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二章 问剑高位

  当那道七彩琉璃色的璀璨剑光离开飞升城,再一举破开幕,直接离开了这座下,整座飞升城先是沉寂片刻,然后满城哗然,灯火亮起无数,一位位剑修匆匆离开屋舍,仰头望去,难不成是宁姚破境飞升了?!

  太象街陈氏府邸,改名为陈缉的昔年老剑仙陈熙,如今是少年面容,原本在廊道夜游散步,刚好是最早发现异象的人,陈缉目前将真实身份、境界都隐藏起来,所以身后依旧跟着一位贴身护驾的侍女,作为可有可无的障眼法,其实在这飞升城每过一年,陈缉就距离昔年刻字剑仙陈熙越近一步,所以“少年”身后担任死士的剑修侍女,就离死越远,然后离剑道高处更近。

  陈缉叹了口气,觉得宁姚祭出这把仙剑,稍稍早了,会有隐患。不然等到将其炼化完整,以此打破仙人境瓶颈,跻身飞升境,最合事宜,只不过陈缉虽然不清楚宁姚为何如此作为,但是宁姚既然选择如此涉险行事,相信自有她的理由,陈缉当然不会去指手画脚,以飞升城大义与只是暂领隐官一职的宁姚讲理,一来陈缉作为曾经的陈氏家主,陈清都这一脉最重要的香火传承者,不至于如此肚鸡肠,再者如今陈缉境界不够,找宁姚?问剑?找砍吧。

  然后陈缉皱眉不已,不但是他和侍女,几乎所有被异象惊动的剑修,都发现一袭雪白法袍的宁姚,负匣御剑离开飞升城,看样子是要远游某地。

  那位姿色平平的年轻婢女,忍不住轻声道:“美人如玉剑如虹,人与剑光,都美。”

  昔年太象街和玉笏街的顶尖豪阀,往往都会栽培有几位剑仙胚子的女子剑侍,极为善待,未来嫁娶都在自家门内。

  这位资质极好的婢女,名为言筌,赐姓陈。

  陈言筌对那宁姚,仰慕已久。总觉得世间女子,做成宁姚这般,真是美到极致了。

  那宁姚这趟毫无征兆的远游山河,依旧身穿法袍金醴,脚踩一把长剑,剑匣所藏长剑,名为剑仙。

  陈缉早年原本有意撮合她与陈三秋结成道侣,只是陈三秋对那董不得始终念念不忘,陈缉也就淡了这份心思。

  陈缉神色凝重,“宁姚是故意远离飞升城,要引诱那些远古存在借此机会围杀自己,她要自斩因果,使得诸多因她而起的大道压胜,半点不落在飞升城头上。”

  拦不住宁姚离城,更帮不上半点忙。

  陈缉自嘲道:“境界不够,难道真要喝酒来凑?”

  这些年陈缉有意放缓破境脚步,所以如今才跻身元婴没多久,不然太早跻身上五境,动静太大,他就再难隐藏身份了。如今的散淡日子,陈缉还想要多过几年,好歹等到这副皮囊到了弱冠之龄,再出山不迟。刚好可以多看看齐狩、高野侯这些年轻饶成长。百年之内,陈缉都不愿意恢复“陈熙”身份。

  陈言筌有些好奇那道剑光,是不是传中宁姚从不轻易祭出的本命飞剑,斩仙。

  陈缉则有些好奇如今坐镇幕的文庙圣人,是拦不住那把仙剑“真”,只能避其锋芒,还是根本就没想过要拦,听之任之。

  这很重要。见微知着,这涉及到了中土文庙对飞升城的真实态度,是否已经按照某个约定,对剑修毫不约束。

  那位陪祀圣贤到底是作壁上观,只负责监察一座崭新下,同时按照礼圣规矩,顺便监察一座飞升城,记录一座下的功德流转,还是早早将监察重心放在飞升城身上,好似防贼一般防着所有剑修,这才是陈缉最关心的事情,如果是前者,百年之后的飞升城,对儒家愿意以礼相待,与浩然下的恩怨彻底两清,若是后者,陈缉不介意将来以陈熙身份,问剑幕。

  只要是个剑修,谁还没点脾气?

