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莫平受伤的消息,玄牧匆匆赶来他的寝殿,待看清他的伤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再差一寸便到心口的位置,神仙难救,“一凡,将三寸银针递给我。”
寻常银针只有一寸半,可心口处进针较深,必得用三寸才能触碰到穴位止血,且稍有不慎便要葬送性命。
秦一凡手拿着针灸包,看着躺在床上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莫平,迟迟没有动作,他心跳如鼓,从腰间的荷包内碾碎一个药丸,手指上的粉末抹在银针的下方。
“快点!”玄牧手伸过去。
“给···给您!”秦一凡将银针递过去,手微微的颤抖,不敢去看他的眼神。
玄牧狐疑地看着他心虚的样子,接过银针仔细看了一眼,待看清上面的粉末,将银针又递了回去,“针灸包给我!”对于梁国细作这个身份来讲,莫平还不能死。
秦一凡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心虚地将针灸包递给他,站在殿内惶惶不安,可玄牧并未说什么,开始为莫平止血。
“到底怎么回事?”玄牧将银针刺进心脉。
“昨晚有人传消息称,发现了莫宁玉留下的藏宝,父皇带人过去,遇到了一队刺客,”莫毅沉声道。
“都没有派人查探,便直接过去?”玄牧皱着眉。
“父皇武功高强,若非没有料到贼人是个女子,被她偷袭,也不会伤的这么重,”莫毅可不敢说莫平刚愎自用,听说有藏宝便一意孤行的过去,称有了银钱便可以修功德碑,不会被那帮大臣唠叨。
如果不是莫平征战多年练就的杀意感知本能,当真被那女刺客得了手,“不过她也没讨到好,被皇上斩杀,现在正挂在城门口示众呢!”
“血止住了,但一年半载的最好别动武,好好休养一番,心脉上的问题轻视不得,”玄牧收回银针,北燕境内他的针灸之术无人能及,“剩下的太医可以处理,我便走了。”
“国师等一等,”莫毅唯唯诺诺的叫住他。
“什么事?”玄牧冷眼看着他,“我还要赶紧回去为皇上制保心丸,大皇子有话不妨直说。”
“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莫毅指着殿内宫人道。
“一凡是我的亲传弟子,于针灸和周易上比我有天赋,将来必要继承我的衣钵,什么事没有必要瞒着他,”玄牧见他要将秦一凡赶出去,开口道。
“还有一处伤口,您能不能帮忙看一看,”莫毅听此,便让他留下来,走到莫平床前,掀开被子,犹犹豫豫地道,“昨晚···打斗过程中还伤了另外一处,方才院正说他无能为力,您有什么办法吗?”
玄牧眯着眼睛看他指的那一处,“您想让我救吗?”
“当然想,这···这一处坏了,和太监有什么两样,我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岂能···岂能这般!”莫毅支支吾吾地道。
“皇上登基,也有四年了吧,”玄牧看着他疑惑的双眼,眼含深意道,“您是阖宫唯一的皇子,却始终未被封为太子,若是将来再出了个小皇子,那您——”
见莫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玄牧继续道,“大皇子,今日这病,您说能治,那就能治,您说不能,那玄牧便无能为力。”
“国师啊国师,难怪您能屹立三朝不倒,我今日算是领教了!”莫毅压住脸上的笑意,悄声道,“今日的事,还请您为我——哦不,为皇上保密,心愿达成之时,我必记您一大功!”
此话一出,玄牧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告辞,带着秦一凡出去。
回到国师殿,不等玄牧开口,秦一凡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对不起,我一时糊涂,没有想到您会被连累。”
玄牧示意他起来,“你先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两岁那年,是北燕最乱的时候,上上一任皇帝昏庸无度,民不聊生,先皇的出现,才结束了这样的生活,我们一家人才能活下来,”秦一凡缓缓地道。
“可惜战乱之时我父母伤了本源,没两年就撑不住,最后将我送到善堂,在那里我遇到了许多和我一样经历的孤儿。”
“那个时候我就在心里想,如果没有战乱,如果皇帝治国有方,我们是不是就不会流离失所,”秦一凡耷拉着脑袋,“莫平,他根本就治理不了国家,这几年百姓过的什么生活,大家都看得到!”
“你说的没错,可你有没有想过,莫平死了,谁会继承皇位,”玄牧看着他,“莫毅?他会比莫平强到哪里?”
