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正该如此,小心无大错,越某愿闻都督移民之法!”
越其杰见杨振已经下定决心,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当下紧着问了一句,想要把这个事情尽快落实。
眼下,登莱巡抚徐人龙已经奉旨领着登莱总兵陈洪范所部人马,前往内地围剿流寇去了。
登莱巡抚徐人龙临行之际,不仅将登莱两府的军队抽调一空,而且将登州府的大部分粮饷军械一并随军带走了。
当然了,之所以会出现这个情况,那就又得归咎到杨振的身上了。
一方面,杨振去宣府探亲的时候,曾经跟杨国柱谈起过中原湖广的匪患,谈起过杨嗣昌督师剿贼西进巴蜀以后中原空虚的巨大风险。
于是杨国柱在杨振离开了宣府以后,终究没有忍住心中的担忧,还是向崇祯皇帝上书指出了这个危险和隐患。
崇祯皇帝一看之下,觉得他说的对,而当初被朝廷军队打垮的闯贼余部,果然在过了年以后,又进入了豫西的山区兴风作浪,就连忙抽调军队前去围剿,免得他们祸乱中原。
另一方面,杨振率领麾下军队从松山移防到旅顺口,建起了金海镇以后,登莱镇的地位一下子就下降了。
当杨振东渡辽海,移防到旅顺口去的消息,被送到了京师朝堂上以后,崇祯皇帝和兵部尚书陈新甲都觉得,满鞑子渡海占领登莱的危险彻底消除了。
于是,徐人龙和陈洪范麾下登莱镇的兵力,就进入到了崇祯皇帝的视野之中,终于可以调动了。
虽然他们手里实际上也没有多少能打的军队,可是对于早已经捉襟见肘的大明朝廷来说,哪怕能够抽调数千人投入中原和湖广战场,那也多多少少可以帮杨嗣昌解解燃眉之急。
然而,崇祯皇帝和兵部尚书陈新甲一纸命令,让登莱巡抚徐人龙带着登莱镇的兵马离开登莱以后,原本十分平静的登莱地区,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乱世。
登莱巡抚徐人龙走后,兵力极度空虚的登莱地区,根本挡不住从山东、北直等地进入本地的流民、难民和饥民。
而新上任的登州知府袁枢,手里几乎什么也没有,要粮没有粮,要钱没有钱,空有一腔续写其父传奇的热情。
可是无兵无钱无粮的他,面对空空如也的登州府库,面对越来越多的流民饥民,纵使他再怎么爱民如子,也一样是束手无策。
到了这个时候,他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够真正帮上他忙的人,也就只有与登州府隔海相望的杨振了。
正当新上任的登州知府袁枢束手无策,计划着什么时候派人过海前往金海镇,去找金海伯杨振帮忙救急的时候,方光琛来了。
方光琛不仅给袁枢带来了杨振的问候,带来了杨振在金海镇旗开得胜的消息,而且还向他透露了杨振预备从登州招揽移民到金海镇辖下开荒屯田的想法。
方光琛带来的消息,一下子令袁枢茅塞顿开。
作为登州府的知府,他的处境十分为难。
若是放任流民进入登州府,甚至是进入登州城,当地的士绅富户不同意,不赞成。
可若是非要将流民阻挡在登州城外,甚至是驱赶出登州地界,他也不能这么干。
于私,他实在于心不忍。
于公,他现在也没有这个能力。
而且就算他有这个能力,比如放任登州地区结寨自保的地主豪强驱逐流民,他也不能这么做。
一旦这么做,必定将激起更大的乱子。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请金海伯杨振将前来登莱乞食的大量流民难民饥民,以移民实边充实金海镇的名义,安置到辽东半岛南端以及沿海空置的岛屿上面垦荒屯田,就成了最好的解决方法。
所以,本就与袁枢熟识的方光琛一到登州城,就与新任登州知府袁枢及其首席幕宾越其杰一拍即合。
袁枢身为知登州府事,自然不能擅自离开守地,所以委托了与其志同道合亦师亦友的越其杰来见杨振。
就这样,越其杰随后就跟着方光琛,从登州渡海往北,来到了旅顺口。
此时杨振拍板定下了尽快移民过海的大方向,但是具体怎么一个移民之法,还没明确下来,仍然让越其杰无法彻底放心。
越其杰是做过夔州府同知的人,同时也是做过霸州兵备副使的人。
虽然这两个职务,都是地方上的佐贰官,可是也越是这样的佐贰官出身,就越是看重一个方案的具体执行,所以是不会轻易被大话,空话所糊弄了的。
也因此,当杨振定下了尽快移民国海的大方略之后,他最关心的事情其实就是接下来的具体办法。
“这样,越先生,你尽快回到登州去,请袁知府以登州水城为址,建立一个隔离区,派人于其中,施粥赈济饥民。不拘男女老少,先选那有家有口的青壮,每日放入三百户,停留其中,静观一日。”
