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空明与林舒窈的话几乎同时响起,无嗔睁大眼睛左右看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林舒窈的母亲乃是西南苗族的圣女,极擅养蛊虫,可惜她死的仓促,林舒窈没来得及继承她的本领,不过在其遗物中,留下了一对子母蛊,当年莫毅欲逼迫她时,将子蛊下在了莫毅的身上。
利用母蛊,可以通过某种手段操控子蛊使宿主死亡,不过随着苗族婆婆和林舒窈母亲相继去世,这个法子已经失传了。
但林舒窈却还记得,儿时她贪玩儿想要拿走母蛊,曾被母亲说教过,子母蛊乃是一体,子蛊死,母蛊不会有事,可若是母蛊死了,子蛊必死无疑,让她不要轻易动弄。
当初将唯一的子蛊下在莫毅身上,本是要与他同归于尽,不想被永安公主所救,没有动用,这么多年,蛊虫便一直留在莫毅身上。
儿时生母及其宗族,被生父屠杀殆尽,少时她又亲手将父亲送上了刑场,很多时候,林舒窈回想自己这二十多年的经历,都觉得自己的出生,或许本就是个错误。
林舒窈在这世上已无亲人,了无牵挂,活着也只是活着,永安公主当年救了她这条命,如今她有难,便将这条命换给她。
沈空明看了林舒窈一眼,莫名感受到了与自己一般的想法。
当年为了救爷爷,为了救霍子君,他投入了莫安手下,受尽冷眼与屈辱,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坏事做尽,所有人都说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真小人,那个潇洒恣意的沈空明,再也不见了。
他本以为要一辈子背负着这个骂名,蹉跎一生,却没想到在绝望之际,遇到了要复国的永安公主,而她还愿意相信自己。
十年相伴,他看着永安公主费尽心血,一点一点绸缪,眼见着要成功之际,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北燕,沈空明都不能让这么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哪怕要付出自己的生命。
在莫安手下这么多年,沈空明知道他有多惜命,暗卫从不离身,凭自己的武功,在外是杀不掉他们的。
可这宫内有一处地方,可以做到同归于尽。
“先别管我们什么意思,”沈空明错开了话题,“我刚刚进宫的时候,霍子君就在宫门口当值,先将他叫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从宫门口带过来的不止霍子君,还有伪装成侍卫的香雪海等人。
除了霍子君回到宫门,其余人躲在暗处,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却因为正阳门封死,不能传递消息而毫无头绪,正当焦头烂额之际,远方传来钟声。
宴请他国来客,开席前会鸣钟相迎。
随着钟声落下,正阳门内走出一个小太监,手捂着额头,伤口处还在不断渗出鲜血,浸湿了衣袖,他与守卫说着什么,片刻后将他放走,前往太医院的方向。
他往四周扫了一眼,见到霍子君就站在不远处,眼睛亮起来,可似是顾忌着周围还有侍卫,只使了个眼色。
不止霍子君注意到他,沈空明也留意到他的异常。
这小太监也在语默手下当值,却并非自己人,可这个时候受着伤从正阳门出来,目标还是霍子君,显然并不一般。
霍子君找了个借口离开,在转角处见到他等在那里。
小太监见到他,激动地走过来,“霍侍卫,语默总管让我过来告诉您,那个梁国的使臣,看上去有些问题,似是并非梁国人,且今日长乐殿守卫森严,没有皇上应允不许进出。”
“语默总管为何告诉我这些?”霍子君假意道。
“这我便不知道了,”小太监捂着额头,“我从台阶上摔下来,语默公公见我伤势较重,求了情让我出来诊治,今日不必当值,我要离开的时候,他悄悄和我说的。”
“没有其他了?”霍子君追问道。
“没有,”小太监摇摇头,“霍侍卫,没有别的事,我先去太医院了,实是有些头晕。”
他看上去脸色苍白,说完这些话便离开,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只是转过弯见不到霍子君人影后,虚弱的神色消失不见,加快脚步,很快消失在宫墙中。
“看来宫内真的出事了!”无嗔扫了一眼小太监离开的方向,“该怎么办啊?”
