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朋友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但当他们出现的时候,你得装作他们是你的朋友的样子。
“我看了比赛,你打得太好了!知道吗,我现在完全是你的粉丝了。”杜兰真亲切地对顾霓云说道。
“别啊,我们都知道到底谁才是这次非鹤楼夺牌的重头戏——关键人物总在最后出现,不是吗?”顾霓云同样亲亲密密地望着她。
看起来她们完全惺惺相惜了。
但是没有。
她们——包括其他在茶楼里的人,都知道她们的言不由衷。当然,没有人会揭穿这一点,因为这个包间里,在所有人之间都弥漫着这股尴尬的气氛。
到底是谁想出来这个“大家都带自己的朋友来、一起自由地讨论这场比赛”的主意?杜兰真愤愤地想着,她讨厌这个主意!
本来以杜兰真的社交水平,这个场合是不至于这么尴尬的,但可惜的是,她来晚了,来的时候,这个包间里已经这么尴尬了。
把杜兰真拉过来的人是韦嘉言——两人的缘分要追溯到几十年前的红春洞府,算是贫贱之交了——如果相比起来她们现在能算富贵的话。
而杜兰真带上了沈淮烟。
如果能回到几个时辰以前,杜兰真会毫不犹豫地婉拒韦嘉言,拉着沈淮烟侃大山的。
“我讨厌这里。”沈淮烟传音过来。
“我也是。”杜兰真面无表情地回答。
她没有别的意思,也不讨厌这里的任何人——事实上,如果在别的地方遇到她们杜兰真多半会和她们聊的很好,但现在的气氛太尴尬了,尴尬到杜兰真这种社交小能手都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徒劳尝试比较好。
“我听说今天丹会有比赛?”沈淮烟问道,“你怎么没去?”
“丹会的第一评委是谁你知道吗?”杜兰真挑了挑眉,“云州岚的弟子,我去……不大合适吧?”
虽然……也许那位金丹真人不会因为父祖辈的仇怨而徇私,但作为弱势的一方,杜兰真还是能避就避,免得坏了杜君芝的大好机会。
“你这弄得好像是你得罪了他们一样,明明是他们得罪了你才对!”沈淮烟柳眉倒竖,为她不平。
“我师尊得罪了他们,跟我得罪了他们,有什么区别?”杜兰真倒是很看得开,“况且,虽说编排尊长。不太好,但我看我师尊和云州岚真君的样子,云真君还真未必是不讲理的那个呢……”
沈淮烟噎住了。
“倘若我修为高了,碰上了再计较一下也不迟。”杜兰真哈哈一笑,转开话题,“顾霓云我不熟,你知道她吗?”
“她是个暴力女。”沈淮烟悄悄道,“看似粗放,其实也很有心机。以前她和人订了亲,结果她修为一直卡在炼气三层上不去,那家就把她退婚了,谁知道顾霓云忽然开了窍,修为蹭蹭蹭地往上涨,一路顺风顺水地追上了原来的未婚夫——那人好像姓齐吧?”
杜兰真对顾霓云和前未婚夫的恩怨情仇兴趣不是很大,重点只在她的实力上,“暴力女?跟你比怎么样?”
沈淮烟一挑眉,忽地一挥手,匣中霜雪一跃而出,那剑光如明月,盈盈来相照,蓦地把整个茶室照得仿佛月宫神境,澄然一片。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毫无预兆,连杜兰真都没猜到,何况是根本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的旁人,骇得茶室里众人以为沈淮烟要发疯,一时之间,华光大作,那刀啊剑啊琴啊钗啊一瞬间全都宝光无限,护在自家主人的身旁,各自争辉。
一时之间,这小小茶室里的光芒竟然透过了各种禁制和阵法,外人在街上都能看见那茶室外壁和窗棂上漏出来的莹光。
“沈淮烟,你发什么疯?”大家虽然骇得不轻,但都是一个境界的,又都自负手段,并不怕沈淮烟,因此法宝一起,纷纷叱道。
沈淮烟并不作答,长笑一声,手里青霜往前一递,直直地朝杜兰真送去寒光冷雪。
杜兰真大概是这个茶室里最镇定的人了。她虽然也没想到沈淮烟会忽然暴起,猝不及防之下,也吃了一惊,但她只是坐在那里,稳如泰山,仿佛没看见紫电青霜来相会。
直到沈淮烟伸手一递,朝她送来剑锋森森,她才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里面还剩半杯茶水,她轻轻啜了一口,然后手一翻,将那茶水轻飘飘地往外一泼。
茶水仿佛被什么力道牵引着一样,直直地迎上沈淮烟的剑锋,在将将要触及剑锋时,化作轻烟薄雾,朦朦胧胧地笼住剑锋。
沈淮烟手腕轻轻一抖,想荡开那薄雾——她再清楚杜兰真不过,这轻烟薄雾看上去毫无温和无害,实际上肯定跟杜兰真这个人一样,腹里藏奸,有的是花头耍,想到杜兰真满肚子心机和她在基础术法上的造诣,沈淮烟就头疼,索性不去触雷,一旦荡开薄雾,立刻直取杜兰真本人,看她还有什么花招。
但沈淮烟手腕一抖,竟没把那薄雾荡开,只是见它稍稍抖了一下,甚至完全看不出来是沈淮烟动手了,就跟它自己组合时的抖动几乎没有区别。
沈淮烟手腕数振,剑锋在这抖动下开出一朵花来,五瓣清光,不差分毫,朝杜兰真缥缥缈缈地飞来。
那薄雾轻烟在这剑花下仿佛狂舞,却始终没有被沈淮烟的灵力和剑气荡开,更没有被破开分毫。
这既需要杜兰真导阴舞阳、盈然相生的本事,才能使这薄雾始终清清淡淡却完完整整,也需要沈淮烟控制灵力和剑气浑然无锋,才能不破开这薄雾。
修真一时看的是手段凌厉,长远看却最终要归于根基、体悟扎实。两人这无烟火气的交锋,全无术法神通的华丽,表现的却是实打实的、半点做不得假、没法速成的大道之基。
两人交手仿佛电光火石,先后不到一息,看上去平平无奇,却引得众人齐声喝彩起来。
两人局势稍有僵持,韦嘉言忽然笑道,“沈道友,你这么来,是没法赢的,我来帮你一把。”
她说着,伸手探来,转瞬伸到两人眼前,指尖已凝成一个小得看不清其中线条的阵法,朝那轻烟薄雾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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