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江都城,官吏军民,望着这些走出城门的身影,都不由松了口气,
“勤德社的李北羽?劝勉会的杨柳,太平记的孔不更”
“这一路过来,可谓是收获颇丰……”
“洛都漏网的那些余孽,真是贼心不死,居然到了地方上,还想着兴风作浪”
“是南边过来的消息……”
金球德咦了一声
“哪个南边……”
“当然是最南边的那里……”
“南边怎么说……”
“我们这番鱼肠行动的最终任务,已经宣告失败了……”
“什么……”
“最关键的目标,已经逃归岭外的伪朝去了……”
“该是最后收网的时候了……收拾家伙把”
“出动数十队人马,前后调用上千精于人手,重爵厚赏悬拿数道,撒下的追捕大网,还是没能捉到他的踪迹么……”
“这厮饶是奸猾不溜手啊……”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而已,没有这个由头……哼哼”
这是又一份马递送了过来。
“回程东西都准备好了,要走了么……”
“不,别人回去而已,我们有新的任务……”
“什么任务……”
“继续南下的任务”
我们已经陷入某种云深雾绕的茫然之中了,随着大队大队的官军,出现在河对岸上和上下游,追击敌人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什么事情了。
成群结队的骑兵,拼命的拍马渡过河流,越过我们向叛军溃逃的方向追去,只是看他们的气势,似乎还有点恶狠狠,外加气急败坏的味道。
我们连同战场上满地的尸体和俘虏,就这么被晾在原地,看着一波又一波集结和路过的官军,在外面表情复杂的目送下,徐徐追了出去,很有点被无视的感觉。
“有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辛稼轩有些,不知所措的询问道。
“打扫战场,收集证据和斩获……”
我皱着眉头回答道
“他们做他们的,我们做好我们的就是了……”
许久之后,当我们打扫完战场,整理完防线,还坐在地上就着硝烟和鲜血的味道,吃了顿战地餐,准备开始活动身体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找我们了。
他们用一种相当稀奇的目光,四处打量着,然后将视线不停地在,我们身背的火铳和佩刀之间打着转而,似乎能在我们身上看出朵花来。
“你等可差点儿坏了我们的大事……”
为首一个军将,劈头盖脑的出声道
“可知罪否……”
“放你娘的狗屁”
却是我身边的风卷旗,勃然大怒的顿时骂出声来
“口出无状,挑拨友军关系”
原来还是兴师问罪来了,性我脸色转冷。
“给我拿下这个奸细……”
左右闻言一拥而上,把他扭住按倒在地上,夺了武器架了出去。
“你敢……”
随即他的嘴巴也被塞了起来。
所谓泥人也有三分火,既然是不怀好意见面就扣大帽子的问责之辈,我也不会客气,也不介意给他反扣一顶。
然后我对那些目瞪口呆,却被数十只火铳指住,不敢轻举妄动的十几名随员。
“去找个会说人话的来……”
“不然我就带着这位仁兄一起原地调头回去好了……”
“我辈千辛万苦,不计死伤送粮前来军前”
“居然就坏了他的好事,这是什么居心和道理……”
“少不得到粮台的留守大使和随军三监,那里好生评评公道……”
“别以为你们在军中就可以一手遮天……”
“就算这个官司打到广府,老子也要个说法……”
“原样给我把话带回去”
我随便指了一个看起来最软弱的年轻士兵。
“不要和我玩什么心计和花样,传的多一个字少一个字,你就等着他们身上少个零件把……”
紧接着我下令道,
“全员戒备,防止官军撕破脸来抢人……”
“这样,怕不好把……”
辛稼轩倒是有些犹豫
“就不能好生交涉么……”
“辛副将,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明明是别人不给我们好好说话的机会”
杨再兴瞪眼顿时顶了上来,却没发现他还有这么火急的一面啊。
“难不成还要卑恭虚膝的送脸子么……”
“够了……”
我喝止住他们,然后从容自若对辛稼轩的解释道。
“怕什么,我们有理有据,不是还拿捏着官军的淄粮……”
“日后或者不好说,但是目前追敌要务当前……”
“他们未必有决心停下来,节外生枝和我们做上这么一场呢……”
“也只能如此期望了……”
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其他几个军将里,韩良臣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风卷旗倒是从表情上赞同我的多,至于张立铮,杨再兴等人则是一副为我马首是瞻的样子,不过估计心中或有揣测。
“不过如此直接戒备友军,将士们怕是心有疑虑的……”
风卷旗比较持重的道
“好容易击退来敌松一口气的……”
“那就传令说,防止叛军装成友军,乘乱前来夺粮……”
我想了想,回答道。
我似乎低估了官军的效率,或是被扣押者的身份,小半个时辰之后,
“某家丹西经略使,武清军统制高宠……”
