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仇震海的人马,则需要留守在驻泊于响水河上的船队里随机应变,根据具体的情况采取相应的行动。
如果杨振他们一行顺利地打破熊岳城,占领了绥德门,那么仇震海需要留下小部分人看守船只和随船运来的火炮,同时率领大部人马一起冲入城中。
如果杨振他们一脚踢在了铁板上,遭遇强大敌人的阻击,那么他们需要迅速架设好船上的火炮,掩护杨振他们撤退。
事实证明,杨振还是把事情想得复杂化了。
他所担心的,一脚踢在铁板上的事情,经过各种前期的或有意或无意的调整之后,已经注定不可能发生了。
就在他安排好了张臣、杨珅、仇震海等人的角色,正紧张万分地等待着前方信号的时候,前方远处的夜色雾气之中突然闪过了一道亮光。
杨振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就听见熊岳城的南门城头上一阵锣声和呼喝之声。
声音好似是叽哩哇啦的女真话,杨振完全听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潘喜等人的行动被发现了。
“都督,不好了,潘游击他们被守夜的满鞑子发现了。城上的满鞑子已经在敲锣叫喊有人摸城,有敌来袭了!”
紧跟在杨振身边的麻克清,听见远处城头满鞑子的惊呼之声,立刻将它们翻译成了汉话,报告给了杨振。
而跟在杨振另一边的许廷选,也不含糊,紧接着对杨振说道:“没错,都督,这正是大清兵,不,是满鞑子,在值夜遇袭时敲锣呼救的做法!”
其实不用他们两个在边上解释,杨振也早明白过来了。
方才夜色里闪过的光亮,想来乃是潘喜他们打火点燃引信发出的火光。
这样的火光,在夜暗当中,极为显眼。
只要绥德门的城头上有人值夜,那就很难瞒得过去。
不过,瞒不过去也没关系,因为杨振已经看见远处的绥德门城墙根下,一道火光飞速闪亮,冒着烟气,越烧越快,并且很快就没入了城墙跟里。
这个时候,绥德门的城头上,已经有人点起了火把,锣声继续咚咚咚咚,响个不停,叽哩哇啦的呼喊声响成了一片。
显然,守夜的满鞑子已经起身,附近城墙值守的披甲人也正在快速赶来。
“都督,你留在这里指挥,卑职和杨参将该率部冲上去了!”
张臣说了这话,就要离开,而他话音刚落,杨振却已经抢先一步,拎着火枪,往前冒火光的地方冲过去了。
张臣见状,连忙转身喊道:“火枪兵,跟我走!”
然后,沿着杨振前行的方向跟了上去。
“炮兵、掷弹兵,快快点起火把,全跟我走!”
被临时抓来充当掷弹兵指挥官的杨珅,见杨振、张臣前后脚都走了,连忙下令麾下打起火把好作战。
夜里打火把,自己容易成靶子,可是对于征东军里的掷弹兵来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据说弹药厂正在尝试制作更了不得的燧发雷,可是什么时候能够装备到掷弹兵的手里面,那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目前他们手里拿着的,身上背着的飞将军,却是只能依靠火把或者火绳来引燃的。
打起火把虽然暴露了自身,在黑夜里十分危险,可是他们只能认了。
杨珅的命令得到了立即的执行,很快他身后的炮兵和掷弹兵们,就点起了火把,一时间他们的队伍里灯火通明。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的绥德门下突然爆出了“嘭”的一声响。
响声不大,也不小,但绝不是能够炸塌城墙的那种声音。
而且那声响过后,远处高大巍峨的绥德门城楼依然挺立着,毫无垮塌的迹象。
“啊?!就这?!”
杨珅听见那声响,正要迈步前行的他,惊得差一点摔倒在地上。
与杨珅的差点摔了个跟头一样,杨振听见了城墙根下的爆响,也觉得不对劲。
这声响,就像一块巨石扔在了河水里,动静不能说小,但是与杨振预期中的巨响,绝不可同日而语。
等他抬头看见灯火通明的绥德门城楼上毫无异常,当下差点栽个跟头,心里顿时有一万匹草泥马疾驰而过。
“就这?!你他妈玩我呢?!这就是你们埋藏的火药桶的威力,这就是你们提前布置的万人敌的威力?!”
杨振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见张臣从身后冒出来问道:“都督,怎么回事?!情况不对!”
“我他么哪知道咋么回事?!”
面对紧随其后的张臣的急切询问,杨振更是前所未有地气急败坏。
若是事到临头,临门一脚的时候,出了岔子,那可要害惨跟自己出来的弟兄们了!