对于杨振来说,疙瘩瘟的传播虽然可怕,但是只要这种瘟疫的潜伏期短,那就可以进行有效的预防。
他可以通过设置隔离区以及留观区,隔离观察一天两天,让那些染病者发作,从而将他们甄别出来,剔除出去。
这个过程虽然有点残酷,但是在药石无效的情况之下,杨振要想拯救更多人,要想执行他的移民辽东战略,他也没有别的法子。
他说完了话,看着越其杰,等着越其杰提出疑问,然后好继续向他做出解答,比如为什么要在相对独立的登州水城设置隔离区,而不是让饥民进入登州府城。
再比如什么叫隔离区,为什么要设隔离区,再比如为什么要先选那些有家有口的青壮,甚至比如为什么是三百户而不是更多,等等。
然而,让杨振感到意外的是,他认为越其杰可能会有疑问的各个方面,越其杰全都没有疑问,唯一提出异议的,却是施粥赈济的问题。
“这个,登州水城么,越某知道,就在登州府城北,其地依山傍海,又有水门水道与海相通。
“虽然其城址在崇祯六年有所损毁,但是墙垣港口与尚在,如今内无驻军,正可以充作都督所说的隔离区使用。
“只是施粥赈济么,眼下登州府库空虚,无粮无银,再加上米价腾贵,赈济饥民,登州府已经无能为力了。”
越其杰说完了这些话,神色有些尴尬,好像自己也觉得将移民赈济的事情,完全推给本来可以袖手旁观的金海伯杨振,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所以,他说完了这个话,就以求助的眼神去看方光琛,希望方光琛帮着解释一下。
果然,方光琛见状,也知道他的难处,当下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对着有些感到意外的杨振拱手说道:
“都督,登莱巡抚徐人龙徐大人,奉旨援剿流寇去了,临行之际几乎将登莱的人马粮草饷械扫了个干干净净。
“袁知府到任以后,就开始多方筹措钱粮,面向饥民施放赈济,然而袁知府的赈济,除了吸引更多的饥民一批批涌入登州之外,也让登莱的米价涨到了二十四两一石。
“登州府那边钱粮两空,饥民汹汹,袁知府已经束手无策了,现在全靠先大司马袁节寰公在登莱的威望募资支撑,即使每日赈济三百户,恐怕也持续不了多久。为大局计,此事恐怕还需都督多担待!”
方光琛的话说完,在一边瞪眼等着的越其杰,立刻跟着打躬作揖说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此事还需都督多多担待一些!都督对登州百姓之恩,在下回去登州府后,定当广为传扬!”
杨振听见他们这么说,心中简直震惊了,他完全没料到,现在的登州府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况。
方光琛所说的先大司马袁节寰公,指的正是袁枢的父亲,曾经出任过登莱巡抚并在登莱巡抚任上干得十分出色的袁可立。
看来,朝廷选择让袁枢出任登州知府,也是看中了其父袁可立在登莱一带长盛不衰的威望了。
现如今若是换了别人,估计登州府早就乱了。
一念及此,杨振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毕竟登州府若是真的大乱了,对自己并不是好事。
“也好,那就这样办。正好张总兵也在,明日你叫仇副将带船队,跟越先生一起,到登州去,从金海镇的库存当中,运去一批粮食救急。”
“都督——”
张得贵听了杨振的话,顿时有些急了,一边企图打断杨振的话头,一边忙着向杨振使眼色,可是杨振再一次压手制止了他。
杨振不仅没接他的话茬,而且继续说道:“今后每隔两日,本镇即派人过海,送吃食走水门进入,然后将已经静观两日之移民,输送过海——”
说到这里,杨振看了看方光琛,又看了看张得贵,神情肃穆地对他们二人说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登莱移民输送过海的时候,运送移民的船只,皆需先到砣矶岛,或者南北城隍岛上停靠三日!
“由你二人,与西路水师袁进部、南路水师仇震海部分工协作,送牢城营上去,尽快在砣矶岛以及南北城隍岛上,设置二次隔离检疫区,唯有停留三天无事之人,方得可以再次登船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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