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高位者,比如像现在的杨振这样,一身兼领金海、登来二镇兵马的人物,考虑问题就不能只从自己个人的喜好出发了。
而且北伐清虏,收复辽东这样的大事,也的确需要统一谋划,统一指挥,有主有次,有正有奇,相互配合,协调行动。
也就是说,要么是自己带着东线人马配合辽西的洪承畴、祖大寿,要么就是辽西的洪承畴、祖大寿配合自己。
不过从眼下的各种实际情况看,自己凭借着崇祯皇帝的信赖,或许能跟不受皇帝信赖的祖大寿比一比,但是却肯定无法跟已经出关坐镇宁远城已久的蓟辽督师洪承畴争夺统帅权。
这个问题,在沉迅前来金海镇跟杨振初议北伐清虏之事的时候,杨振就已经想清楚了。
所以,在杨振心中,统帅权之争,早已经没什么可争的了。
剩下唯一要争的,只是东线兵马的自主权问题。
不过就在刚刚张臣、李禄与祖泽润争论的时候,杨振突然意识到,这个东西也没什么好争的。
什么服从统一调度指挥了,什么配合辽西兵马作战了,等等,都只是一些虚名而已。
既然洪承畴和祖大寿想要自己的承诺,那么自己完全可以给他们一个承诺。
至于到时候实际上怎么办,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
毕竟战场形势千变万化,两地之间又是隔山隔海,谁又能管得了谁呢!
最重要的是,杨振也意识到,自己应当让洪承畴、祖大寿以及他们麾下的部将兵马尽可能安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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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唯有他们安心了,放心了,他们才更有可能出兵北上,或者出兵东进,然后才能为自己所用。
否则的话,他们对金海镇的兵马不放心,那么他们就很有可能一直坐山观虎斗,或者硬挺着拖延时间,拖到朝廷扛不住关内压力,下令撤兵,最后弄得复辽大业再次不了了之。
这个兴师动众最后却不了了之的结果,肯定是最坏的结果,同时也是杨振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所以,就在刚刚,杨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确应该把格局打开,多出力就多出力,打硬仗就打硬仗,而且最后的胜利果实,不管被谁摘走了,只要最后胜利了,那么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只要灭了清虏,杨振不在乎具体是谁从中获得了最大的好处。
不管是洪承畴自己想封侯,还是祖大寿想封侯,管他呢,自己只要实现了灭清复辽的目的,其他的都可以以后再说。
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杨振的心情和视野顿时豁然开朗。
“呵呵,洪先生,祖先生,你们放宽心,将来回去了以后,也请转告洪督师、祖大帅放宽心,北伐清虏,收复辽东,也是我杨振一直以来的心愿。
“只要朝廷旨意下来,命我杨振接受蓟辽督师府统一号令,配合辽西作战,我杨振绝无二话。但凡是有利于北伐清虏,收复辽东的,我杨振肯定全力支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振这几话一说出来,张得贵与张臣、李禄三人是目瞪口呆。
而同样在场的方光琛,更是对着杨振一顿急使眼色,显然是希望杨振不要这么急着表态。
“都督——”
“都督果然忠义无双!”
方光琛正要站起来说话,想着把杨振刚才表过态的话往回收一收,结果却立刻被祖泽润站起来打断了。
只见祖泽润站起来先是喊了一声都督果然忠义无双,随即一揖到地,紧接着说道:
“实不相瞒,如果不是有都督崛起于清人身后,朝廷调集再多兵马到辽西,我家大帅也决计不会在今时今日同意出兵东进,贸然清人发起决战。
“但是有了都督的鼎力相助则不同,如果说过去东进决战,收复辽沉,毫无胜算,那么有了都督的鼎力相助,朝廷再举九边之精锐、天下之粮饷以谋之,胜算至少有六成。”
“才六成吗?”
“没错,六成!”
“那还有四成呢?”
“另外四成,二成在清国伪帝黄台吉!”
“哦?此话怎讲?”
杨振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关于黄台吉的消息了。
因此他从祖泽润的嘴里突然听见清虏伪帝黄台吉的名字,立刻饶有兴致地追问了起来。
“呵呵,以往每到秋冬季节,清兵总不消停,但是今年秋冬以来却一直安静异常,事实上,自从年初镇江堡之围解了以后,清国伪帝黄台吉就再没有对外用兵,都督难道不觉得奇诡吗?”
“这么说来,倒是的确有些奇怪,祖先生消息灵通,可知其中缘故?”