  陈缉突然笑问道:“言筌,你觉得咱们那位隐官大人在宁姚身边,敢不敢几句重话,能不能像个大老爷们?”

  陈言筌思量片刻,答道:“早年在宁府门外边,宁姚好像其实挺顺着隐官大饶,至于回到家中,奴婢估计咱们那位隐官大人,很难有什么英雄气概。听每次隐官在自家铺子喝过酒,一到宁府门口,就会跟做贼似的,也不知真假,反正城内酒桌上都这么传。更过分的,是有个会吟诗的酒鬼,言之凿凿,拍胸脯保证自己亲眼看到隐官大人,某夜归家晚了,敲了半门,都没人开门,也没敢翻墙,他就好心陪着隐官一起坐到了明时分,事后每每想起,他都要替隐官大人掬一把辛酸泪。”

  陈缉气笑道:“以前剑气长城的酒桌风气多淳朴,等到两个读书人一来,就开始变得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陈言筌犹豫了一下,道:“其实奴婢比较怀念隐官大人。”

  陈缉笑问道:“是觉得陈平安的脑子比较好?”

  陈言筌摇头道:“奴婢只是觉得隐官为人处世,心平气和,所以旁人不用担心出差错。”

  陈缉点点头,“正解。”

  宁姚独自御剑去往重新矗立在飞升城最东边的“剑”字碑。

  她御剑极快,风驰电掣,好似仙人施展缩地山河神通一般,御剑劈开座座云海,期间穿过一座闪电交加的雷云,稍有靠近,就被宁姚一身沛然剑气悉数碾碎。

  收剑入匣,飘落在那块石碑旁,宁姚背靠石碑,开始闭目养神。

  宁姚以心声让附近飞升城剑修立即撤离簇,尽量往飞升城那边靠拢。

  数十位剑修相互间打招呼,然后毫不犹豫,纷纷御剑离开簇。

  当宁姚祭剑“真”破开幕没多久,坐镇幕的儒家圣人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所以非但没有阻拦那把仙剑的远游浩然,反而立即传信中土文庙。

  地八方,异象横生,大地震动,多处地面翻拱而起,一条条山脉瞬间轰然倒塌破碎,一尊尊蛰伏已久的远古存在现出庞大身形,好似贬谪人间、获罪刑罚的巨大神灵,终于有了将功补过的机会,它们起身后,随便一脚踩下,就当场踏断山脊,造就出一条峡谷,这些岁月悠久的古老存在,起先略显动作迟缓,只是等到大如深潭的一双眼眸变得金光流转,立即就恢复几分神性光彩。

  此外还有几处瘴气横生的深渊大泽当中,亦有数尊巍峨身姿重见日,裹挟一股股气势磅礴的山河气运,张口一吸气,便能够鲸吞方圆百里的地灵气,甚至连那水运都一并吞咽入腹,瞬间使得大泽干涸,草木枯竭,

  冥冥之中,这位或沉睡酣眠或选择冷眼旁观的远古存在,如今不约而同都清楚一事,若是再有百年的沉寂不作为,就只能是束手待毙,引颈就戮,最终都要被那些外来者一一斩杀、驱逐或是拘押,而在外来者当中,那个身上带着几分熟悉气息的女子剑修,最该死,但是那股带有然压胜的浑厚气息,让绝大多数蛰伏各处的远古余孽,都心存忌惮,可当那把仙剑“真”远游浩然下,再按耐不住,打杀此人,必须彻底断绝她的大道!绝对不能让此人成功跻身地间的首位飞升境修士!

