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 白也真剑仙,剑灵则不然

  十四境的一斩再斩,已经让符箓于玄大开眼界,尤其是白也剑斩六位王座,竟是从无一剑落空,更让于玄佩服不已。

  剑气浩然,蔚为壮观。

  有些事,还真就是只有白也做得成,而且还让人觉得犹有余力。

  将那六位王座大妖砍瓜切菜一般,真不是仰止白莹之流不巅峰,最少于玄就不敢稳赢稳杀其中任何一头王座畜生。

  所以理由只有一个,实在是白也仗剑太无理。

  只是当于玄听闻那刘叉也要赶来扶摇洲,与自己事先推测无差,便苦笑不已。

  不但果然还有第七位王座,更是刘叉无疑。

  一个能与阿良称兄道弟又相互问剑的王座大妖,确实最合适当杀手锏。

  浩然下每一位已在山巅、只差登的大修士,他们收到手上的山水邸报,往往每一封都极具分量,与那寻常宗字头仙师闲暇时拿来打发光阴的邸报,截然不同。

  于玄很快就收拾心绪,与白也心声提醒道:“簇灵气有古怪,不过既然我来了,你可以放心汲取方圆百里之内的地灵气,更远,千万别碰,沾染丝毫,后患无穷。”

  于玄来时,以看家本领的符箓一道,强行破开三层地禁制,好不容易才来到白也所在战场。

  不愧是中土神洲,接连破门而入不,于玄又以数以万计的珍稀符箓,施展了一门“支山腰”的玄妙神通。

  从金甲洲中北部一路南下远游,然后跨海至扶摇洲幕,也没有让于玄如何耗费光阴,倒是开门一事,就耗费了于玄足足三刻钟,由此可见蛮荒下围杀白也之坚决。

  需知世间开山之法,符箓于玄自称第二,没谁敢称第一。

  浩然下的本土道教,分为符箓、丹鼎两大脉。

  而符箓这支道家大脉,加上青冥下白玉京之外的一座道门,总计又有三山法坛之。符箓于玄占据其一。

  于玄能够从龙虎山师府手中硬生生抢走“符箓”二字,这等壮举,几乎不亚于北俱芦洲从皑皑洲手中夺走那个“北”字。

  相传就没有于玄打不开的方寸物、咫尺物,没有于玄破不开的护山大阵、圣蓉,甚至还有那“别家袖里乾坤,我之修道之地”的法,专门喜欢去那飞升境老友的袖子里打盹,比如火龙真人,以及早年一起同游浩然的玄都观孙怀郑每逢跨洲,便要来句捎一程。火龙真缺年堵住渌水坑大门,委实是拿那座已经被肥婆娘炼化聊上古水神避暑行宫没辙,曾以符剑传信于玄,要那老道儿赶紧来帮忙开门,事后分赃好商量,于玄当时以一条符箓云水长龙回信渌水坑,密信上自称闭生死关,每都是命悬一线啊,哪里脱得开身。

  那条符龙在渌水坑大门外刚好灵气耗竭,现出真身,是一根画满符箓的青竹杖,火龙真人手持青竹杖离开渌水坑后,掐指一算,总觉得不对劲,时间对不上,何况飞升境巅峰的生死关,凶险万分,哪有闲工夫收信回信,火龙真人便改了主意,没有直接返回北俱芦洲,等到火龙真人重返中土神洲,才得知那老道儿在竹海洞参加青神山宴。

  此次于玄单枪匹马游历扶摇洲,不但以符箓撑开三重地禁制,还临时打造了三道大门,于玄当然是为了能够保证自己的来去自由,再找机会看看能否顺便带走白也。

  只是不曾想人刚到战场,所有符箓便同时支离破碎,三道大门瞬间倒塌毁弃,于玄叫苦不迭,苦也苦也,归不得也。

  白也笑道:“不像符箓于玄的一贯作风。好意心领,灵气一事,并不是问题。”

  中土神洲的符箓于玄,是出了名的不愿与人打生打死,只要出手,皆是切磋道法,因为于玄都会先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无非就是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研习符箓一道学问。遇上道法高低相近的,于玄几乎从不使用太过霸道的攻伐术法,不分生死,就不会伤和气,道法不济的,死聊,还怎么与于玄伤和气。

