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凤凰城到秀岩城,后世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而已,但那是几百年后的情况了。
实际上,杨振他们一行人,即使一路上策马急行,不敢休息,也走了几乎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
直到了当日日落西山,河上开始起雾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才在安庆后派遣的巡哨队伍接应之下,过了大洋河,来到秀岩城。
驻防秀岩城的安庆后,也是杨振的老部下了,虽然追随杨振的时间没有从宁远开始的那批人早,但他也是在杨振进驻松山时投效麾下的,比后来的其他人要早不少。
当然,两个人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这次在秀岩城内见了面,自然是少不了一番见礼、叙旧、嘘寒问暖。
安庆后及其手下不少人,在从辽西那边移防到金海东路这边以后,生活安定了下来,有的丧偶的娶了继室,之前在辽西没成过家的也陆续成了婚。
他们纷纷在金海东路的新移民之中,找了适龄的美貌女子结了亲,安了家。
安庆后也娶了继室,眼下,不仅在秀岩城内安了新家,而且还在秀岩城南不远的地方,圈了部分土地,平常由继室的父兄亲戚帮忙打理。
对此,杨振当然也是乐见其成。
毕竟,那些跟着自己混的老弟兄们,打生打死许多年,如今有条件了,总要叫他们过过安稳日子才算对得住他们。
至于秀岩城,虽说是城,但其实只是堡城,方圆不过几里而已,规模并不大。
好在城中除了驻军以及部分驻军家属之外,并没有多少常住的其他商民人口。
只有一些胆大的不肯南撤到英那河以南或者大洋河下游去的屯垦户,因为此前秀岩城坚壁清野的缘故,被临时收留在了城中。
这样的人口,总数超过了两千口,其中的青壮丁口约有七八百已被征为了辅兵,上城帮着守城,而剩下的老弱及妇女,则为城中官署和驻军做些洒扫帮厨等杂役。
也因此,秀岩城虽然规模不大,但是经营得却也井井有条,至少干净有序。
杨振所率的一行人,在安庆后带队迎接入城后,就下榻在嘉靖四十二年修造的秀岩“抚民通判公署”的那几重院落之中。
到了第二天一早,负责与清营联络的刘文炤匆匆出城,往西而去。
等杨振在通判公署刚吃过早饭,刘文炤就领着身穿金海镇明军常见罩甲、大帽的硕托,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家睿王爷,现在到了何处?”
再次见到硕托,杨振看着他,直接开口询问多尔衮的位置。
“不瞒都督,我家睿王爷现在就在汤池河西岸我正白旗大营之中。”
“很好。既然如此,不如今日就安排你家睿王爷,与本都督见面谈一谈!”
得知多尔衮真的来了秀岩城附近,杨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如果说前几日,杨振初次见到硕托的时候,内心深处对于多尔衮的议和之举还是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的话,那么现在杨振觉得自己应该大力促成此事。
因为此事对自己目前的局面来说,绝对的利大于弊。
多尔衮想要最大限度的保存他自己的实力,想从辽东半岛全身而退,可杨振又何尝不想最大程度保存自己的力量,以最小的代价拿下盖州以南的土地呢!
更何况,杨振北伐以来在鸭江两岸新占领的广大地区,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巩固占领。
虽然杨振向来都很忌讳麾下主力分兵,但是现在的事实是他已经处在不得不分兵的状态之中了。
凤凰城、通远铺,九连城,新义堡,新朔堡,新昌堡,鸭浦,以及更远的西盖马堡,包括最近仇震海率部北上占领的宽奠堡、新奠堡等等,这些地方都需要驻军,也都需要时间来消化掉它们。
虽然很多地方不需要派出太多人马,但是即便如此,这里分一些,那里分一些,七分八分之下,也要占用掉好几成的主力。
更不用说,接下来杨振下定了决心,要派出一批精锐的人马南下平壌城,甚至是汉阳城,解决和宁国的问题呢。
这批人马只能从目前征东军的主力营头之中出。
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经历了连番大战的杨振军主力,也属实需要缓一缓了。
起码要等杨振从金海镇大后方新调的将领和队伍,尤其是第一批移民船到来之后,他才能够真正腾出手来。
而在这个期间,正好遇上多尔衮想在清虏八旗内部搞事情,那就给他创造机会,让他放心大胆去搞好了。
不管他多尔衮搞不搞得成,也不管他最后搞出一个什么结果来,只要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盛京城里的那位没有精力对自己新占领的地方发动反攻,那就足够了,自己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所以,杨振在抵达秀岩城之后,对于跟多尔衮见面这个事情,变得更上心了。
而巧合的是,多尔衮似乎也很迫切。
“这次在下奉了我家睿王爷之命前来,正为跟杨都督你尽快敲定此事。”
“那么,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你家睿王爷可有什么建议?”
