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洒在无尽沙海之上,整个沙漠看起来如同黑色的海洋。
骆驼和马匹疾驰,在平静的沙海上拉出一条直线,而直线的后方则是无数的刀光与火把,如同海潮般的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离的比较远的缘故,钟离楚楚还没发现背后的数千轻骑,侧坐在骆驼上跟着马匹快步前行,此时才有时间打量旁边的男子——原本的白衣沾了不少血迹,头发有些散乱,脸上挂着汗珠与血水,显然是经历了一番凶险至极的苦战。
钟离楚楚抿了抿嘴,其实心里还有点火气,开口道:
“许公子,你疯了不成?你是肃王世子,竟然单枪匹马往左亲王的王府跑,嫌死的不够快?”
许不令纵马在沙海中疾驰,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伸出左手,手指上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在劲风中摇摇晃晃。
钟离楚楚愣了下,看着那块沾了些血水的玉佩,眼中显出几分不可思议:
“你就为了这?我只是随口说说……”
许不令偏过头来:“我许不令从来言出必践,你开了口,我答应了便不会再推拒。”
钟离楚楚抿了抿嘴,看着那块不知冒了多大的危险才舍命夺过来的玉佩,有点不太敢接,只是轻声道:
“我……我真的只是随便说说,早知道在左亲王手上,绝对不会让你来冒险……”
许不令神色平淡,把玉佩丢给了钟离楚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钟离楚楚接住带着几分暖意的玉佩,目光还是停留在许不令的脸上,有些仿徨无措:
“我不是要让你还人情,没必要的,你……唉……”
踏踏踏——
忽然,后方半里外响起了震彻大地的马蹄声。
钟离楚楚急忙转头,脸色顿时一白——只见极远处的沙丘之上,无数身披铠甲的骑兵如同蚁群一样涌了出来,手上的刀锋在月光下如同一道海浪。
江湖上场面再大,也不过百余人互殴,和成千上万骑兵冲杀比起来如同小孩子过家家,这份排山倒海般的压迫力,根本不是寻常江湖人能想象的。
钟离楚楚从未去过战场,此时碧绿的眸子里显出几分惊恐,根本分辨不出后面有多少骑兵,只觉得目及所至满世界都是刀锋,如同海啸般朝着这边压了过来。
“快跑——”
钟离楚楚花容失色,骑着骆驼想要迅速逃离,只是骆驼长途跋涉时耐力惊人,短途冲刺肯定比不过骑兵胯下的良种战马,不出意外很快就会被追上。
发现自己的白骆驼拼尽全力也跑不动后,钟离楚楚心中生出几分绝望,有些无助的看向了旁边的许不令。
便在此时,许不令忽然放慢了速度,急声道:
“你先跑,我去拦住他们。”
说着便调转马头。
“诶?!”
钟离楚楚脸色大变,脸蛋儿显出几分焦急:
“你别去,去了就死定了。”
许不令看了钟离楚楚一眼:“把你带过来,便会把你安然无恙送回去,走。”
啪——
马鞭拍在了白骆驼的屁股上,刚刚减速的白骆驼又开始狂奔起来。
钟离楚楚满眼惊愕,焦急的想要抬手拉住许不令,却是抓了个空,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刚刚浴血奋战的男人,为了让她逃离,义无反顾的再次冲向了无数的刀锋。
“别,你回来!”
钟离楚楚眼泪一瞬间就出来了,疯了似的想拉住骆驼,却被那个男人回头瞪了一眼:
“快走!”
“……你……”
钟离楚楚坐在颠簸的骆驼上,死死盯着后方,只可惜转瞬之后,那到人影已经消失在了沙丘之后。
“你傻呀!”
钟离楚楚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捏着手中几乎是拿命换来的玉佩,坐在狂奔的骆驼上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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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
左亲王麾下的三千轻骑,持着火把在漫漫沙海中,顺着模糊不清的脚印追寻着那个怪物的下落。
骑军领头的是方才大殿中的一个将领,此时依旧脸色煞白,没有从血腥炼狱中回过神。
在战场上厮杀多年,将领从不把所谓的‘江湖客’放在眼里,任你武艺再高本事再大,遇上一队兵马,哪怕是内地的杂牌军,只要会开弓搭箭,神仙都能给你射下来。
可方才那个根本就不能算江湖客,那就是个活着的阎王爷,近身拦不住,离远了射不中,这出了城上了马,马还是万里挑一的追风踏雪,整个黑城就只有左亲王有一匹。漫漫沙海无边无际,光凭这三千傻大个怎么追,追上了又能如何?只要围不住还不是看着人家扬长而去。
可被西凉军的世子打进左亲王府,差点把左亲王脑袋摘下来,若是不追,任凭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左亲王估计得被活生生气死。
将领也不敢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只能带着三千轻骑在沙漠里转悠。
“将军,出了城就是沙漠,连脚印都看不清,这怎么追呀?”