片刻之后,一群顶盔掼甲的军将,簇拥着一名身材魁梧,罩着件貔貅纹大氅的将领,站在我如临大敌的车阵前,声若洪钟的道。
“不知道,我说的话,算不算数呢……”
“龙州团练左厢提辖,左武卫司阶中候,天南善留判官,罗有德,恕在阵前不便行礼……”
我也排众上前站在车墙上高声道
“不知高经制是作为什么身份来问这个问题的……”
“是作为这些无礼无状之人的上官,还是前来接应交割的友军来问的……
“居然是龙州团左……”
对方叹了一声,却是露出某种若是所思的表情,然后挥手止住身后的议论纷纷道。
“此处多有不便,可否近前说话……”
“不可,”
这话一出,他身边顿时冒出一阵反对之声。
“经制乃正四品大员,”
“岂可对小小的末流提辖,屈尊嘘贵……”
但是这位高宠,显然是个雷厉风行,言出必践的人物,就带着这些军将和少许亲卫,徐徐然的进入了我的营地,这也让我对他看高不少。
屏退左右,对坐在马扎之上,这位高经制三言两语,就说明了官军出现在战场上的前后缘故,以及那名军将如此说话作态的前因后果。
我们居然成了诱饵了?或者说我们从港口出发的那一刻起,就通过传信的鹞子等手段,变成前方官军战局上的一枚棋子。
而路上的行程和消息,以及前线局势的变化,则成为不断调整这枚棋子用处的过程,最终当我们的队伍,抵达了陌河小城之后,已经决定了我们的最终用处。
这也是他们对待我们疏离态度的背后缘由,有句话说得好,要想欺骗过敌人,必先欺骗过自己的先,起码连陌河小城的绝大多数人都并不知情。
为此牺牲一只团练,实在算不了什么,比我们更重要的诱饵,则是那些足以支撑官军下阶段大规模军事行动的辎重,
但是随着一切到位,舞台和展开铺开,事到临头,却在我们身上出了纰漏
或者说,官军本来想借着,四方叛军聚集起来合力伏击辎重队的机会,要打的是一次彻底的包抄歼灭战,
却因为我这部实在太机警,表现太好,让叛军望而生畏,屡屡受挫提前而还,变成了一场撒羊式的击溃战。要知道他们的计划中,本该是物资不足的叛军,付出一定代价后得到了这批辎重后,不愿意轻易放弃而被绊住,然后变成官军合围的网中物。
为此他们策划了许久,甚至暗中泄露消息,玩双面无间道,不惜付出一些牺牲和代价,来取信和麻痹这些在当地,拥有相当地利和人和优势的叛军。本准备一举成歼,却被我搅乱成追亡逐逃的乱战。
不得不在叛军四散推走之前,火急火燎的提前介入断其退路,但是因为临时的变动,造成包围圈并不完善就发动了,因此严重影响了战果和效用。
虽然这样可以减少不少伤亡和损失,但是同样的也会让不少叛军因此四散地方,重新隐藏起来,在想要把他们挖出来一举肃清,就在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也是那名前来交涉的军将甫见面,就兴师问罪的原因。
“这虽然只是个无心的误会……”
“但是这厮如此行事,却是有所私心的……说不定还是得到授意的。”
“此事虽说大局为重,但以你部为饵多少有些不地道,小节有亏……”
“更何况战地时机,瞬息万变……怪不得他人的”
“何况你部力战保全军淄,自当无过有功……”
“因此,或许事前有人教唆过他,对彼部威凌以势,军前恫吓一二”
“虚张声势以压迫你们分担一二过失,或是再谈分润几分功劳,粉饰官军的失责,自然就轻而易举的多了……”
“却不想你们可是那只龙州团左啊……”
他似乎想到什么,呵呵笑了起来
“却不知高大人,为何对我部如此垂爱……不惜全盘托出”
听到这里我的疑惑更甚了,他为什么要对我们点明这些,他的通情达理,反而让我有一种不真实的荒谬感
“您也是官军不是么”
“就算是官军,也是亲疏远近的不是?……,
他恍然一笑,随后解开了我的疑虑。
“再说,彼辈在天南,对颜公的援护之功……却是有所耳闻的”
“毕竟,我也算是颜公的半个门下出身……无论论如何都要道谢承情的。
然后他转身正色道
“这厮可否交我带还……必有个说法”
“如今军中缺粮为大事,好容易有一路送到军前……”
“却为了一隅私心,而横生枝节险些败坏大事,就算他背后有人荫蔽,也不得好过的……“”就不知有德,是否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和整肃的由头……“
在这位高经制离开半响之后
“你怎么看……”
我对着走出来的随行参赞第五平道
“可信,但不可尽信而已……”
“彼辈居于高位,治军统兵之外,名利手段还是有的……”
我微微叹息道
“偶然一件对他不利的突发状况,就能被他临机处断,寰转回来变成军中侵轧的手段和由头,连我们都成了助力和旁证……”
“对于那只传闻很有运气的龙州团左,你又是如何观感的……”
带着灰头土脸的某人,回到本部后的高宠,就有骑在马背上的另一个人迫不及待的发问
“运气好不好,暂且无从得知,但至少那位罗提辖,是一个聪明人,……
高宠翻身下马,笑了笑道
“哦……”
那人诧异了一下。
“其次,还是一个可以交涉的聪明人……”
“这就够了,”
“起码我们准备的那些后手……就没有必要再派上用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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