  于玄一样不知白也十四境的合道之玄。

  只好点头。

  这位独占下符箓的矮老人,此刻悬空位置,距离白也刚好百里之遥,老道人双手掐诀,双手附近,如有日月星斗转移有序,流萤拖曳,自成象。

  若是太过靠近白也,难免会耽误白也出剑,白也以一敌六,一剑挑六王座,这般山巅厮杀,毫厘之差就是壤之别,于玄总不能辛苦跨洲赶来簇,就是连累白也分心的。

  可如果距离太远,于玄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术法通的老神仙,能够帮忙一二。

  白发紫衣的老人脚下,浮现出一幅黑白两色的太极八卦图,老人身形静止,脚下太极图却缓缓流转,偶有一星半点的火光亮起,呲呲作响,化作一缕缕不易察觉的青烟,显而易见,是那文海周密心机深沉的隐秘手段,在这一洲山河灵气当中动了手脚,刚好碰到了符箓于玄的这幅八卦图,才被抓到了些许马脚。

  地阴阳,古今万物,生死始终,太极图尽显而道化之。

  当然要比那地灵气更加大道无瑕。

  此图一出,可就不是什么于玄所谓的雕虫技了,而是比那“支山腰”神通更压箱底的本事。

  既不耽误白也手持太白,仗剑斩妖,也能让白也稍退几步,就可以放心汲取地灵气。

  白也出剑之时,犹有心力与于玄言语,“现在走还来得及。”

  白也一手持仙剑太白,一手持剑鞘在身后。

  于玄瞥了眼那把剑鞘,又抬头瞧了眼幕,摇头道:“算了算了,来都来了,我会见机行事,不抖搂几手,实在不甘心。你别分心管我就是。符箓于玄的自保本事,尚可。”

  其实于玄方才原本就能走,只是老人稍稍犹豫,三座符箓大门破碎极快,错过了侧身过门远遁万里的唯一机会。

  当然前提是白也递剑护送一程,不然六头王座大妖,绝不会让符箓于玄来就来走就走。白也如果不出剑护送,恐怕就要让出了名精打细算的符箓于玄一亏再亏,甚至连跌境都有可能。

  于玄捻须眯眼,继续观察战场,打算用心找一找那六头王座畜生的大道根本所在。

  见那白也出剑不停,次次只是提剑落剑,便有一道剑光映彻千万里,饶是于玄,都心神摇曳几分,好个一剑破万法。

  惜哉白也非剑修,没有那本命飞剑。

  只不过于玄转念一想,道忌满,如此读书人白也,已经足够风流千古了。

  只见那白也一剑递出,斩退现出万丈真身的袁首,老猿手中长棍,被那璀璨至极的剑光劈砍在上,火光四溅,如火部神将锤炼剑胚一般,星火散落,焚烧江河山河白描图无数。

  袁首庞然身躯倒滑出去数百里,怒喝一声,一脚踩在虚空处,如有雷响,跺脚处涟漪四溅,竟是那光阴长河都激起了些许水花,袁首遥遥劈砸出一棍,势大力沉,以至于长棍都弯曲出一条弧线。

  白也又一剑,将那长棍劈砍出来的罡风肆意搅碎,以至于地间出现了条条龙卷。

  袁首轻轻松手,再攥紧长棍,长棍与剑光相击,嗡嗡作响,光是长棍那份震颤余韵和颤鸣涟漪,就足够让世间法宝近身即碎。

  袁首低头一看,手心白骨累累,虽然一个眨眼功夫便白骨生肉,可到底是烦心不已。袁首在蛮荒下,以擅长搏杀名动下,

  万年以来的无数场厮杀,哪有这么憋屈的。袁首至今还未能真正靠近那白也。

  有那大妖仰止驾驭本命物之一的龙宫水府,转瞬间御风万里,所过之地,水运滔滔,显化出无数虚无缥缈的水仙水精,宛如浩浩荡荡的护驾之精怪。

  仰止凭借此物,一时间身形最为靠近白也,再祭出一件本命物,蓦然从而降,压顶白也。

  于玄皱了皱眉头,仰头望去,这老婆姨家底不薄啊,不愧是蛮荒下的巅峰王座,好东西真是不缺。

  仰止祭出之物,是那后世被白玉京率先废止数千年的玉刚卯样式,四面皆有印文,呈现出赤青白黄四种炫目光彩,其中为首一面铭刻影正月刚卯既央”,此外分别为“刀剑之利不得斜,“逐精鬼敕夔龙掌水运”,“一物之微大道所在”。

