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送走了张得贵、李禄、潘文茂和王守堂几个人之后,回到自己的住处,放心地小睡了一个午觉。
松山城里的这些事情有了安排以后,虽然各路人马还没有真正行动起来,但是杨振的心里却踏实多了。
现在的他就等着杨珅等人的消息了,若是张家口方向的消息传来,他就可以放心带着一支人马离开松山去边外的草原上做事了。
杨振睡下约莫过得半个多时辰,麻克清一路小跑,过来叫醒了他,并对他禀报道:“大人!张参将带着协理营务处的三个小将,现在二堂内等着大人接见训话!”
麻克清也不知道怎么称呼这几个新到协理营务处报到任职的人物,只看他们年纪都不大,干脆都叫作了小将。
杨振听他这么说,也知道什么意思,当下一骨碌坐起身,跟着出了门,往前面二进院内的公事房去了。
明朝大统历的五月,到了崇祯年间滞后了许多,若论气候其实已经有点类似几百年后的六月了。
这个时候的辽西,虽然地处关外,又逢所谓的小冰河时期,照比关里天气,气温肯定要低上那么一点,可是不管怎么说,到了这个时节,也开始热起来了。
这里的春天极其短暂,整个气候变化,仿佛是从漫长的冬天一下子就跳到了炎热的夏天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原本光溜溜的墙根就长满了青草,光秃秃的树干上也长满了茂盛的枝叶。
杨振没什么换用的衣物,一件不知道什么年月发给的窄袖戎衣大红飞鱼窄袖衫,从冬穿到春,再穿到夏,早就缝缝补补不知道穿了有几年了。
此前,他整日跟着大伙混在军中,还有一件齐膝的对襟缎面棉罩甲可以穿用。
那一件对襟罩甲虽然也是破破烂烂,有好几处地方的铁片子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但好歹不是一般人配得起的,穿出去自有一股威风在。
可是眼下,松山城里的天气热了,那身行头实在穿不住了。
今天午后又是正热的时候,杨振干脆就单穿了那件油渍麻哈的的大红飞鱼圆领窄袖衫,来到二堂公事房内。
杨振一进去,张得贵就领着三个青年小将,上前行礼。
其中一个,正是吕品奇部下的把总钟令先,杨振看见了他,笑着冲他点头示意。
再去看另外两位,却是一个比一个年轻,而且一个比一个面生。
杨振正打量着那俩青年,就听见张得贵在边上指着其中身材中等、略显瘦弱的那个,引荐道:
“大人!这是夏成德夏副将的长子夏舒,目前在夏副将营里已有了千总的官衔!”
这个夏舒的名字,杨振早听说过,此时得知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就是夏成德的长子,当下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个夏舒倒是没有其父夏成德那样的剽悍之气,身材不高,也不壮硕,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但是细看他的长相,刀条脸,鹰钩鼻,小圆眼,面色青白,两腮无肉,长着几根稀疏胡须的下巴颏上面,还有一颗高粱米大小的黑痣。
杨振一看,心说,这样面相的人,可不是什么忠厚老实之辈啊,难怪他最后会劝说其父开城降清,把洪承畴等等一大帮子文官武将,全都卖给了满清。
当然,杨振虽然厌恶这个夏舒后来的作为,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一来,历史上发生的那些事情,现在毕竟没有发生,而且看样子,今后也不会再发生。
二来,这类人也未尝完全不可用,只要双方的利益还是一致的,这种心眼活泛爱算计的人,反而比那些鲁直一根筋的人用处更广。
张得贵介绍完了夏舒的身份,夏舒见杨振打量他,当下赶快上前单膝跪地又见了礼,算是拜了自己今后在总兵府里最高的上官了。
杨振弯腰把他扶了起来,叫他免礼,然后又去看另外一个明显更加年轻的小青年。
这个小青年倒是高大健硕,但是看他的样子,也就是一个半大小子而已,可能连二十岁都不到,又是被谁推荐过来的呢?
杨振想着转头看了一眼钟令先,顿时心下恍然,心想,仇震海这是在搞什么鬼,怎么弄个半大小子到这里当差!
杨振心里正犯嘀咕,就听见张得贵在边上说道:“大人!这是仇震海仇统带他们营里派到协理营务处当差的仇必勇!”