杨振的确希望这次跟多尔衮见面,能够就此前提出的问题达成一致,所以在时间地点方面并不怎么计较,当下便把建议权主动交给了多尔衮一方。
“我家睿王爷的意思是,见面的时间,宜早不宜迟,不如定在今日上午巳时,至于地点,则宜近不宜远,不如定在汤池河口上游几里处的汤沟桥上。”
“汤沟桥?”
听到硕托提及了一个具体的地名,杨振转脸看了看陪同在侧的安庆后。
这时候,安庆后说道:
“报告都督,汤池河在秀岩城西十几里,是大洋河一条小支流,汤沟桥则是汤池河上唯一的石墩桥。此前卑职执行都督坚壁清野的命令,已经派人将桥面炸毁,但是其石墩深植于河床之中,不好彻底摧毁,且卑职当时心里存了将来万一之用的念头,就没有彻底摧毁。没料到,却被清虏突袭而来占领,做了迅速过河攻击秀岩城之用,直到如今仍被汤池河西的清虏控制。这是卑职的失误,请都督处罚。”
“处罚什么?现在不是正好用到了吗?”
“都督,汤沟桥,如今是在清虏之手——”
“无妨!”
对于安庆后的自请处罚,杨振当然一笑了之。
同样,对于他现在的担心,杨振也不以为然,直接挥手打断了他的说辞,同时向他问道:
“汤池河以西,可以有他们的人马?”
“这个倒是没有发现。”
听了安庆后的回答,杨振当即转向旁听的硕托,说道:
“你回去告诉你家睿王爷,如果汤池河以西,现在有你们一兵一马的哨探,必须在巳时以前,全部撤回到汤池河西去!”
“都督放心,今日我军并未派一兵一马过河哨探!”
“很好,你也告诉你家睿王爷,本都督决定单枪匹马去见他,希望他也能单枪匹马来见我!到了今天这一步,本都督不会利用这次见面的机会对他不利,也希望他不要搞什么阴谋诡计!否则他也不可能活着离开此地!”
应该有的威慑,还是要有的,否则万一多尔衮搞点小动作,整得自己阴沟里翻船,那可就要前功尽弃,为天下笑了。
“这个,请都督放心,我家睿王爷英雄盖世,岂是那等卑鄙小人?!不过我家睿王爷知道都督军中火器犀利,还请都督不要懈怠火枪、飞雷等物。”
面对杨振丑话说在前面的做法,硕托也很理解,因为多尔衮同样有这样的担心。
毕竟在大清国那边,杨振的名声之臭,传说中的人品之恶劣,手段之下作,那可不是吹的,在八旗上层之中,早已是人尽皆知了。
即便是多尔衮这种阴狠毒辣之人,都不得不提前防着杨振一手。
“好说,好说,不带就不带!你说你家睿王爷不是卑鄙小人,难道本都督像是那种卑鄙小人吗?哈哈哈哈——”
对于杨振的这个反问,硕托笑了笑,没说话。
显然在他心目中,杨振绝对不是什么忠顺仁义道德之人。
“为表示诚意,我家睿王爷决定一人一马,不带弓箭远兵赴约。希望都督也能如此。如果都督不放心,也可以佩刀披甲前往。”
“就按你们睿王爷说的办吧!”
杨振基本上完全同意了多尔衮方面的提议,完全没有锱铢必较的去争夺什么主动权。
所以,杨振和硕托的这次会面,很快就结束了。
而敲定了一切相关事宜后,硕托在刘文炤的引领下,很快就离开了杨振的下榻处,离开了秀岩城。
杨振这边也开始了赴约的准备。
虽然杨振刚才说了不会主动搞任何不利于这次和谈的小动作,但是这么说并不意味着他不为自己的安全采取任何措施。
相反,他这次带了抬枪营一起前来,就是要好好利用抬枪的超远射程,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一旦多尔衮敢跟自己搞什么小动作,杨振也绝对不会跟他客气。
甚至在来秀岩城的路上,杨振也一直在想,要不要趁此机会直接干掉多尔衮本人,除掉这个今后的大患。
但是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如今是崇祯十五年,真要除掉多尔衮后,清虏和大明这边的各种事态,很可能将完全超出自己的预判,乃至预期,自己作为穿越者的优势也将大打折扣,所以还是决定这次不冒险。
但是如果多尔衮铤而走险搞自己,那就没办法了,哪怕接下来在盖州、熊岳等地金海镇产生重大伤亡,哪怕接下来耽搁了自己收拾和宁国的计划,自己也只能采取断然措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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