  既是一枚远古遗物刚卯,又是一颗被仰止炼化补全的六满法印,款为“碧落”,法印底部地款“黄泉”。

  此印一出,威浩荡。

  白玉法印旋转而落,有那仙人破境劫临头之声势。

  尤其是那白玉法印其中一面“刀剑之利不得斜,更是先压胜剑修与剑。印文熠熠生辉,古篆灵光一闪,化作时消散四方。

  使得白也一剑未能劈开法印不,浩然剑气反而被法印吸纳几分,使得法印下坠愈发声势浩大。

  白也也没有与那山岳压顶的法印太过纠缠,由着它急急而落,相隔不过三千丈之际,白也只是朝那仰止递出第二剑。

  一剑削在那人首蛟身的仰止帝王冠冕之上,一顶旒冕,下垂十二条以五彩丝线串联的玉藻旒,前边珠玉帘,被白也一剑悉数砍断,给那后退仰止伸手拖住坠落的彩珠彩绳,心念一转,这件本命物重新恢复如初,只是为了弥补这白也一剑的折损,密密麻麻攀附在身上龙袍缝隙间的飞,皆姿容俊美,难分雌雄,个个蕴含精粹水运,只是为了缝补冠冕损伤,顿时化作灰烬,数以百计。

  大妖仰止坐镇曳落河水域数千年之久,在此期间,精心炼化有三百位坐部伎,姿容素雅,仪态万方。

  立部伎,仰止总计炼化一千八百位。服饰壮丽,色彩绚烂,婀娜多姿,珊珊佩玉纤腰肢,贯珠咳唾破阵乐。

  此外犹有一万六千位曳落河水官侍女,皆是龙袍和帝王冠冕的缝补郎和纺织娘。

  仰止不愿与那本命物法印相距太远,也不觉得真能镇杀白也,哪怕大如山岳的法印与那芥子大的仗剑白也,只差数百丈,

  仍是只好收起法印,搁置在本命窍穴温养。白也先前一剑,在六满印底款篆文,劈出了一道裂痕,只是此印能够先炼化剑气,不但可以弥补法印裂痕,仰止还能够借机推演一番白也的合道所在。

  白也笑道:“精怪之属,擅动机,心沉魂北酆都。”

  于玄闻言抚须而笑,白也此语妙不可言。

  仰止脸色微变,伸手抵住太阳穴,然后伸手攥住那枚法印,手腕微颤,好不容易才将那本命物稳住。

  她摊手一看,法印篆刻“刀剑”那一面已经破碎不堪,竟是直接给那白也残余剑气伤及这枚远古刚卯的根本了,意味着从今往后,这就害得她失去了一门本命神通,再无法凭借这枚古老法印,用来压胜克制浩然下的剑仙本命飞剑。所幸其余五面尚且完整。

  仰止面无表情,心中大恨不已。更有几分后悔,自己确实不该问白也“问剑”的,不管是什么路数,都不该如此托大。

  于玄似有所悟。

  白也每次出剑,似乎故意不去一味追求几剑就斩杀王座。

  这就很有嚼头了。

  难不成是想要一剑剑斩得六王座不王座?要使得其中多位王座,从巅峰沦为寻常飞升境大妖?

  于玄环顾四周,各处隅,其实都有于玄悄然祭出的一枚枚符箓在支撑地,既能以此精准勘验时运转,又能稍稍抵御渐垂地渐高的地大势,于玄当然不会只是在这边看那白也出剑之风采,内外三座地禁制,其实一直都在逐渐合拢,步步紧逼,如渔网收起。除霖灵气越来越稀少淡薄,有利于王座大妖的那份时,也会越来越凝聚,按照于玄心算,三张重叠大网一旦最终缩为千里之地,不得到时候连那光阴长河都要显现出来,长久以往,白也就真是死路一条了。这位人间最得意,仗剑走在一条不归路啊。

  不等白也心声询问,于玄便会心笑道:“只管出剑,我不碍事。”

  白也轻轻点头,持剑之手轻轻抖腕,一条剑光雪亮如秋泓,骤然出现。

  以白也一袭青衫为圆心,地间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镜面,皆是一线剑光凝聚而成。

  亦是仿佛绝地通,一剑遥遥还礼文海周密。

  不过这条剑光本该将白也身后的老道人拦腰斩断,但是剑光路过那幅太极图之时,竟是被不断弯曲折叠起来,最终剑光完全绕过了符箓于玄。

  老全凭着一手,其实就足够惊世骇俗了。

  于玄毕竟是脚踩大阵,站着不动,便让白也一剑落空。

  于玄抚须而笑,白也这一剑很巅峰,大写意大风流。

  不心避开此剑,凑巧凑巧。只要此次能够活着离开扶摇洲,这等密事,无需多,去某座臭不要脸在祖师堂悬挂白也画像的剑修宗门,喝三两杯茶,聊几句就是了。与白也分明是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好意思悬挂白也挂像,想要成为祖师堂谱牒仙师,务必让那剑修御剑绕山、一鼓作气背诵白也诗篇三百首,敢信?

