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新命记
根本不用别人再进行介绍,城下的尚可喜一眼就看出了城头上哪个是杨振。
而杨振自然也知道城下的一行人中哪一个是尚可喜。
清虏智顺王尚可喜头戴黑色毛皮帽子,身披黑色貂裘大氅,其人身材高大,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威武雄壮,气势不凡。
“不急入城,我尚某人既然来了此处,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城外的确风大,寒风夹杂着散雪呼啸来去,吹得城头旗帜哗哗作响,但是尚可喜全不在意,他的这一句话,说得杨振心里直骂娘。
眼看着猎物已经到了陷阱的边缘,可就是不肯往里跳,杨振自然是又急又气。
然而急也没有用,尚可喜一挥手,整个队伍都停在了瓮城外城门洞的外面。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尚某跟都督你虽然有出身东江的情分,可是今日之前毕竟没有什么过命的交情。所以,请杨都督体谅,尚某入城前,还有一个小小的不情之请,请都督答应!”
尚可喜坐在马上,望向城头,左左右右看了一遍,然后对杨振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哈哈,合情合理,合情合理,要是我杨振去了尚王爷你的地盘上见你,恐怕也得提一些要求,才敢去啊!”
面对尚可喜的说法,杨振表现得十分通情达理,虽然不知道他具体要提什么要求,但还是从将心比心的角度做了回应。
“尚王爷你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本都督能做到的,一定尽力满足你。当然了,若是你觉得入城详谈对你可能不利,咱们也可以就这样见面。
“呵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本都督与你们一个城内,一个城外,一个城上,一个城下,不接触,无私语,也免得有人将来告我通虏投敌!”
杨振大大方方浑不在意地这么一说,倒叫停在城门口踟蹰不前的尚可喜一愣,心里的疑虑随之再次消减了许多。
“这个嘛——,呵呵,也没有那么严重。而且有些话,也不足为外人道也。尚某人入城之前,只是想请杨都督你当众起誓,保证尚某以及从人的安全而已!这一点,不难做到吧?”
“原来如此,尚王爷你多虑了,本都督现在就可以当众起誓!”
杨振原本以为尚可喜会提出交换人质之类的要求呢,眼下听见尚可喜的要求就只是当众起个誓言而已,他紧绷的心情顿时一松,随即举手指天,庄严肃穆地说道: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镇江堡守城将士皆可为证,今日尚王爷及其从人入城,乃是洽谈会商彼此停战事宜。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古之礼也,今之仪也。本都督对天发誓,必以礼相待,绝不乘此机会对尚王爷一行有所不利。有违此誓言,天厌之,人神共戮之!”
古人对这样的誓言看得很重。
尤其是一军之将帅,当众对天起誓,是很严重的一个事情。
一旦食言,或者说话不算话,不守承诺,践踏誓言,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小则失信于人,成为言而无信的小人,从此被人鄙视,为人所不齿。
大则获罪于天,或者被认为必定获罪于天,从此无法堂堂正正号令麾下。
所以,重诺守信,是古人尤其是古人军中为将者的立身之本,轻易不会立誓许诺。
而一旦立誓许诺,则轻易不敢违背誓言和许诺。
但是,杨振不是古人,他的心里并没有那种忌讳,尤其是在对待敌人的时候,他才不在乎什么誓言不誓言的。
对他来说,兵不厌诈本身就包含了对待敌人时的这些谎言与欺骗。
立誓许诺,也是在对敌斗争中可以采取的一个手段。
三十六计里的哪一条,不是充满了对敌人的谎言与欺骗?
特别是尚可喜这种人,杨振就算违背誓言亲手杀了他,也绝不相信中国人自己的苍天厚土之神会降罪到自己身上。
“哈哈哈哈,好,杨都督真爽快人也!既如此,更有何说?”
在城下马上一直盯着杨振起誓的尚可喜,听完杨振所说的那番话,哈哈一笑,戒心全消,随后回头下令道:
“走,随本王入城!”
言毕,尚可喜一夹马腹,催动马匹,领着从人,让班志富头前带路哒哒哒哒地往城门洞里行去。
杨振见状,知道猎物正步入陷阱,心头一阵狂喜。
直到看见尚可喜一行人最后一个骑士进入城门洞,杨振方才不再压抑内心的情绪,冲着瓮城内高声叫道:
“张臣,好好招呼智顺王爷一行!”
“得令!”