“大不了杀进去!”香雪海咬牙道。
“可一旦正门出事,东西两侧宫门的莫安和莫毅便会赶过来,我们目前的人手远比不上他们,”事发突然,霍子君没办法召集更多的人,若非他当值,连现有的人手都没有。
“给我两刻钟的时间,”沈空明沉声道,“我去将莫安引走,时间一到你们便动手,趁乱直接杀进正阳门,先找永安公主。”
“你要怎么引开他?”霍子君看向他。
“在他手底下做事这么久,总有我的办法,”沈空明没有细说,瞟了一眼梧桐殿的方向。
“莫毅交给我,两刻钟之后,他一定不会出现在宫门,”林舒窈一直跟在最后,存在感不高,此时忽然开口,“你们只管从正门进去,一定要救下永安公主。”
“我怎么能让你们单独过去?”霍子君隐隐有所觉,心内一沉。
“可公主现在生死未卜,除了这样,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沈空明看着正阳门,重重守卫下,插翅难进,“雪海师父说的对,干脆直接反了他!”
“钟声已响,我们没有时间了,”林舒窈眼见着他还要再说什么,打断他的话,“而且,你们不是也一样危险。”
众人沉默,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
“走了,”沈空明后退几步,“这是我第二次留宿宫中,”第一次乃是莫平宫变之时,“我记得在瞭望塔看日出,景色极美,别忘了明早过去看看。”
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了,到底,还是没能走一走北燕的大好河山,也没能好好和永安公主道个别。
说罢,沈空明转过身,向东门而去。
林舒窈与他背道而行,当年她虽然被救下来,可父母亲族的背叛被判,让她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永安公主写给她一封信,称有朝一日若能成事,定会恢复女子科考,与这封信一并送过来的,还有四书五经以及注解,希望她能好好学习,期待有她参加科举的一日。
这几年她日日与书籍为伴,慢慢从自厌自弃的情绪中走出来。
只能感叹一句时也命也,她还是等不到女子也能参加科举的一日,不过若是能为此作出一点什么,倒也值得,让她的人生多了一点价值,不至于一无是处。
“召集人手,准备攻入正阳门!”霍子君握紧剑柄。
他曾梦想过与父母一般,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可惜朝堂之争让他连去边境的机会都没有,在城防营内勾心斗角十年,成败与否,便在今日了。
“我不给你们添乱,我去救秦一凡,”无嗔那半吊子武功,去了也是拖累,“你们要好好活着,明天一起看日出好不好?”
“放心,我们都能活着,”香雪海拍了拍他的脑袋,“走了!”
迎客的钟声响彻整个皇宫,玄牧独自一人站在瞭望塔上,看着宫女太监来来往往,长乐殿内灯火通明。
“王爷,事情办妥了!”额头带伤的小太监几步走上瞭望塔。
“说了多少遍,在北燕境内,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叫我玄牧国师,”玄牧这个身份,不仅是细作,还是梁国皇上的亲弟弟,潜伏多年,只为拿下北燕。
莫安已经受沈空明的引导,一步步按着莫鬼鬼的计划走,再拖下去,她当真要不费吹灰之力的复仇,再想做些什么就难了。
是以玄牧赶在了那之前出手,他费尽心思将香雪海以及沈空明等人调离莫鬼鬼身边,再以和亲为由,将她召回宫内,正阳门封死后,两边便失去了联络。
他故意传给了秦一凡假的消息,还有这个小太监,都是为了让他们误以为莫平知道了莫鬼鬼谋反一事,要在宴席上杀了她,逼得他们不得不出手,待两方势力打的两败俱伤之时,再由梁国侍卫接手。
“小的知错,”小太监连忙请罪,“国师,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玄牧手点在栏杆上,局已经布下,总要等他们先跳进去,“攻城门的时候,记得暗中相助,放他们进正阳门,瓮中捉鳖,还有,莫要伤了永安公主。”
玄牧不会让人杀了莫鬼鬼,他要留着她,眼睁睁看着身边的这些人,为了救她而死,到时再看她到底会不会后悔。
“是,”小太监答应了一声。
他低着头,没有与玄牧对视,怕被看出端倪,他是答应了,可长乐殿内坐着的梁国使者可没有答应,梁国皇上下令,北燕皇室一个不留,他们自然要听皇上的。
“你既然已经露了面,就别再回去了,去宣政殿取北燕的玉玺过来,”玄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走了。
“遵命!”
除了对北燕人手下留情这一点上,小太监其余皆听他的话,送回来玉玺也好,顺便去除掉王爷的那个徒弟,免得日后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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