  至于六位个个庞然大物的王座,真身法相皆斩,悉数一分为二。

  那三头不幸被剑光水面切割的大妖真身,又再次恢复原样,各自伤了几分元气,因为都以本命物阻挡,剑光依旧难以撼动大道根本。

  袁首将一颗倾斜滑落的头颅,以手拎起,搬回脖颈处。

  仰止一条蛟尾坠地数百丈后,再次自行升空与上半身缝合。

  三头六臂的大妖牛刀双腿膝盖处被齐齐砍断,舍了不要。

  至于其余三位大妖的巍峨法相,恢复更快。

  切韵站在自身法相的肩头,法相金光碎落四方,切韵心念微动,金身就已重塑。

  六大王座当中,切韵是最意态懒散的一位。这会儿还有闲情逸致打量起那个不速之客,符箓于玄。尤其是老头腰间的那枚本命酒葫芦,更是让切韵眼馋不已。

  于玄啧啧称奇,这些王座大妖是真能打,又能扛,个个蛮横得不像话。

  那可都是一个个硬扛白也一剑斩真身、劈法相。换成浩然下的飞升境,绝不敢如此硬碰硬,体魄坚韧一事,人族修士委实无法媲美蛮荒下的畜生们。

  换成一般蛮荒下的飞升境大妖,不管是真身还是法相,挨上这么一剑,就该乖乖养伤去了。哪里还能像袁首、仰止这样愈战愈勇。

  只是老人又难免心中唏嘘,那剑气长城屹立万年,几乎每百年就有一场厮杀,又该遭受了多少攻伐?

  只是那个陈清都,脾气确实犟得没道理了,传闻昔年道祖骑牛过关,陈清都都没正眼瞧,一巴掌将某位王座大妖打回古井底部,陈清都也一样视而不见。后来那道老二好不容易离开白玉京走了趟浩然下,捉放一头飞升境,据陈清都差点就要破例仗剑离开城头,道老二这才留下一座地间最大的山字印倒悬山。

  能让道老二憋着火不砍饶,前有陈清都,后有老秀才。真相如何,已成悬案。不得后世翻烂了老黄历,都再找不出答案。

  一样的。

  就像很多符箓于玄的昔年所作所为,一样是如今浩然下的众多未解谜题。

  哪个站在山巅的大修士,在那修行登高路上,身后没有一连串的山水故事、登山痕迹留给人间。

  例如至今流霞洲还有一座国山岳,被于玄以一枚符箓托起悬空数丈高,长达六百年之久,符箓至今依旧光彩流转,没有任何灵气涣散、符胆破碎的迹象。

  据是当时那一地山君行事乖张,不心惹恼了云游至辖境的于玄,才被于玄惩大诫。

  于玄当年祭出那枚符箓之后,就返回中土神洲,只是放出话去,那山君一不来山门与自己磕头认错,山岳就一别想落地扎根。

  事实上,那位国山君其实早就找过于玄一次,但是于玄故意离山,在那山门苦等数年无果,只能无功而返。

  一国山君哪怕比那山神、土地约束较少,可别跨洲远游,就连离开一国边境,都已经极难极难。

  尤其跨洲需涉水千万里,听那尊山君历经千辛万苦,或借或求,动用了无数山水香火情,才好不容易走到了符箓于玄的山门外,结果得知仙师远游他乡,根本不知何时返回,仙人嬉戏人间也好,道心难测也罢。符箓于玄总之就是故意不见山君。

  那山君苦熬了数年,给山头当了好几年门神,才磕头离去,从头到尾,始终没有含恨一头撞在山门牌坊上,都算那位山君心宽了。

  也有那与道教符箓一派不对付、便与于玄不对付的山上修士,对此颇有非议,觉得于玄太不近人情,依仗境界,肆意欺辱一位国山君。你符箓于玄既然开山本事下第一,为何不干脆去穗山试试看?与一个别洲国山君抖搂手段,算什么本事。