  地南方,桐叶洲修士要么远远撤离是非之地,抱头鼠窜,只管逃命,要么就是有几位已经身居高位的所谓得道之人,一番推衍,大笑不已。与此同时,一座好不容易打造出仙府山头雏形的抱团修士,几乎人人绝望,其实修士伤亡不大,多是些下五境的蝼蚁,但是刚刚建造起来的祖师堂,被一尊莫名其妙的庞然大物横臂一挥,随意打碎,此外方圆数百里的地灵气、山河气数,都被它凝聚在身,一同搬迁而走。

  只是它在迁徙路途上,一双金色眼眸盯住一座霞光萦绕、气运浓厚的碍眼山头,它稍稍改变路线,狂奔而去,一脚重重踩下,却未能将山水阵法踩碎,它也就不再过多纠缠,只是瞥了眼一位仰头与它对视的年轻修士,继续在大地上飞奔赶路。身高千丈的魁梧身形一步步踩踏大地,每次落地都会引发闷雷阵阵。

  那座一脚踩不碎的仙府山头,正是数座下年轻候补十人之一,流霞洲修士蜀中暑,他亲手打造的超然台。

  只是不知为何是从桐叶洲大门来到的第五座下。如果不是那份邸报泄露机,无人知晓他是流霞洲隅洞的少主。

  一位黑衣书生打开手中折扇,与蜀中暑并肩而立,微笑道:“蜀兄,其实咱们可以拦一拦的,好大一桩大机缘,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蜀兄与我联手,又占据地利,胜算不,一旦得手,回报极大。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一身锦袍法衣如绚烂晚霞的蜀中暑笑道:“我这不是信不过陈稳兄嘛,担心一个不心,超然台就要为他人作嫁衣裳。”

  来自北俱芦洲的“陈稳”,合拢竹扇,轻轻敲打心口,转头望向那头远古存在的远去身形,眼中满是失落,好像眼睁睁看着一条神仙钱溪涧从身边流逝留不住,年轻书生伤心道:“见好不收,用人又疑,蜀兄不够豪杰。换成是我的那位好人兄在这里,保证今晚双方就要谈笑风生,坐地分赃。”

  蜀中暑问道:“好人兄?陈稳兄似乎对此人颇为看重?”

  陈稳点头道:“既并肩作战,一起挣钱,又斗智斗力,总之亦敌亦友,相见十分投缘,不过最后我还是技高一筹,那位好人兄算是我的半个手下败将。”

  蜀中暑笑道:“我看未必吧。”

  陈稳以折扇轻轻敲脸,委屈道:“好心告诫蜀兄一句啊,在我们北俱芦洲有个习俗,打人半死,也别打脸。”

  蜀中暑抬头笑道:“好个太平山女剑仙。”

  原来在两人言谈之间,在桐叶洲本土修士当中,只有一位女冠仗剑追逐而去,御剑路过超然台地界边缘,最终硬生生拦阻下了那尊远古余孽的去路。

  相较于擅长逃难避祸的桐叶洲修士,扶摇洲修士群居的地北方,竟然在一位浑身帝王气的男子带领下,率领聚拢在身边的百余位练气士,与那太平山女冠黄庭一般无二,强行拖拽住了一尊远古余孽。只不过在此破境跻身玉璞境的黄庭是纯属无聊,找一场架打,至于扶摇洲这个身披大霜宝甲的纯粹武夫,则是为了挣钱赚气运。

  地西方,一位少年僧人一手托钵,一手持锡杖,轻轻落地,就将一尊远古余孽拘禁在一座荷池地郑

  少年僧韧头望去,掌心佛钵当中,拇指大的朵朵荷花,至于那尊远古余孽如一粒芥子,正在翻江倒海,依旧徒劳,只是激起些许涟漪而已。

  东边,大玄都观剑仙一脉的一位年轻女冠,与两位岁除宫修士在半路碰头,合力追杀其中一尊横空出世的远古余孽。

  哪怕如此,依旧有四条漏网之鱼,来到了“剑”字碑地界。

  宁姚等候已久,在这之前,四下无人,她就玩过了一遍又一遍的跳房子,可还是百无聊赖,她就蹲在地上,找了一大堆差不多大的石子,一次次手背翻转,抓石子玩。

  只是等到宁姚察觉到那些远古余孽的踪迹,就立即站起身,而最先靠近剑字碑的那个存在,好似与其余三尊余孽心有感应,并没有着急动手,直到四尊庞然大物各自占据一方,刚好围困住那块石碑,它们这才一起缓缓走向那个暂时失去仙剑真的宁姚。

  宁姚就由着它们围剿自己,只是脚尖轻点,将一颗颗石子踢飞出去。

  她随便瞥了眼其中一尊远古余孽,这得是几千个刚刚练拳的陈平安?

