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听了仇广义所讲的有关那个小岛的情况,沉默不语了一会儿,心中越发笃定,那就是后来所谓的小笔架山岛了。
这个小岛,到了几百年后,仍旧是荒无人烟的弹丸之地,肯定不会没有原因。
而其中的原因,恐怕正是由于上面没有水源,同时又小,又没有树木,又不能耕种。
岛上没有树木,就无法砍了搭建房屋,而且没有树木,就不能防风,别说夏季的台风天了,就是一般的海上大风,一般人在这个光秃秃的岛上也待不住。
再加上吃穿住用的一切,如果都需要从别的地方运来,那么驻守这个小岛的费用,那就很高昂了。
对于沿海的一般渔民百姓来说,除了出海打鱼的时候,可以在此地临时靠个岸歇个脚之外,像这种无水、无树、无田的贫瘠小岛,对他们来说毫无吸引力,根本吸引不到有人上岛垦荒居住。
同样,对于沿岸城堡的守卫者来说,这个小岛不仅小,而且距离海岸太近了,根本没有派兵驻守的必要。
一来,辽东湾的海岸,到了冬天的时候,尤其是十二月的时候,都是会结冰上冻的,而且距离海岸较近的地方,冰层也是很厚的。
想当年,以觉华岛与宁远海岸那么远的距离,它与海岸之间的海面,都上冻结成了数尺的坚冰,以至于足以让东虏的铁骑踏着冰层冲上了岛屿,因此就更不用说这个地势平坦,根本无险可守的弹丸小岛了。
从军事的角度上来说,这个小岛,对附近海岸上的塔山或者杏山守军,也就毫无价值可言了。
二来,此岛南面五六里外的海面上,就有一个在退潮的时候能够与陆地直接相连的大笔架山岛。
这个大笔架山岛,地势险峻,临海多是悬崖峭壁,不仅整体高出海平面很多,不必担心潮水风浪的问题,而且岛上的面积也要大的多,岛上山峰林立,林木茂盛,还有许多不知何年何月就已经存在的宫观寺庙建筑群,在上面驻兵自然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相比之下,这个所谓的小笔架山岛一直无人居住,无兵驻守,直到几百年以后还是一个无人问津的荒岛,也就十分正常了。
然而,对杨振来说,这个面积不大的无人荒岛,眼下却仍然有着别样的价值,而它的这个价值就在于它所处的位置。
首先,它离辽东军的海上粮道中转站,即塔山东面海上的笔架山岛屯粮城不远,五六里而已,笔架山有事,随时可以救援。
其次,它离西边的海岸,即杏山与塔山之间的海岸很近,而杏山与塔山之间的驿道,也就是连通宁远、连山、塔山、杏山、松山和锦州诸城的辽西驿道,就在西边的海岸上十里之内。
杨振完全可以以这个小岛为跳板,或者说前进基地,择机登陆上岸,去伏击从此经过的满鞑子军队。
虽然与满鞑子大军在野外正面对决,暂时还不行,但是搞一些偷袭或者伏击,总还是可以开展的。
“没水,你们可以带水去,没木材,你们也可以带了木材去。这个岛虽小,但是自有它的用处。——对了,它还没有名字,既然靠近笔架山,以后就叫它小笔架山岛吧。至于南边那个辽东军屯粮城所在的笔架山,今后就叫它大笔架山。”
杨振想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要派人上岛去,以便在岛上修建一个可供船舶停靠的码头,一个供给军队临时落脚的营地。
岛上没有树木没关系,他原本也不想大兴土木,去兴建什么永久的工事,或者城堡,营寨,他只需要在岛上地势较低的背风处,挖建一批半地下的地窝棚即可,可供征东营的将士们临时歇脚过夜就可以了。
杨振把这些事情一一交代了,最后对仇震海和仇广义说道:“这件事情,你们船队办得不错。但是接下来,要再接再厉。
“一方面,小笔架山要占住,要修港口,要修窝棚,而且多备柴薪。另一方面,继续派船沿着海岸往南,绕过大笔架山,到塔山外海、连山外海去查勘一。
“当然了,宁远城外海,还有觉华岛方向,就不必去了,免得引起宁远方面上官们的疑虑。而且,这个事情要尽可能隐秘地行进,尽量不要引起大笔架山驻军以及沿岸杏山、塔山和连山等地驻军的注意!”
仇广义听了杨振这么说,只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然而仇震海却心里一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自从当初在许官堡投效了杨振以后,仇震海已经跟着杨振先后打了熊岳城、盖州城两个城池,他对杨振惯用的战术打法已经有了一些领悟。
此时听杨振一再说要隐秘行事,不得打扰到杏山、塔山、连山等地驻军,以免引起注意,他立刻就想到了杨振接下来可能采取的军事行动。
“都督可是在想,等到秋冬之际,满鞑子来攻辽西的时候,咱们好出其不意,走海路去救宁远?”
仇震海说完这个话,立刻就又想到了杨振之所以发迹的那场救援松山之战。
杨振之所以成功,正是因为他走了海路,出其不意地出现了围攻宁远的满鞑子大军的背后,一举烧毁了满鞑子的粮草大营。
因此,他越想越觉得,杨振是要故技重施了,而他自己则在其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一颗心顿时热了起来。
仇震海弃暗投明归附杨振之后,到现在为止依然是寸功未立,虽然杨振很抬举他,把他看得很重,捧得很高,可是他的心里却始终有些忐忑。
他可不想被人看作是因为沾了自己侄女的光,才成为备受杨振倚重的松山后路军统带的。
同时,他也不想整天领着止锚湾的船队,光是出海打鱼,或者整修工事,屯垦务农,他想立功,跟着杨振,给自己也给部属们挣一份更大的前程。
所以,他一想到杨振可能要动用船队人马去打仗,立刻就变得有些兴奋了。
杨振见他如此,先是哈哈一笑,接着对他说道:“你们且照我说的先去预备着,到时候我们该如何做,一切取决于满鞑子如何行动。但是不管满鞑子如何行动,我们不能在陆地上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要走,也一定是海路。
“也就是说,到时候一定会有重用你们船队的机会。所以这段时间,你们除了把我交办的事情做好,还要把留守在港的船只备好,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越多越好,多多益善,免得到了要用的时候顶不上去。”
“都督大可放心,眼下光是止锚湾船营堪用的大小船只,就有二百四十多条了,若算上水手营俞都司、严千总麾下船只,船队大小船三百余艘,一次转送两千人马,当无问题!”
仇震海听了杨振所说的话,心中越发笃定自己的判断没错,对杨振的嘱咐,当即应承了下来,并向杨振立刻汇报了船队的基本情况。
仇震海、仇广义不是外人,当日中午杨振便留了他们两个在总兵府共同用了午饭,边吃边聊了许多他对水师船队将来的打算。
比如说应该到哪里去伐木取材,以便修造更多新的战船了,比如将来要把能打开花弹的火炮安装到船上,用来支持征东营开展近海的陆上作战了,等等。
而仇震海近距离聆听了杨振对于水师船队的设想之后,对自己的未来以及对仇氏子弟们的未来,也更有信心了。
对杨振来说,要让这些人真正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干,就要让他们对跟着自己的未来前景充满无限的信心。
如果他们跟着自己根本看不到未来,或者说前景黯淡,根本没有什么胜利的指望,那么不要说他只是自己妻子的叔父了,他就是自己妻子的亲爹,该背叛的时候一样会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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