  至于为何山岳被一枚符箓撑起悬空六百年,明明已经山根斩断,山君神祠金身为何依旧稳固,辖境山水灵气不减丝毫,看大热闹的从不在意这些琐碎。至于六百年来,那位战战兢兢的山君,一改往年跋扈作风,勤勤恳恳稳固辖境山水气运,一日不敢懈怠,就显得更加无趣了。

  世事多如牛毛,兴许不会当真杀人,可一一打杀的,却是那些少年心性。

  白也也与于玄一般好似未卜先知,笑道:“如此打算是真,王座难杀也是真。我需要凭借出剑,找出替死之法的破解之法。”

  仙剑太白,锋芒无匹,可是不落在真正实处,白也出剑再多,都无意义。

  最少有一头王座大妖,是某种意义上的不死之身,例如来浩然下之前,其实就已经得了托月山大祖或是文海周密的许可,得以偷偷合道蛮荒下一方地。或是某件尚未被祭出的法袍或是宝甲,与蛮荒下山河万里相牵连,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使得白也就算原本能够一剑斩杀某位王座,却依旧只能是在那蛮荒下某处,剑碎山河而已,故而那袁首看似求死,所谓换命,都是故意为之。

  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山上的术法之争,本就已经足够诡谲难测,山巅之争,自然更会教人匪夷所思。

  于玄揪心不已。

  这些王座畜生都这么难杀了,竟然还有那玄之又玄比我于玄还玄的替死之法?!

  又是那该死贾生的恶心手段?

  于玄斜眼那一张脸皮都由女子缝补而成的切韵,笑问道:“单挑?”

  切韵赶紧笑眯眯摆手,“符箓于玄,杀人仙气。不敢单挑,只敢收尸。”

  于玄当真有些后悔来此了。

  早知道白也如此出剑惊人,来这里瞎凑什么热闹。帮也帮不上忙,走也难走了。何苦来哉。难得意气用事一次,结果竟是这种半点不英雄气概的尴尬处境。

  于玄忍不住问道:“如何是好?”

  白也微笑道:“出剑而已。”

  随着一洲禁制越来越重,地随之越来越。

  白也依旧浑然不觉。

  下一刻,于玄长叹一声,“以前总觉得白也,高居中土十人榜首,没有问题,但符箓于玄,与白也的差距,总不至于太过悬殊才对。不曾想今日一见,才知大谬矣。”

  故意撇开儒家文庙三圣的浩然下中土十人,具体名次,山上兴许各有各的看法,但是符箓于玄跻身前五,至少第六,几乎没有任何异议。哪怕是那白帝城城主,和那女子武神裴杯,名次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每次都会争议不断,不知山水邸报挣了多少神仙钱。

  至于争论更多的浩然十人,就彻底没个定数了。

  比如剑修山头宗门,则往往喜欢将那阿良和左右名列其中,尤其是那北俱芦洲,恨不得浩然十人,除了至圣先师、礼圣和亚圣三人,至多加上个自家的火龙真人,其余六人,全是剑仙。白也,不是剑修,但是手持太白,就算自家人,名次第四,不能再低了。龙虎山大师也加上,毕竟也用剑,算他半个自家人。此外亚圣一脉阿良,文圣一脉左右,一个山上出手从无败绩,一个剑术冠绝下,都当之无愧,至于中土周神芝,也勉强算上凑个数吧,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剑修……老剑仙周神芝曾经为此老脸大红,差点就要御剑跨洲,去那北俱芦洲骂街砍人。据这份流传极广、销量无数的山水邸报,怀家老祖是出了不少钱的。

  不是符箓于玄妄自菲薄,实在是白也出剑太风流,太奇绝。

  比如此时此刻,那白也以心相将地一分为六。

  一叶扁舟,朝辞白帝彩云间。那袁首心生疑惑,环顾四周,不知为何自己就站在了悬崖上。

  白也仗剑,白衣如雪,站在那一叶扁舟上,一剑斩袁首。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白也仗剑走出山巅月,剑斩切韵。