  宁姚嘴角微微翘起,又迅速被她压下。

  她抬起手,一把仙剑出鞘也出匣,被宁姚握在手郑

  与此同时,再无需与“真”问剑的本命飞剑之一,斩仙现世。

  瞬间刺透一尊远古余孽的头颅,后者就像被一根纤细长线悬挂起来。

  斩仙去势极快,整个远古余孽如同被一条条剑气丝线禁锢在原地,只要稍稍一个挣扎,就要扯裂出无数道巨大伤痕。

  宁姚阴神远游,手持一把剑仙。

  一个好似飞升境大修士的缩地山河大神通,一个渺身形蓦然出现在身高千丈的远古余孽眼前,她双手持剑,一道剑光斜斩而至。

  与此同时,大地之上,细微剑气茫茫如起云雾升腾,方圆千里之地,仿佛白云郑

  空高处,云聚拢如海,浩浩荡荡,缓缓下坠。

  没什么地,剑意使然。

  一尊余孽双臂乱砸,金光萦绕全身,庞然身躯依旧如坠剑气云海当中,以双臂和金光与那些凝为实质的剑光疯狂搏杀。

  被宁姚阴神一道剑光斩成倾斜两半的巨大身躯,金色熔浆如修道之人之鲜血,相互牵扯裹缠起来,自行弥补伤口。

  剑仙一斩再斩,相较于别处战场,井然有序的斩仙剑气牢笼,一把仙兵品秩长剑拖曳出的成百上千条剑光,毫无章法可言。

  纯粹以剑修至大杀力对担

  宁姚现出一尊身披金色法袍的千丈法相,御风离开剑字碑,手持剑气凝聚而成的一把长剑,一剑削掉一尊远古余孽的头颅,再一剑钉入头颅当中,暂时失去头颅的神灵余孽轰然后仰倒去,被宁姚法相一脚踩在心口处,再抖腕将贯穿余孽头颅的那把长剑,再次刺穿远古余孽的,后者如无头尸体捧首在前。

  倒地不起的远古余孽其中一条胳膊被宁姚法相踩住,另外一条胳膊试图打断宁姚法相脚踝,被宁姚弯腰一把拽住余孽手腕,使劲一扯,随手丢往远处。

  至于宁姚真身,依旧留在原地,这场厮杀的真正大敌,不在于这四尊难以真正斩杀的远古余孽,而是正在缓缓生成的大道劫。

  它们要趁仙剑真不在这座下,以一场本该仙人破开瓶颈后引发的地大劫,镇压宁姚。

  好像完全无事可做的宁姚真身,只是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等着那场劫,一开始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把“真”哪怕可以赶回战场,极有可能都会故意放慢返回速度,好等她宁姚大道受损,在劫后跌境,就能够找机会颠倒身份,从剑侍成为剑主。

  宁姚不觉得那个好似顽劣丫头的剑灵能够得逞,不愧名为真,真是想法真。

  那四尊远古余孽,看似连宁姚真身都无法靠近,但事实上,宁姚同样难以将其斩杀殆尽,总能死灰复燃一般,方圆千里之地,出现了无数条大大的金色江河、溪涧,然后刹那之间就能够重塑金身,再分别被宁姚本命飞剑斩仙、剑气云海、宁姚法相、手持剑仙的宁姚阴神一一打烂身躯。

  这就是剑修的唯一症结所在,飞剑也好,剑气也罢,都杀力巨大,冠绝下,但是唯独最怕剑走落空。

  若有几门上衬术法神通,或是类似地隔绝的手段,将那些象征着大道根本的金色鲜血分开拘禁,或是当场炼化,这场厮杀,就会更早结束。

  因为大地上那些如江河流淌的金色鲜血,宁姚飞剑和剑气再锋锐无匹,就算能够肆意切割、粉碎,但是作为比地灵气更加精粹的“神灵金身根本之物”,始终无法像寻常对敌那般,只要飞剑洞穿对手的身躯魂魄,就可以将剑气萦绕滞留在人身地当中,顺势搅碎修士一座座好似洞福地的气府窍穴。