眼见着一声爆响过后,绥德门安然无恙,而绥德门城楼上闻声赶来的满鞑子,甚至都开始有了欢呼声,杨振一时都有了下令紧急撤退的冲动。
然而他正要开口,却突间前方墙体内一团巨大的火光闪出,随之而来的则是一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爆炸。
“轰隆——”
“轰隆——”
“轰隆——”
伴随着连续的剧烈的爆炸声,一阵阵地动山摇从杨振的脚下传来,将刚刚差点被光团闪瞎眼的杨振,直接撂倒在地上。
“响了!响了!这他妈才像话啊!”
杨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兴高采烈地叫喊着。
而他的身边,正有许多火枪兵、掷弹兵拎着手中的武器欢呼着绕开他,向前猛冲去。
这个时候,杨振再定睛去看原本耸立在黑夜里巍峨无比的绥德门城楼,却哪里还有它的影子?
就在刚才地动山摇的轰鸣声中,巍峨的绥德门城楼,已经垮塌了。
也正是绥德门城楼的垮塌,制造了方才地动山摇的场面,并且将杨振撂倒在了地上。
“快!快!快!跟我冲,冲进去!冲进去就是胜利!”
杨振从突然被掀翻在地的混乱中回过神来,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当即高声喊着口号,指挥人马趁乱冲上。
其实已经不需要他再来指挥了。
就在他被震倒在地的同时,除了他身边的麻克清、许廷选等一些人留在他身边搀扶他之外,其他的大批人马在夜色里根本看不清他的状况,早就在张臣、杨珅等人的尖利的哨音当中朝着前方猛冲而去了。
当杨振接过上了刺刀的火枪快步前冲的时候,比他更接近城池的李守忠以及炸塌了绥德门的潘喜等人,已经叫喊欢呼着翻越废墟冲入城中了!
此时此刻,熊岳城北门的城门楼上,智顺王尚可喜也被城南方向突然传来的剧烈爆炸声,惊得从榻上一骨碌爬了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来人呢!城南发生了何事?!”
尚可喜的脸上满是惊慌神色,连靴子都顾不得穿,棉甲都没来得及披,就从下榻的城楼高阁内冲了出来,一边喊着问着,一边连滚带爬地下到了城墙上。
值守在城墙上的部将班志富,对于突然传来的剧烈爆炸声,同样搞不清楚状况,也是一脸的惊慌。
“王爷,好像是城南,好像是南门,怕是出事了,出大事了!这个动静,像是炸城的声响!”
“这个珠玛喇,是干什么吃的!亏他还是满洲镶白旗的老将,简直是废物点心一个!快,快派人去看看!”
尚可喜从睡梦中惊醒,惊慌失措的同时,并没有完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并没有想到熊岳城的南门已经塌了!
“王爷,不用派人了!你往南看!你听那些声响!”
班志富话音刚落,仿佛就是为了证明他说的没错一样,从绥德门方向率先冲入城中的潘喜所部掷弹兵,一手打着火把,一手拿着飞将军,已经冲到为了位于城中心的城守章京府附近。
飞将军的爆炸声,铁叫子的刺耳哨音,包括夹在其中的潘喜所部掷弹兵的呼叫声,已经随风传了过来。
智顺王尚可喜定神一看,知道南门已破,心中更加惊慌,大叫道:“这不可能!怎么可能!珠玛喇手里有小一千白旗兵,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败了?!”
尚可喜闹不清楚,班志富就更闹不清楚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同样尽忠职守、同样夜宿城楼的镶白旗驻防甲喇章京珠玛喇,在绥德门城楼垮塌的同时,就被埋在了成堆的废墟里面。
而跟他一起被埋在废墟里面的,还有被他聚拢在绥德门城头守夜的大批镶白旗留守披甲人。
潘喜他们当初埋在绥德门下的大批黑火药,都是从当时的熊岳城内缴获而来的。
这些黑火药的威力不怎么样,但胜在量大。
在当时的情况下,杨振急于去骗夺盖州,这些黑火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于是就被一股脑儿埋在了绥德门下。
为了增加它们的威力,让它们发挥作用,李禄和潘喜他们还将一些不便人力携带的万人敌填了进去。
经过了这么久以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虽然引爆起来困难了很多,但是最后爆炸的威力却超出了预期。
“王爷,珠玛喇怕是已经遭了不测了!他那三个牛录的大清兵都挡不住,咱们现在就三个牛录的——汉军,恐怕也挡不住啊!”
班志富的脑子倒是反应快,立刻就意识到了熊岳城北门面临的危险。
“你是说——”
智顺王尚可喜的脑子当然也不慢,立刻就明白了心腹部将班志富的意思。
“王爷,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得赶紧撤回盖州去了!”
站在城楼上,眼看着从南边打着火把涌入的队伍越来越多,而且最先冲入城中的队伍已经越来越近,尚可喜猛地一跺脚,吼道:
“撤!快撤!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回盖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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