“师父,我错了,”秦一凡只是一时冲动,银针递过去他便后悔了,莫平死在针灸上,不仅北燕群龙无首,师父也会因此受到牵连,“我再也不敢了。”
“一凡,我老了,只想求一个稳,但你不一样,”玄牧话中有话,“等你找到一个,真正能接任皇位的国主,想怎么做我都不会拦你。”
“您不怪我?”秦一凡猛地抬头。
“为何要怪,你只是有些鲁莽,却并未做错什么,”玄牧别开眼,他知道秦一凡一定会帮莫鬼鬼,又怎么会限制他,他需要一个,能探听莫鬼鬼身边消息的人,“我倒是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可我,只是个卦师,什么都做不了,我帮不了那些百姓,”秦一凡沮丧地道。
“用心看,你会找到的。”
莫鬼鬼坐着礼部的车架,往皇城方向行去,虽说依旧简朴,好歹还有几扇木板遮风,手里拿着春熙准备的汤婆子,还能挨过去。
马车一路疾驰,行至城门时速度慢了下来。
喧闹之声不绝于耳,透过车门的缝隙,可以见到成群的百姓围在城门口的位置,不时指指点点。
“昨晚的刺客,竟是个女的?皇上到底有没有事啊?”
“谁知道呢,不如死了算了!”
“瞎说什么,你想死别拉着我!”
莫鬼鬼听着这话,满心疑惑,将车门打开一道缝隙,顺着众人的视线抬头,就见城门之上悬挂着一具女尸,她头发凌乱,看不清面容,可露出的右手腕上,有一道刀疤,形似弯月。
“莫致雅,都怪你练那个破枪,让我手腕受伤,若是留下疤痕,我和你没完!”
脑海里回想着莫嫣手上的那道月牙形疤痕,莫鬼鬼心内升腾起不祥的预感,“不,不可能的,”她一掌推开车门,从马车内走出去站在车辙上。
“永安公主!”守城的侍卫开出一条路,语默走上前去,“恭迎永安公主,怎能劳动您出来!”
莫鬼鬼看着出现在这里的语默,已然明白过来,若是莫嫣平安无事,他现在应当在宫中,等待着她的到来,而不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过来城门口迎她。
为什么?
莫鬼鬼扶着车门,死死地盯着城门上,心内一阵绞痛,她在皇陵等了四年,只差了一天,就一天,她就可以回宫,可以见到莫嫣,为什么她会忽然刺杀莫平?
“公主您没事吧?”语默见她一只手捂着心口,几步跳上马车,“我扶公主进去,快些驾车回宫!”
“公主,他们不知道这是四公主,您若是露出端倪,所有暗卫都要陪葬,”语默见她另外一只手死死扣在木板上,不肯进去,紧忙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莫鬼鬼听到他这句话,终于松开了手,苍白着脸回到马车内,“为什么?”她的眼睛内含着泪水,看向语默,“莫平的武功之高,人尽皆知,四姐满打满算习了四年武,如何能打得过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就出手?”
“功德碑所用的玉石,取自云州的一座矿山,深埋于几十米的地下,为了完整的开采出来,这几年相继埋了上百人,”语默沉声道,“莫平还要将功德殿铺上金砖,金要从百姓中来!”
“从他想要修功德殿起,四公主便想暗杀他,可他身边侍卫太多,我们的人手又不足,一直没能出手。”
“祭祀仪式后,便要着手雕刻功德碑,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受到征调,去到京郊,这座歌颂功德的功德殿,将会埋葬无数百姓的心血,毁的是北燕千千万万户人家。”
“四公主不忍见到百姓受苦,苦心布局了许久,可还是棋差一着,让他重伤逃走,自己也永远留在那里。”
“动手之前,公主切断了一切与暗卫的联系,只带了六名死士,莫平杀死她之后,并未察觉她便是四公主,无论怎么调查,也不会查出她的身份来。”
“四公主让我们先不要告诉你,她说,若是成功,回来后您还是永安公主,无忧快乐一生。”
“若是失败,就让剩下的暗卫掩护您假死离宫,边城的宅子内留下了足够的银钱,无论是去到小镇隐居,还是出走梁国,都够您一辈子衣食无忧。”
“皇宫到——”
“公主,”语默看着车外的一众官员侍卫,“您先回宫,剩下的我会安排,”说着,他打开车门。
莫鬼鬼眼神呆滞,手捂着心口,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撑着车门,站到车辙之上,顺着脚踏走下马车,抬起头看向这座宫城,只觉得陌生又熟悉。
莫鬼鬼,你现在能做什么?
众人的视线追随着这位前朝唯一留下的血脉,宫装披在她的身上大了一圈儿,显出她消瘦的身形,踉跄着往宫内走去,只走了几步,便昏迷在宫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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