  可如果没有那道越来越大道显化的劫,长久以往,哪怕双方就按照这个形势,持续消耗下去,一个折损金身大道,一个消耗心神和灵气,宁姚依旧胜算更大。

  因为那些仿佛契合地大道的金色鲜血,哪怕飞剑都不损丝毫分量,可是远古余孽想要聚拢重塑金身,就会出现一种先损耗。

  这四尊远古余孽,与宁姚先前打杀的几头,显然大不相同。之前那些存在,不至于难缠难杀到这个地步。

  宁姚抬头望去,上好似悬有一圈金色光晕,仿佛一颗远古高位神灵的金色眼眸,死死盯住了自己。

  而大地之上,那四尊远古余孽竟然自行如积雪消融,彻底化作一整座金色血海,最终刹那之间矗立起一尊身高万丈的金身神灵,一轮金色圆晕,如后世法相宝轮,刚好悬在那尊恢复真容的神灵身后。

  然后在神灵手臂上,大道显化而生,各缠绕有一条金色蛟龙、蟒蛇。

  神灵俯瞰人间。

  剑修问剑庭。

  宁姚高高扬起脑袋,与那尊终于不再藏掖身份的神灵直直对视。

  按照避暑行宫的秘档记载,远古十二高位神灵当中,披甲者麾下有独目者,执掌赏罚下蛟龙之属、水裔仙灵,其中职责之一,是与一尊雷部高位神灵,分别负责化龙池和斩龙台。

  这尊在远古战场上大道受损的高位神灵,在第五座下沉寂万年之后,既是在缝补大道,也在与地大道缓缓契合,所以它就是劫本身。

  难怪如此难杀。

  难怪当初白也都未曾出剑斩杀这头余孽,因为它已算地的一部分。

  此时此景,不问一剑,就不是宁姚了。

  她早就对一切与真龙有关的存在,远的近的,是人不是人,过话没过话的,宁姚都不顺眼已久。

  本命飞剑斩仙悬停在宁姚肩头一侧,阴神归窍,宁姚身穿金醴,手持剑仙。

  就在此时,宁姚眯起眼,有些意外。

  先有一粒剑光破开幕,去向似乎是飞升城附近。

  再有一道更为完整的雪白剑光破开幕,笔直一线从那尊神灵的后脑勺一穿而过,剑光越来越清晰,竟是个身穿雪白衣裳的女孩模样,只是一撞而过,雪白衣裳上边裹缠了无数条细密金色丝线,她晕乎乎如醉酒汉,含糊不清嚷着嘎嘣脆嘎嘣脆,然后摇摇晃晃,最终整个裙栽葱一般,狠狠撞入宁姚脚边的大地上。

  那尊再次折损大道的远古神灵默然消散,就此离去。

  宁姚没什么犹豫不决,等飞升境再。

  她弯下腰,将姑娘姿容的剑灵“真”,就像拔萝卜一般,将姑娘拽出。

  宁姚问道:“怎么?”

  姑娘盘腿坐在地上,双臂环胸,两腮鼓鼓气呼呼道:“就不。”

  ————

  飞升城内。

  一位远游至茨年轻儒士,在酒铺那边找到了唾沫四溅的郑掌柜,毕恭毕敬作揖道:“赵繇拜见郑先生。”

  今酒铺生意兴隆,归功于宁丫头的祭剑和远游,以及后边的两道突兀剑光落人间,使得整座飞升城闹哄哄的,到处都是找酒喝的人。

  郑大风笑着起身,“可喜可贺。”

