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一听,原来如此。
当时他就看着那个诺木齐不甚可靠,但是看着徐昌永,现在的他也不能说什么报怨的话。
就当时的情况而言,诺木齐已经与徐昌永当众撕破了脸面,上下级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再维持下去了,徐昌永派他去担任送信的任务,本身就不妥当。
杨振一念及此,突然又想到,诺木齐要是倒戈了、叛变了,自己这边可就什么秘密都没有了,若是鞑子主将反应够快,第二批鞑子的追兵可能就要到了!
此时此刻,杨振也顾不上去埋怨徐昌永为什么不早点报告这些重要情况了,立刻大声呼喊着传令:
“各部人马!全力赶路!快快撤离此地!各部人马!全力赶路!快快撤离此地!”
紧接着,不放心的杨振,又派出了一直跟在身边的杨占鳌和严三,让他们打着自己的旗号,往回去催促后队加快速度。
徐昌永见杨振得知诺木齐叛变倒戈之后的反应这么大,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只是他自从死了一批心腹家丁以后,就一直有点魂不守舍,不在状态,也确实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凶险。
直到此时杨振做出如此这般的反应,也让这个打了多年仗的老将也明白过来了。
要是鞑子主将有头脑,从诺木齐口里问出了先遣营驻扎在沙洲岛上的实情,肯定会派出第二批鞑子前来。
“杨兄弟!要是那个诺木齐把我们都给卖了,鞑子怕是还会再来吧?!这片芦苇荡恐怕也不会再安全了吧?!”
杨振心说,那简直是一定的了。
不过他看着瞬间满脸焦虑甚至是恐惧的徐昌永,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杨振又突然想起,方才听徐昌永说他有个亲兵不肯跟着诺木齐临阵倒戈,而是逃回来向徐昌永报信,杨振心里一动,马上就又向徐昌永问道:
“徐大哥!那个向你报信的人呢?我能不能找他谈谈?我想问问他,诺木齐是向什么人投降的?鞑子在娘娘宫究竟是以谁为主?!”
“唉——!我那亲兵留在后面断后,没能回来!不过,他向我报信说,诺木齐遇到的那队鞑子,带头的叫做阿尔萨兰!据说是满鞑子镶黄旗巴牙喇营的一个甲喇章京!
“这个甲喇章京见有书信,就派了人护送诺木齐去鞑子大营,去见一个什么多罗贝勒尼堪!
“说起来,哥哥也是惭愧得紧啊!我与那个鞑子甲喇章京并没有照面,只见着一群鞑子突然出现,哥哥就慌了!就往回走了!要不是我手底下那帮亲兄弟一样的家丁站出来,这一回,哥哥就折了!”
现在的杨振,苦于手底下没有了解鞑子内情的人,他虽然知道一些明末的历史大事,但是对满鞑子的内情却也几乎是两眼一抹黑。
此时,听了徐昌永魂不守舍的状态下说的话,杨振判断,那个满鞑子镶黄旗巴牙喇营的所谓甲喇章阿尔萨兰,很可能就在自己这一战收割的那些鞑子头颅里面,可是他苦于不知道这个阿尔萨兰长啥样。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前天夜里他在鞑子粮草大营里抓到的那个包衣阿哈麻六了。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只见杨占鳌已经传令回来,就在自己的身后几步外跟着,于是转头对他说道:
“占鳌!前天夜里,我们在鞑子粮草大营里,抓到的那个汉人包衣阿哈麻六,现在人在哪里?”
杨振的问话,倒是让杨占鳌一愣。
他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来了那个瘦弱的麻六见到自己就畏畏缩缩的样子,随后笑着说道:“大人要是不问,我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
说到这里,杨占鳌又想了想,才接着说道:“当时我忙着给大人打旗,就把他丢给了李禄李都司看管,后来又跟着李都司他们撤退了。现在该是在沙洲岛上,帮着王铁匠烧铁蛋打杂呢!”