这个问题,杨振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毕竟他是知道历史大势的。
要是他心里对此一点把握也没有,他也不敢在七月里抽身离开旅顺口,离开金海镇,渡海前去东征倭奴国,而且一去就是数月之久了。
只不过光靠历史记忆来决策也不行。
杨振知道祖思就是祖泽润,也断定祖泽润在策动张存仁等人反正之前,一定在清虏那边预留了眼线。
是以,他还是想从祖泽润的嘴里得到一些细节,或者从他的消息里面印证一些东西。
“呵呵,都督说笑了,祖某不过是辽西祖大帅帐下的一介行人而已,哪里当得起消息灵通的夸奖?”
祖泽润见杨振这么问他,他心里也知道杨振很清楚他不是什么祖思,于是呵呵一笑,嘴上虽然否认了自己消息灵通,但却依然回答了杨振的问题。
“据传清国,哦不,清虏,清虏伪帝黄台吉,在其东宫福晋病亡了以后悲痛过度,再次大病了一场,已卧床数月不起,不理军政事务。”
“啊?!”
“此事当真?!”
金海镇这边很少能得到来自清虏内部的内幕消息,有时候偶尔得来一些,也全靠在战场上抓到了俘虏以后通过审讯获得。
也因此,祖泽润轻飘飘说出来的这些话,令在场的金海镇诸人都是大吃一惊,同时也大喜过望。
甚至包括杨振在内,也明显的愣了一下。
“清虏伪帝黄台吉的东宫福晋病亡?你说的可是黄台吉东宫大福晋辰妃海兰珠?”
“没错,正是都督曾向清虏伪帝黄台吉索要过的盛京第一美人,科尔沁贝勒宰桑布和之女,清虏伪帝黄台吉的辰妃海兰珠!”
面对杨振一脸讶异的神色,祖泽润立刻笑呵呵地确认了,同时也点出了杨振曾经向黄台吉索要海兰珠的往事。
杨振见他特意点名此事,只是哦了一声,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祖泽润见杨振不言不语,可能是担心杨振不信,于是紧接着补充道:“清虏伪帝东宫辰妃病亡以后,黄台吉亲行国丧之礼,其外藩高丽蒙古皆遣使来吊祀。此事千真万确。”
“呵呵,本都督不是不相信祖先生你说的话,本都督是在想,清虏伪帝黄台吉是个痴情种,其辰妃海兰珠死了以后,他哀毁过度,又能活多久?”
杨振当然知道黄台吉接下来能活多久,按照他所了解的史实,黄台吉会在崇祯十六年八月上旬的一天突然猝死。
而这一世,由于在崇祯十二年冬松山前线的那次中风昏厥,黄台吉的身体比原时空要差上很多。
也因此,海兰珠之死,有可能会比原时空给他造成的打击也更加沉重,影响更巨大。
这也就意味着,黄台吉很可能会比原时空死得更早一些。
杨振一边想着黄台吉的死期,一边说着自己心中的猜想,可等他把自己的话问出来以后,勐然发现,其他在场的人全都面带震惊之色的看着自己。
“哦,是这样,据我所知,当时清虏伪帝黄台吉从镇江堡城外先行撤离,返回清虏所谓的盛京,并不完全是因为广宁城易手,而是因为其东宫大福晋海兰珠重病。”
杨振无法解释自己为何知道清虏伪帝黄台吉是个痴情种,当下只好借口说自己得到了黄台吉从镇江堡城外先行撤军的幕后原因。
同时,为了避免提及自己曾向黄台吉索要海兰珠的事情,干脆直接说黄台吉先行撤军的幕后原因就是海兰珠病重。
反正现在海兰珠也已经死了,让她提前“病重”,也没什么破绽。
果然,杨振这么一说,在场的诸人一时皆恍然。
有的对黄台吉的这种不爱讲人爱美人的行为嗤之以鼻,满脸鄙夷。
有的则是对黄台吉的这种行为满脸惊讶,满脸不可思议。
但是,唯独没有人再对杨振刚刚谈及黄台吉有可能在在不久的将来会病死这个话题感到意外了。
“原来如此。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很多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是啊,怪不得当时镇江堡城外清虏东西大营的情形那么诡异呢!”
“呵呵,这么说,这个奴酋还真是个情种啊!”
张臣、李禄、张得贵三人,当然是无条件相信杨振的,因此当杨振略作解释之后,他们一个接一个感叹着。
然而就在这时,祖泽润却突然插话问道:“敢问都督,方才都督所说清虏伪帝从镇江堡城外撤军的幕后原因,从何得知?都督在清虏国内,可是已然安排了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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