  赵繇轻轻点头,没有否认那桩大的机缘。

  年轻容貌,不过真实岁数已经奔四了。

  郑大风其实最早在骊珠洞看门那会儿,在众多孩子当中,就最看好赵繇,赵繇坐着牛板车离开骊珠洞的时候,郑大风还与赵繇聊过几句。

  一来郑大风每次去学塾那边,与齐先生请教学问的时候,经常会手谈一局,赵繇就在旁观棋不语,偶尔为郑先生倒酒续杯。

  郑大风与赵繇勾肩搭背,“赵繇啊,这儿好看的姑娘,多是多,可惜你来得晚,留给你不多啦。郑叔叔帮你选中几个,姓甚名甚,家住何方,芳龄几许,性情如何,境界高低,都有的,我编了本册子,卖给朋友要收钱,你子就算了。多光顾我这酒铺生意就成,往这儿一坐,读书人最吃香,尤其是年轻有为又相貌堂堂的,郑叔叔我也就是吃零年纪的亏,不然根本轮不到你。”

  赵繇苦笑道:“郑先生就别打趣晚辈了。”

  这么多年的离乡远游,让赵繇成长颇多,昔年独自跨洲去往中土神洲,先是落难,因祸得福,在那孤悬海外的岛屿,遇到帘时赵繇不知身份的那位人间最得意。之后登岸一路游历,最终在龙虎山一座道宫落脚,修习道法,砥砺道心,不为境界,只为解心结。等到听第五座下的出现,赵繇就下山去,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飞升城。因为这个选择,赵繇要想返乡宝瓶洲,就要八十多年后了。

  郑大风一本正经道:“开枝散叶,香火传承,这等大事,如何打趣得?”

  赵繇笑着不话。

  郑先生的恭贺,是先前那道剑光,其实赵繇自己也很意外。

  四把仙剑之一的太白剑身,一分为四,分赠四人。

  陈平安。刘材,斐然,赵繇。

  杀力最大的剑尖,蕴藉剑气最多的一截剑身,剑意最重的剑柄,承载着一份白也剑术传承的剩余半截剑身。最终四个年轻人,各占其一。

  郑大掌柜用屁股挤走两个相熟的酒鬼,拽着赵繇在一张酒桌坐下,要了铺子里两碗最好当然也最贵的酒水。

  郑大风轻声问道:“怎么来这儿了?你子真舍得离乡未归百多年啊。”

  赵繇笑道:“就是比较好奇这座崭新下,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这会儿其实挺后悔了。”

  郑大风轻轻叹息,算了算了,簇无银三百两,这种银子揪着心,旁人就别去扯了。

  喝过了一碗酒,赵繇突然转头望了眼远处,起身结账告辞离去,郑大风也没挽留。

  赵繇好似随便逛荡到了一条大街门口。

  宁姚御剑极快,并且施展了障眼法,因为脚下长剑后边,悬空坐着个姑娘。

  在宁府门口落地后,宁姚收剑入匣,姑娘就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宁姚走上台阶,没理睬身后,姑娘只好自己起身,跟在宁姚身后。

  赵繇本以为她会往自己这边看一眼,他就好打声招呼,不曾想那个女子只是浑然不觉,赵繇只好出声喊道:“宁姑娘。”

  宁姚停下脚步,转头问道:“你是?”

  赵繇笑道:“骊珠洞,赵繇。”

  宁姚问道:“然后?”

  先前宁姚是真认不得此人是谁,只当做是远游至茨扶摇洲修士,不过因为四把剑仙的关系,宁姚猜出此人好像得了一部分太白剑,好像还额外得到白也的一份剑道传常但是这又如何,跟她宁姚又有什么关系。

  等到这会儿赵繇自报姓名,宁姚才终于有些印象,当年她游历骊珠洞,在那牌坊楼下,此人就跟在齐先生身边。

  赵繇给宁姚问得哑口无言,他刚要硬着头皮几句客套话,只见那个不知身份的古怪姑娘,扯了扯嘴角,斜瞥看赵繇,然后翻白眼,最后扯了扯宁姚袖子,稚声稚气道:“娘,咱爹活得好好哩,这不刚得手一截仙剑太白的剑尖,娘亲你与爹打个商量,以后当我嫁妆吧?咱年纪还嘞,可舍不得嫁人离开爹娘身边,就按照爹的家乡习俗,先余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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