听到这里,杨振对张得贵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等到这个仇必勇上前拜见礼毕,然后看着那个浓眉大眼的半大小子仇必勇,对他说道:
“你叫仇必勇?你且先说说你今年多大年纪?在仇统带营里,可曾当过什么差,或者可有什么官衔在身上?”
这个仇必勇生得倒是一个好皮囊,浓眉大眼,颇有英气,身材也高大,站直了跟自己快要一边齐了,也颇壮硕,怕也能有几分蛮力。
可是以杨振的眼光看来,他的年纪,恐怕大不到哪里去,若是仇震海直系的子侄辈的话,恐怕往多了说,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了。
杨振问完话,就见那个刚起身的半大小子仇必勇忙又躬了身,对着杨振回道:“这个,卑职仇必勇,今年十七岁!前年从军,一直在仇统带身边做亲兵掌旗手——”
“哦,这么说的话,你小小年纪就已经从军三年了?!那么你现在有何职衔?!”
杨振本是因为惊讶而发话,可是一发话,就后悔了。
仇震海归附之前,是满鞑子那边天助兵的部将,他的手下人又能有什么正经的官衔,就算是有,眼下在大明朝这边,他也没法说啊!
不过,他多虑,这个仇必勇显然没有那么多心眼想这些,当下见杨振一直问,也不避讳,当即回答道:
“卑职在仇统带营里,原有一个备御的官衔,不过那不是咱们大明朝的叫法!现在自然做不得数!
“但是咱们大明朝的官,卑职的家里也有!卑职先前曾受父祖辈的荫庇,也有一个威海卫百尺崖后所世袭副千户的官身!”
仇必勇满是自豪地说出了先世传承下来的大明朝卫所世职,倒是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小吃了一惊。
若是他这个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大明朝世职,那说明他的家世颇有可观,最起码是一个官二代,可是他的父亲会是谁呢?!
杨振想到了这里,转脸去看张得贵,这个时候张得贵连忙说道:“大人!这个仇必勇却是仇震海仇统带的亲侄子,也就是仇震海已去世的长兄仇震泰的长子!”
“哦——,原来如此!”
杨振刚刚恍然大悟过来,就又听见张得贵说道:“大人昨日有令,叫各部拣选一员千总或者把总官,今日到协理营务处报到任职!西城夏副将那里举荐了夏舒夏夏千总,南城吕参将所部举荐了钟令先钟把总!
“至于止锚湾船营水寨那边,仇统带和俞统带最后则举荐了仇统带身边的亲兵掌旗手仇必勇!”
张得贵说到这里,看看杨振的脸色,接着补充说道:“仇必勇现在没有营职,不过他身上却有着咱大明朝威海卫的副千户世职,真算起来的话,也当在千总和把总之间了吧,也算说得过去!”
其实,当杨振知道这个半大小子是仇震海的亲侄子,已经死了的那个仇震泰的长子之时,他的心里已经不再关心他的年纪或者现有的官衔了。
有没有营职并不重要,在自己的先遣营里,颁给他一个把总或者千总的营兵职衔,现在不过是杨振的一句话而已。
此时他想到的却是,那个从辽河口登船之后,再也没有机会重新见一面的女子。
而那个令自己无比心动的女子,即仇家大小姐,却正是眼前这个半大小子的姐姐。
一念及此,杨振差一点就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儿,去询问仇家大小姐的近况了。
“没错!老张你这么说,倒是深得我心!协理营务处诸事草创,不必那么拘泥于过去的陈规陋俗!
“再说他仇必勇率领其父亲余部,跟着其叔父敌后反正来归,一个千总把总的营职还不是唾手可得吗?!”
说到这里,杨振转头去看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钟令先,对他说道:“包括你钟令先,九垄地,许官堡,以及清河桥的差事,办得都很好!我的心里都有数,也都记着呢!”
钟令先原是吕品奇麾下得用的中军把总官之一,在这次跟随出击敌后的几次战斗力,表现很不错,不仅进入了杨振的视野,也叫吕品奇对他更器重。
杨振要叫各部推选一员千总或者把总入职协理营务处,吕品奇首先想到的就是钟令先。
一来这个人他放心,二来这个人杨振也了解,可谓是两得其便。
此时钟令先身在总兵府的二堂公事房内直接面对杨振,而且亲耳从杨振的嘴里听到这个叫自己钦佩无比的总兵对他的赞许欣赏,直令他的心里激动万分。
杨振话音一落,钟令先立刻单膝跪地,冲着杨振顿首说道:“小的钟令先,谢过大人提携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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