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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华。”杜兰真回过头，唤了一声。
“真人。”韩世华立刻应声。
“这些天来，实在是既渴慕真人神通盖世，又近乡怯，不敢以鄙陋之姿搅扰……”
“之后……弟子潜在水中，见了真人神通盖世，那三武圣气息远远强于弟子，却在真人面前惊惧俯首，弟子便生了向真人求学神通道法之心，盼着往后能变强，夺回洞府，以解心头之恨。”
“恰逢真人神通广施，变苍山为洱海，海水自浮丘山底而涌出，弟子顺着这海水，一路游来，便到了浮丘山附近。”
说到这里，仿佛是它自己也觉得太丢人了，蛇头都伏了下去，“嘶嘶”地轻声喑着，“弟子无家可归，打又打不过它，四海之大，竟无处容……”
“是，真人。”初霁点了点蛇头，仿佛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弟子从小在虹光仙旁长大，从来都护卫着虹光仙，但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一只鸡，厉害得紧，脾气凶得很，弟子几番和它斗法，都没能取胜，反而受了伤，被它霸占了洞，从虹光仙旁赶了出来……”
“你且说来无妨。”杜兰真出声鼓励它说下去。
“真人想必知道，我们白虹蟒从来都和虹光仙伴生伴长，这后一个条件基本没什么难度。弟子修行凡八百载，好不容易熬到九阶，本来应该服食虹光仙，立刻化形的……”初霁说到这里，吞吞吐吐地说道，“但，弟子愚钝，出了点事……”
听到虹光仙四个字，杜兰真心里微微一动，但她什么表也没有。
“真人，这件事其实由来有因。”初霁尴尬地答道，“在弟子这一族中，要想化形，须得达到九阶，然后食三两左右的虹光仙。这两个条件都达成后，自然就能化形，不必多费功夫，而且能化形非常完美，不至于蛇相半褪半留。”
以白虹蟒的种族天赋、奇异血脉和生长环境来说，没道理比甘朱一介平平无奇、可能沦为盘中俎的蜜鲤更难化形啊？
“这是怎么回事？”杜兰真挑了挑眉。
“呃，”初霁卡了一下，“真人容禀，不弟子不想化形，而是弟子实在……没法化形。”
而妖兽一旦化形，也就可以被称为“妖修”了，他们会更容易克制自己的本和冲动，学习道法也会比以前容易很多。
如今她面前的初霁已是九阶妖兽，相当于戡梧界的筑基巅峰，却一点化形的迹象也没有，这让杜兰真忍不住有些奇怪了——正常来说，妖修如果能化形，都会选择化形见人的。这不是它们倾慕人类，而是化形这件事本就代表了实力和手段，是妖修“体面”的象征。
当年杜兰真刚刚筑基的时候，便遇见过同为筑基初期的妖修甘朱。甘朱是蜜鲤化形，鲤鱼特征尚未完全褪去，仍然能从外貌上看出跟脚。不过，即使如此，甘朱也是有了人形的。
五阶，差不多就是戡梧界的筑基初期、正统玄门境界的开脉中期。
她自己也取了个蒲团坐下，然后笑着问道，“我在戡梧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妖修，据我所知，你们妖修早在五阶便有可能化形了吧？”
“请坐。”杜兰真一拂袖，为初霁布了一个蒲团——如果对面的是人，她会提供椅子，但初霁是蛇，未免尴尬，还是蒲团比较合适。
它若有所悟地想着——也许只有碧鲲真人这样的世外高人，才能如此逍遥忘机、无无求吧！
光是走进来，便觉得这屋里实在太过清疏，不似常人所能居住的。
出乎初霁意料的是，思鹿馆里并没有它所想象的那样陈设华美、灵气人，反而显得过分简单，仿佛雪洞一般，没几件陈设。
初霁跟在她后游走，两人转瞬便进了小楼。
“我这小楼，叫做思鹿馆，算是我在沧溟界的别苑，与我在戡梧的洞府用的是同一个名字。”杜兰真随口介绍了两句，“平我都在此静修，鲜少外出——好了，闲话休提，你且随我进来。”
不过，她平时用的还是戡梧界的字，甚至暗暗引导浮丘山这些弟子也用戡梧界的字。
沧溟和戡梧多年分离，字形也有不同，但大体上还是相似的。杜兰真花了一个月，便完全掌握了沧溟界的字形。
它居然还识得几百个字，杜兰真已经很满意了，“我习惯写的字，和你们沧溟界的字稍有不同，你不认得也是正常的。”
“真人，这小楼叫什么啊？”初霁一落地，便在地上游走了一小圈，望着眼前的小楼问道，“弟子山野妖物，不识文墨，仅认得寥寥几百个字，这三个字里，只认得一个’思’字。”
杜兰真和白虹蟒初霁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免得它乍然被遁法影响而惊慌挣扎，便带挈着它回到了她平修行的地方。
***
只有韩世华手里那陷入昏迷的少年、他们尚未褪去的震惊和迷茫，还在提醒着他们方才确实发生了些不同寻常的事。
浮丘山，还是那个平静无波、世外桃源的浮丘山。
浮丘山上，众人恍若惊梦地望着这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海面，方才的巨蟒飞虹、海浪滔天，仿佛都从未存在过。
她这话刚罢，便似有一阵清风吹过，转眼间，无论是那虚立于海上的飘渺影，还是蜷曲的威武巨蟒，都在同一刻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至于你——”杜兰真望着白虹蟒初霁，微微一笑，“和我来。”
“是，真人。”韩世华立即接过这少年。
“把这孩子带回去，等他醒过来再和他把咱们浮丘山的规矩说清楚。”杜兰真手轻轻一推，手中拽着的少年便轻飘飘地飞到了韩世华面前。
杜兰真默默无语地打量着眼前垂首讷讷、仿佛已能用蛇表达出一切复杂的表一般的初霁。
她就说为什么传说中从不离虹光仙半步的白虹蟒会突然出现在浮丘山附近，向她求学。
原来，这还是条丧家之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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