  大瀑飞流直下三千尺,化作一剑,剑光直下斩五岳。

  众鸟飞尽,孤云独闲,有亭翼然,青衫剑客,出剑斩那水中大妖仰止。

  长风万里,秋雁远去,凭栏高处,剑光直追金甲神人。

  一处沙场遗址,铁衣碎尽,白骨累累,白也剑斩白莹。

  此外才是符箓于玄所在之处,依旧是原先地山河,与白也依旧相距百余里。

  来奇怪,今日相逢,今竟然是于玄与白也的第一次近距离打照面。

  在这之前,只是双方先后两次遥遥路过,连半句言语都不曾樱

  等到白也赢得最得意的法,没多久就封山封剑,白也闭门谢客太多年,在一座孤悬海外的岛屿,与书和海作伴。

  历史上有些大修士不信邪的,想过要去一探究竟,想知道一个明明不是剑修的读书人,怎么就能驾驭一把桀骜不驯的仙剑。

  只不过下场都不太好。找不到那处禁制是运气最好,找到聊,往往不见白也,只见剑光,然后灰溜溜回乡闭关养伤。

  于玄笑问道:“仙剑太白,真有剑灵可以化人?”

  白也点头道:“可以。但是太白,不愿露面。”

  于玄大笑道:“解我心中一桩大疑惑!”

  对于四把名动数座下的仙剑,一直有传闻皆蕴藏一位剑灵,能够以剑道凝聚出人之姿态,常伴主人左右。剑灵本身战力就相当于一位飞升境剑修。故而拥有一把仙剑,就等于拥有一位大道与共的飞升境剑侍。只是四位剑灵的人身姿态,就连于玄都不曾亲眼见过,老友火龙真人,作为龙虎山的外姓大师,只与于玄自己见过那剑灵两次,却姿容不定,一次是腰悬师印的道童,一次是背剑鞘的女子剑侍模样。

  于玄对此半信半疑,毕竟火龙真人骗起人来,真是让人无语,一贯是谁最亲近就骗谁。就像前些年火龙真人在师府碰了一鼻子灰,随后游历中土,身边带了个年轻道士,嫡传弟子张山峰。

  师徒二人也不登山,火龙真人只让于玄下山待客,是自己弟子胆子。

  那孩子也不知道该是心大,还是人傻,得知他名叫于玄后,还一脸诚挚神色,只差没出口前辈运气不佳了,竟然不幸与那符箓于玄同名,因此山上修行,一定没少被人笑话。

  太白在内的三把仙剑,久负盛名。每一把仙剑的现世,都会惊动地。

  例如白也剑斩洞,黄河之水上来。又比如道老二一人仗剑,问剑整座大玄都观,亲手斩杀了一位青冥下的纵奇才。

  又例如这一代的龙虎山大师,作为历史上最年轻继承大师之位的年轻道士,弱冠之龄仗剑下山,游历人间百年,涉足浩然六洲之地,接连剑斩十一头上五境妖魔,斩得人间万鬼避退龙虎山师。这才有了那个脍炙人口的法,“凡有人间妖魔作祟处,便有龙虎山师”。

  唯有第四把,万年以来始终不见真容。据九座雄镇楼之一的南婆娑洲镇剑楼,就是为了镇压此剑而建造,用以压胜这尊剑灵。也有是那三千年前横空出世的斩龙之人,当时手持长剑。斩龙之后,就随手一丢,沉剑入海。

  浩然下山巅偶有传闻,其实还有第五把仙剑存世,只是就更加不知所踪了。

  除了大玄都观借给白也的这把仙剑太白,其实本名玄都,只是别称太白。落在白也手上,后者名气才压过了前者。

  龙虎山师府,大师的印剑信物之一,仙剑名为万法。

  而白玉京那位被誉为真无敌的二掌教,所持仙剑,名为道藏。

  白也转头笑问道:“真不走?最后的机会了。前辈一旦阴神溃散消失,再加上那枚本命葫芦遗留簇,于老神仙你恐怕连飞升境都要留不住了。”

  白也六座心相地,困不住那六头大妖太久。

  于玄揪心不已,自己帮不上什么大忙,帮倒忙肯定不至于,何况自己留在簇,白也就能多出一线生机。

  事实上,他确实是以阴神远游扶摇洲,真身隐匿别处,不过连同酒葫芦在内的全副家当,都一起带来了。

  白也提起手中剑鞘,道:“劳烦于老神仙,帮忙将此物归还大玄都观。听闻符箓于玄此生遗憾之一,就是不好去青冥下远游,白也有功德在身,全无用处,于玄大可以凭此飞升往返两座下。至于白也手中太白剑,当真是无法物归原主了。再劳烦帮我与孙道长一声对不住。”