杨振得知那个麻六还在,心里也放下了一件心事,他之所以又问起这个麻六,是因为杨振想起来那个麻六曾说他认得阿尔萨兰。
那么这一回,就让他从一堆死人头里认一认,若是认不出来,今后留着他也是白费粮食。
返回沙洲岛的路上,各部人马之中除了徐昌永的蒙古马队以外都是一路欢声笑语,但是各部耗费的时间和功夫,可一点也不比来的时候少。
来的时候携带的弹药多,是不好携带,可是返回去的时候,没了那多多的弹药,却又平白增加了满鞑子的四百多颗头颅,还有这些鞑子们身上的好弓、好箭、好刀、好甲,甚至好的衣物鞋帽。
当然了,还有七十一匹四肢健全、活蹦乱跳的战马。
那些弓、箭、刀、甲都好带,包括战马,只要牵着走就行,可是那四百多颗真鞑子的圆脑袋,却不好携带。
其实杨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经他手拿到的斩获,都是从鞑子头颅顶上硬割下来的长着金钱鼠尾的头皮。
这些东西就好携带多了,怀里一揣,随身就带走了,而且对留金钱鼠尾的满鞑子和二鞑子,也算是一种警告和震慑。
但是,除了杨振之外,其他人可不这么想,都不是按他这个想法去做的,而是几乎清一色地砍下了脑袋,作为战利品带着。
过去在大明朝官军的悬赏之中,一颗真鞑子的脑袋是很值钱的,虽然现在朝廷已经兑现不了那个赏额了,但却在军中形成了一种轻易变更不了的习惯。
而且,真鞑子的脑袋十分难得,能够砍下一颗,也是一种悍勇的标志了。
即便朝廷兑现不了赏额,他们带回去一颗真鞑子脑袋,也是一种向同侪炫耀的本钱,甚至本身就是一种荣耀了。
杨振对此都是有点不以为然,不过他也不想违逆了众意,大家愿意麻烦就麻烦一点吧,只要不影响了大局就好。
杨振对带走四百多颗真鞑子的脑袋不以为然,可是他所不知道的是,他们才离开并没有多久,第二支鞑子的巡哨队伍就抵达了“战场”。
巳时与午时之间,这里发生的连番剧烈爆炸声和火炮轰鸣声,还是惊动了松山城外的鞑子们,特别是惊动了从娘娘宫大营前往松山城外亲自督战的黄台吉。
且说黄台吉,得知粮草大营被烧之后,自知无法再旷日持久地围城下去,围城打援的想法也基本宣告破灭,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更好办法,只能是集结了军中所有的“红夷大炮”,猛轰松山城,企图一举破城立足。
而这也就是杨振他们在上午时候一再听到松山方向传来炮声隆隆的原因。
不过,松山城这边的炮声再怎么密集,也总是有停歇的时候。
特别是在上午巳时与午时之间,杨振那边的几颗装填了新火药的“万人敌”爆炸发出的声响,比“红夷大炮”的声响还要巨大。
这几次剧烈的爆炸,不仅让松山城外的鞑子们听到了,而且也让松山城内的守军主将金国凤、参将夏成德听见了。
其实,早在三月初八日的夜里,他们就听见了小凌河口方向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响,只是他们不敢确定是不是宁远来的援军。
因为那个方向实在是太蹊跷了,并不在宁远通往松山或者锦州的路上。
但是,那天夜里的巨大爆炸声,的的确确增添了松山城里全体军民守城的信心。
因为金国凤和夏成德等守城将领心里虽不敢确定,但却一直对外公开宣称,那是宁远援军攻打鞑子围城连营的炮声,这个说法使得城中军民士气大振。
到了三月十日的这天上午,松山城外三顺王和满鞑子乌真超哈的重炮阵地,一次又一次地猛烈轰击着松山城头,给城中军民造成了重大损失。
而且每一轮炮击之后,黄台吉都会亲自督战满蒙军队和汉军旗轮番上阵,趁着“红夷大炮”需要降温和清理炮膛的时间,猛攻松山城头。
好几次都有鞑子们的巴图鲁带队攻上城头,却又被城头上更多的守城明军所击退,双方都是伤亡惨重。
而金国凤和夏成德等守城将领,之所以这么拼命,城中军民的士气,在鞑子重炮轰击之下依然保持不坠,跟他们听到的海岸方向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和炮击声,有着莫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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