张臣的心情跟杨振大同小异,眼看着猎物正进入陷阱,他的内心一样激荡。
当下他听见了杨振的命令,立刻回应了一声,然后二话不说就号令左右关闭瓮城的外门。
此刻的城门洞内,原本就有两棚靠边排立的精锐火枪手,一直跟在张臣的左右听命。
他们听见号令,立刻行动起来,左右两边一起发力,吱嘎一声,将城门洞内包铁的厚重木门猛然关上。
身后突然传来的关闭城门的巨大响动,自然惊扰到了正在策马前行的尚可喜等人。
“怎么回事儿?!何故关闭城门?!快叫他们把城门重新打开!”
前面的内城门仍然开着,后边的外城却已经闭了,这个情况有点诡异,令尚可喜疑神疑鬼一头雾水。
他的心里虽然突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可是却又觉得那个杨振完全没有理由如此。
再说那杨振刚刚发下誓言,如今言犹在耳,余音未断,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翻脸食言呢?
然而,就在尚可喜驻足不前迟疑回顾的当口,他们身后的另一头,两根横梁一般沉重的门栓,也已经被迅速地横放在了两扇关闭的厚重门后面。
“你们做什么?!拿下门栓,打开城门!——快,拿下门栓,打开城门!”
尚可喜见城门栓横梁都用上了,心里顿时就慌了,一边喊叫下令,一边原地调转马头。
“开门!开门!”
那些跟在他队尾的随从护卫,听见了他的命令,同时又发现城门洞内策马转身不便,登时纷纷下马抽刀,回身喊叫着前去夺门。
不过已经关闭了城门的张臣,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了,直接举起了火枪,冲着奔在最前的那个尚可喜护卫随从砰的一声开了火。
“砰砰砰砰……”
张臣开火以后,簇拥在他身旁的两棚火枪手自然毫不客气地扣动扳机,击发了手里改装过的燧发鲁密铳。
城门洞里的空间不大,尚可喜一行人在前,张臣率领的火枪手在后,彼此之间相隔并不远。
最远的,也就是从城门洞这头到那头的距离,而最近的敌我之间,几乎就是面对面的距离了。
张臣所部最靠前的火枪手,其手持的燧发鲁密铳刺刀都快顶在那些转身前来夺门的尚可喜护卫胸膛上了。
所以一阵密集枪声响过,城门洞内惊呼骤起惨叫连连。
等到硝烟稍散,尚可喜一行十几个人,就只剩下已经策马出离外门洞进入瓮城的四个人完好无损了。
“杨振!杨振!你这黄口小儿,你何故言而无信,杀我部属?!你堂堂明国征东将军金海伯左都督,方才指天立誓,如今言犹在耳,你要背信弃义,失信于天下吗?!”
身后城门洞内突然发生的变故,使得尚可喜慌乱茫然之余心中又惊又怒,眼看着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贴身随从一个个倒在地上呻吟哀嚎,他不由自主地仰头冲城上大骂。
与此同时,尚可喜心头不祥的预感也愈发强烈了。
但是一时之间,他也搞不清楚眼前城门洞明军的行为,究竟是杨振授意的有意为之,还是因为他自己刚才下令回身夺门而造成的不小心的擦枪走火。
所以他仍旧抱着一丝丝的幻想,没有下令继续夺门,而是原地策马绕行,指着城头喝骂杨振,提醒杨振不要背信弃义。
当然了,到这个时候了,就是他下令继续夺门,也没有机会抢下城门冲出城去了。
因为城门洞内的枪声响起之后,原本在瓮城和内城门里清理杂物的火枪团士卒,已经抛下了伪装,从面前的杂物堆里捡起了火枪,将身处瓮城中的尚可喜一行剩下的几个人团团围住了。
而整个环绕着瓮城的城头之上,也突然冒出了大批火枪手,几百条火枪的枪口,全都对准了瓮城内的尚可喜等人。
“哈哈哈哈……”
此时此刻,杨振眼见猎物已经彻底落入了自己的掌控之中,眼见自己筹划了那么久的将计就计计划即将大功告成,他再也不必压抑自己的感受了。
听见尚可喜惊怒交加的喝问,杨振先是用一声快意无比的长笑,对尚可喜的喝问做出了回应,随后便出现在内城门的城墙上,居高临下大声说道:
“说我杨振背信弃义?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尚可喜叛离东江,投靠异族,剃发结辫,甘为丑虏,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道信义二字?!”
说完这些话,杨振也怕城上城下的自军将士被尚可喜所说的话给蛊惑了,紧接着就环顾四周大声说道:
“征东军各团营将士听好了!今日本都督有一语相告诸位——信义者,乃是人与人的相处之道,凡我族类,兄弟同袍,一切自当以信义为重。
“然则夷狄胡虏,非我族类,观其所为,乃禽兽也。禽兽者,杀之不为不仁,夺之不为不义,诱之不为不信。诸将士能牢记此言,则我征东军此战必胜,大明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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