旁边的亲兵在月色下的黄沙中努力辨认着蹄印,开口问了一句。
将领提着兵刃扫视四方,吐了口唾沫:“朝西方追,追个两天到了边境再没找到人,就回去交差,想来左亲王的火气也消了。”
亲兵点了点头,还想在说什么,便听得‘飒—’的一声轻响,在战场上磨砺多年,本能的低头躲闪,却来不及了。
将领察觉了有箭矢飞来,抬手想要格挡,转头之时,却见方才还在说话的亲兵,眼睛上盯着一根羽箭,从马匹上栽倒下去。
嘶——
后方的战马高抬前蹄从落马的亲兵身上越过去,再后方的则是看不清,直接从亲兵身上踩了过去,连惨嚎都没发出,便化为了一堆烂肉。
“敌袭!”
将领反应极快,抬起兵刃环视四周,寻找埋伏的敌军。
可抬眼看去,却见前方百步外的一个沙丘上方站着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长槊挂在马侧,手中握着强弓。
月色之下,依稀可以瞧见那面如冠玉的男人脸上带着几分轻蔑,抬手对着他竖起中指做了个手势。
“你奶奶的!”
将领勃然大怒,没想到这厮不跑,还敢回来嘲讽。虽然不明白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这动作已经足够刺激人了。
“杀——”
“杀!!”
霎时间三千轻骑便躁动起来,如同发了疯一般,朝那胆大包天、目中无人的单人一马冲了过去。
开弓拉弦,箭雨从沙海上升腾而起,铺天盖地的朝着前方的沙丘落下。
许不令显然不会站着让人射,调转马匹便朝着沙海中疾驰。
接下来,就是骑兵很常见的风筝战术了。
前面的跑后面的追,保持一箭距离,后面的射不到前面,前面随便乱射都能射中人。
论速度,三千轻骑兵的战马再好,也好不过许不令胯下的追风雪蹄,更何况轻骑兵着甲再少也穿着铠甲,许不令一袭白袍没半点配重,不可能追的上。
追杀的轻骑放了两拨箭后,反被射死了十几号人,便急忙停下了箭雨,免得给对方送箭。
将领发觉对方的马太好,直接把随身的干粮箭壶等物都给扔了,提着兵刃埋头追赶想要合围,可双方马力的差距太大,分开绕后包饺子是不可能的,想要追上都困难。
战马全力冲刺持续不了太久,追逐不过半刻钟,骑军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将领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人一马扬长而去,可是……
可是那厮竟然没走!
见后面追不上了,许不令也放慢的马速,慢悠悠在一箭之外吊着。
追风马还比较皮,发现后面的破马跑不动,还踢后腿甩尾巴,偶尔旋转跳跃一下,发出一声嘶鸣。
“你他娘!!”
将领气的双目血红,猛抽马匹再度前冲,后面的骑军也是怒不可遏,抬手放了几箭。
许不令如获至宝,急忙驾马跑过去接住箭矢,反手就是两箭射落了几人,然后继续等着。
“啊——”
将领气的近乎疯魔,咬牙抬手停下了队伍。
许不令见状,也在沙丘上停下马匹,确保没人绕后,便骑着马在三千轻骑前方晃来晃去。
“你过来呀!”
将领脸色涨红气的怒发冲冠,坐在马上怒吼了一声。
距离一箭的距离,又在旷野戈壁上,声音很清晰。
许不令扫了眼停在原地怒目而视的几千轻骑,摊开手道:
“还追不追?不追走了!”
将领死死握着兵刃,一言不发。
许不令点了点头,调转马首,消失在了沙丘之后,临走前还不紧不慢的来了句:
“单骑冲阵破敌胆,一马横槊平百川。黄沙黑海将如蚁,嗯……”
“你有多远滚多远!”
“呵呵……”
千里黄沙,就此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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