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杨振依旧四处奔忙,先是亲临现场巡视了松山西门、南门、东门的工程进度,然后又去看了小凌河口的水手营沙洲和止锚湾船营的工事构筑。
有了杨振的督促,以及杨振一行带回来的大量骡马大车和大批马夫、脚夫、车夫、驼工的加入,增修棱堡和瓮城的进度开始陡然加快了。
与此同时,小凌河口那个水手营沙洲上的环岛工事构筑,也已经接近了尾声,外围的深壕、高垒,岛上的望楼、木寨,临河一侧的坚固码头,沙洲顶部的粮仓与营房,一应俱全。
到了寒冬腊月的时候,小凌河的河面以及河口地带,包括整个水手营沙洲所在的海面之上,都会结冰。
冰层的厚度,取决于冬季寒冷的程度,满鞑子的重炮或许不敢冒险踏上冰面,但是满鞑子的战马与步兵,应该可以踏冰而过。
杨振一个劲儿督促驻守这个沙洲岛的俞亮泰所部船队人马加紧构筑环岛工事,为的不是防备夏季可能出现的水患,而是应对冬季满鞑子可能发起的进攻。
包括仇震海所部人马驻扎到的止锚湾半岛,虽然深入海面比较远一点,但是仍然有可能在冬季遭遇满鞑子踏冰进攻,所以同样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杨振乘船从小凌河河口出海,先看了水手营沙洲上的环岛工事,然后乘船沿海往南,从止锚湾半岛南端的一个码头靠岸登陆,再次巡视了半岛上的工事与营寨。
港湾里的码头已经建成,靠近海岸挖建的几处小型干船坞里,一艘艘破旧的大船正在等待着修补,远处几座小山头上的望楼有人在站岗放哨。
山坡上靠山而建的半地下的房屋,一排排、一层层、一片片,依然蔚为大观,俨然已经建成了依山面海的一处庞大村寨。
而几片山岭脚下,以及海岸上平坦的地带上面,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田野,此前因为增修棱堡瓮城而被移栽补种到止锚湾半岛上的大片高粱地,已经窜到了一人多高。
来到止锚湾半岛与陆地相连的最北头,杨振十分欣慰地看见,他所设想的长沟高垒,已然完工。
宽达两里多地的半岛最窄处,已经被拦腰挖断了,挖断的地方形成了一条宽达一丈有余的人工沟壕。
沟壕之上只修了一座可以让双轮骡马大车通过的石拱桥,用作连接半岛与陆地之间的便捷通道。
沟壕靠着半岛一方的那侧,则是用挖掘沟壕得到的砂石泥土夯筑而成的堤坝形高墙,虽然不如砖石包砌的城墙高大厚实坚固,但是配上另一侧宽阔的深壕却也足以守御了。
最起码满鞑子引以为傲的铁骑无法一冲而过,也无法一跃而过,若是在堤坝的内侧修筑炮台,架设几门射速较快的炮,那么防守这样的工事就更有把握了。
杨振到了这里,站在堤坝上看了一圈,当即下令随行的张得贵,从炮队新得的佛郎机子母炮中拿出十门,交给仇震海的止锚湾船营,用来加强防御。
佛郎机子母炮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其射速比一般的火炮要快多了,一门母炮往往配备四个到六个子炮,而且后装点火,比寻常火炮的装填效率高多了。
因着仇氏大小姐与杨振的婚事,这段时间以来,杨振手下头号心腹干将张得贵与仇震海两个人之间的来往很多,关系也越来越近。
因此,有了杨振的命令以后,第二天一早,也就是六月二十一日一早,张得贵就叫杨珅挑选了十门佛郎机炮连同配套的子炮、弹药,运到了止锚湾船营,交到了仇震海的手上。
也是同一天,即六月二十一日上午,杨振总算有了时间,专门将负责军备生产的潘文茂和王守堂两人,召集到总兵府议事,询问枪支、弹药以及火炮的生产进度。
杨振离开松山期间,松山城内的制铁所、弹药厂,完全遵循了杨振的指示,没有停工停产一天。
之前原材料短缺的问题,随着铅弹的恢复使用,随着黑石岗矿场、红螺山矿场的相继开辟,已经大为缓解了。
包括杨振先前叫制铁所试验的铁范铸炮之法,也终于摸索总结出了简便易行的做法,先由泥范翻铸铁模,再由铁模铸制铜炮或者铁炮。
就是在杨振回到松山的头一天,制铁所才搞出了第一套王守堂自己满意的、没有什么瑕疵的臼炮铁范,即铁质铸造模具。
有了这套内芯与外壳配套的铁质模具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因为剩下来需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尽可能多地熔化铜水或者铁水,然后一次次地进行浇铸并冷却成型了。
从杨振回到松山城的那天起,短短五天的时间里,制铁所利用刚刚翻铸的一套臼炮铁范模具,以一天平均两门、一次浇铸冷却成型的速度,接连铸造出了六门铜炮和六门铁炮,一共搞出了十二门堪用的大口径臼炮。
新的大口径臼炮具体长什么样,是不是符合自己之前的设想,杨振此刻还没有亲眼见到,自是无从判断。
不过当他听取了潘文茂与王守堂两个人的报告,得知制铁所已经摸索出了铁范铸炮行之有效的工艺流程之后,他已然感到十分兴奋了。
这意味着,只要铜铁资源充足,他就可以快速、批量地复制一些他所了解的经典前装滑膛炮了。
“你们利用铁范新铸的臼炮,口径究竟是多大?身管有多长?炮身总重是多少?另外你们试过没试过,它能打多远,射程到底怎么样?”
杨振听了王守堂对铁范铸炮试验成功的报告之后,连珠炮似地向这段时间留守松山城内的张得贵、潘文茂、王守堂三人一口气抛出了一堆问题。
面对杨振兴奋地抛出的一连串问题,张得贵、潘文茂两个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很快就都将目光转到了王守堂的脸上。
一个好的事业能够让人焕发青春,这话用在王守堂的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当初被杨振的部下裹挟着上了船,不得已跟随杨振的人马来到松山城里,那个时候的王守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久经磨难的糟老头子。
然而,只是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过去,那个曾经寄籍权贵之家大半辈子的匠户王守堂,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征东营中军都司之一,已是位在游击与守备之间的一个堂堂朝廷武官了。
这个身份地位上的变化,直接让王守堂从先前灰头土脸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子,变成了一个精神焕发、气度不凡的矍铄长者,甚至连之前两鬓已花白的头发,好像都变黑了许多。
且说王守堂见杨振兴奋发问,而张得贵、潘文茂也都来看自己,当下笑着颔首,捋了捋精心打理过的山羊须,然后对杨振说道:
“按照大人先前所说,不,按照都督先前所说的样子,咱们这回造的新炮尺寸一致,炮口径四寸半,炮身长三尺六寸,炮身自重三百斤有零,若是将来加了炮架底座,预计全重四百斤上下!铜炮还要稍重一些!”
王守堂说到这里,看见杨振一边不住点着头,一边却又皱着眉,似乎若有所思,于是接着说道:
“至于新炮能打多远,也就是都督所说的,新炮有效射程究竟是多少,说来惭愧,下官眼下尚且不得而知。
“这几日铁范初成,制铁所上下忙着澄澈黏土,制作灰浆,熔铁化铜,浇铸新炮,还没顾得上抬到城外放一炮试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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