援的指望,始终在口头上支撑着他们,外加北兵围得水泄不通,只怕好些人都要散了偷逃出城去了。
如今的部伍之中,还有多少是他认得,能叫出名的老面孔。
终归是扩编增补的太厉害,以至于良莠不齐,摊薄了战力,人心也乱了。
好歹奋威军也是国朝赫赫有名的老部伍,只是太多的老人和熟手,纷纷倒在了徐州境内那些坚城故垒的攻略下。
结果,到了济州本以为能够好好休整一番,一时的轻敌骄胜之下,就溃不可收,落到了这个境地。
想到这里,他用眼睛死死盯着城外的北军旗帜,仿佛用目光就能将其点燃了一般。
突然,这些色彩鲜艳的旗帜,仿若燃烧起来,他忍不住搓了搓眼睛,拿去一副咫尺镜,那些北军的旗帜,果真的是燃烧起来了。
伴随着倒下旗杆的,还有明显属于外来攻击的火光。
“火器,”
他喃喃自语道。
“难道说,是神机军出动了么……”
“援军已至”
他随即高喊起来
“儿郎们,点齐兵甲随我杀出去汇合啊……”
遥望着济源城中门洞打开,冲杀出来一只高擎飞马旗帜的军队,轻而易举的突破了攻城的前沿,与我军突入的先头部队在围城营盘中会师,所发出的欢呼声。
我却没有多少喜悦和成就感,这也太容易了把,预料之中的节节抵抗呢?,准备好的围城打援呢?,预设的埋伏圈呢,
枉费我紧赶慢赶,步步为营的推进过来,准备打一场艰苦卓绝的攻拔战,结果打的只是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虚架子么。
随后,我就通过营地中的俘虏,得到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早在前日,至少有四个军号的大队人马,就已经连夜离营而去了,留在城下的,不过是一些河北地方的州郡兵,在撑着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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