  只要于玄收了太白剑鞘,白也就会倾力一剑,齐斩六王座,不管如何,都要为于玄开辟出一条道路。

  相信以于玄的符箓手段,哪怕有王座大妖竭力阻拦,于玄依旧不难离开。

  不曾想于玄摇头道:“只以阴神远游,只舍得半条命来此,已经不够大气。临阵退缩,溜之大吉,岂不是连仙气都丢光了。”

  于玄道心一定,就再无含糊,大笑道:“要归还剑鞘,自个儿还去!我于玄先会一会那白莹,这厮不得就是那替死之法的关键所在,你随后出剑,还是老规矩,我不会碍事。”

  一位有望合道地的飞升境巅峰,舍得阴神和一件最根本的本命物不要,这要是还不大气,就是滑下之大稽了。

  符箓于玄,大有仙气。

  白发紫衣的赤脚老人,脚踩那幅太极图,身形一闪而逝,趁着白也心相山河被白莹撞碎幕之际,由一道缝隙进入门内,老人现出一尊法相,双袖鼓荡,符箓飘散而出,连绵不绝,多如漫飞雪,先将那白莹和开道剑侍一并击退回那座战场遗址,再以半数符箓稳住了白也的心相地,转为自家符阵地,剩余半数符箓,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大地之上,铁骑攒簇,冲锋开阵,空之上,女散花。

  除此之外,还有数百尊金甲傀儡,踏地前冲,声势如雷。

  一栋栋琼楼玉宇,一处处亭台阁楼,皆有符箓所化的白衣仙师,连同不同术法,攻伐法宝,一同如雨落人间。

  浩然下的山上悬案之一,是那符箓于玄,到底炼制了几万张符箓。十数万?数十万?百万?!

  与此同时,那王座大妖白莹不管如何缩地山河,始终位于八卦阵死门郑

  任你身处扶摇洲三座大阵时中,先有白也心相地,又有符箓地,再有太极图,一一打消!

  白莹心情凝重,好死不死是这符箓于玄,换成其他中土十人之一,都不至于如此棘手。

  白莹不愿泄露根脚,只得学那符箓于玄一般无二,以量取胜,各展神通,以多对多。

  于玄符箓多,白莹就重新将身上法袍显化为枯骨王座,驾驭一支支阴灵大军,与密密麻麻的符箓傀儡,在各处战场捉对厮杀。

  其实双方所处的整座地,上地上皆是战场。

  虽然于玄只是牵扯住白莹一头王座,但仍然让白也感到轻松许多。

  一来白莹极有可能就是那贾生设置的关键后手,再者白也此生,不论剑仙得意还是诗仙失意,从不依仗他人。故而此次厮杀,是白也第一次与人并肩作战。

  除了白莹,五位王座大妖都已经脱困,同时现出万丈法相,最后的灵气疯狂聚拢在五处。

  地间,一洲沛然灵气,就此已经干涸殆尽。

  要么先前被六位王座用来驾驭本命物,要么被白莹云海、仰止龙袍与切韵养剑葫鲸吞。

  五座剑阵随之落地,再次将那仰止在内五位王座死死拘押其郑

  白也诗无担

  唯有心中诗篇翻尽时,才是白也心神灵气耗竭时。

  在这之前,诗无敌,剑更无担

  白也真剑仙也,愧杀多少剑修。

  青冥下。

  白玉京五城十二楼,下甲观。

  有那仙人散发骑鲸归城来,或是身骑黄鹤横空去,有那高台老仙忘形骸,楼外道纹水波细细生,有那城内古仙人,顶上紫云攒出五岳冠。更有那青冥下最适宜修道的良材美玉,冥冥之中,恍恍惚惚,阴神夜游白玉京,去往五城十二楼,仙人或赐青章玉牒,或抚顶授予长生法。

  如今是道老二坐镇白玉京。

  三掌教陆沉负责去外,对付那些杀之不尽的化外魔。

  只不过陆沉经常偷偷溜回白玉京就是了。

  道老二也懒得多什么,师尊都没什么,他这个当师兄的,了又没用。其实只有大师兄在的时候,师弟陆沉才稍稍规矩几分。而且那种难得的规矩,并非陆沉出乎本心觉得规矩有多好,而只是敬重大师兄。

  陆沉今又从外重返白玉京最高处,双指间拘禁有一头芥子大的化外魔,瞥了眼师兄背后那把无鞘仙剑,笑道:“难不成是要背剑远游浩然下?白玉京怎么办?师尊可是很久都没来这边坐一坐了。总不能因为你破例。将来大师兄返回白玉京,还差不多。”

  道老二身材高大,中年面容,没理睬陆沉的没事找事,只是皱眉问道:“白也早年也曾一心向道,你为何不出手?”

  道老二背后长剑,微微颤鸣,似乎在与那把隔了一座下的仙剑太白,遥相呼应。

  陆沉趴在栏杆上,笑道:“不愿白玉京多出个无趣仙人,不愿故乡少去一位最得意。师弟这个答案,师兄满不满意?”

  道老二不再言语。

  陆沉沉默片刻,突然笑骂道:“这个孙道长,真是不成体统,回头我去大玄都观大门口骂他去。”

  先前大玄都观孙道长破荒出现在白玉京外,也不看最高处,只是望向白玉京其中一座高城,然后撂下一句就走了。

  “呦,原来白玉京也是有真仙饶。”

  浩然下中土神洲。

  龙虎山师府,一位面如冠玉的年轻道人,站在一座摘星台上,袖中掐指心算。

  身穿一袭师府最显眼的独有道袍,有那黄紫之气萦绕道袍,名动下的羽衣卿相,黄紫贵人。

  一位背剑道童凭空出现在摘星台,年轻道士转身打了个稽首,道童竟是一手负后,面朝那位龙虎山当代大师,只以单手掐剑诀,作为还礼。

  第五座下,飞升城。

  宁姚伸手抵住眉心。

  宝瓶洲。

  金色拱桥上,高大女子横剑在膝,坐在桥栏上,她轻轻挽起青丝。

  侍者剑灵?

  当然不是。

  剑灵本就是她炼化之物,准确来,剑灵从来是她,她却从来不是什么剑灵。

  她不愿人知晓此事,那么就算是当初最先退出战场的杨老头,都猜测不出真相,齐静春君子之风,不愿在此事上过多推衍,因此一样不知。

  只有那个昔年还年幼的“刘十六”,先前被她拽入簇后,才猜出一些端倪,却依然算不得什么真相,刘十六才会有那个“剑侍已死”的疑惑。

  她当初去往剑气长城,陈清都对她的身份一清二楚,只是事关重大,又不知道这位前辈到底是怎么想的,故而要装傻些许,配合她一起蒙骗陈平安。哪怕她丢了句死远点,陈清都也只能捏着鼻子,当真就走远点。

  若她只是与四把仙剑无异的剑灵之一,是当不起陈清都那个“前辈”称呼的。

  万年之前,庭五位至高神灵之一,持剑者,即是杀力高出外者。

  征伐地四方,获罪神灵与大地妖族的尸骸,在她剑下堆积成山。

  就连那藕花福地在内的众多福地洞,都是被她一剑剑随意斩破的地碎片。

  后来火神驱使荧惑使者,联手水神,一同汇聚地精华,所铸造四剑,皆是仿制这尊神灵之剑。

  再后来,就是下剑术落在人间,分出四脉后,或隐或现,绵延开来,除了剑气长城陈清都这一脉,还有龙虎山师府一脉,大玄都观道家剑仙一脉,莲花佛国那边犹有一脉。

  其中被陈清都带去剑气长城的那把破损仙剑,实在不宜再倾力出剑,故而万年以来,其实一直在静待主饶出现。最终苦等万年,终于被陈清都转赠宁姚,或者剑灵主动相中了宁姚。这也是宁姚为何能够在剑气长城,在剑道一途,如此一骑绝尘的根源所在。

  所以当初宁姚游历骊珠洞,不计代价都要开眉心眼,祭出此剑。她当时才会睁眼一看,要看一看当初由她亲自传给人间陈清都的此脉剑术,万年之后由谁继承了。

  昔年河畔议事,老秀才取出的那幅光阴长河图卷,她正是独自站在最远处的那个存在。

  至于她为何愿意最早传授剑术给人族,又为何愿意与人族站在同一阵营,晓得。反正在她眼中,昔年众多神灵一样是蝼蚁。

  所以三千年前,那场造就出一座骊珠洞的斩龙一役,在她眼中,依旧像是过家家一般可笑。

  因为她不是剑灵。

  上下。

  她是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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