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银灯光灭长河寂,焉能如此

  赤牙破虏枪。

  昔日修平将军之爱枪,身死沙场之后后人不见其踪。

  赤牙闻名便知不会属于寒气之兵,何况藏枪之地有整涧寒潭幽冷来守护,除了火象不做他想。

  看那枪身通体银白,枪尖却是赤红一点。

  枪身可谓玲珑,却更是英气兼并风情。

  “看见此枪,便可以遥知持枪人了。”江水道。

  江水对于修平将军晏洗兵算不上有多推崇,也不觉得结局有何惨烈可惜。

  只是见枪却不曾见面,而如今枪魂已没,她不由心生感慨。

  然而在江水感慨之时,前面微生红菱仍旧是背对于她,却传来冷然一声:“往后你便是持枪人。”

  话虽如此,江水想,可得却太过直白不留情趣。

  就像妩媚讲究的是一个妖而不漏,这样大咧咧白花花地把肉都摆上来,可不就是砧板上的猪肉,再怎么样也就是待价而沽。

  可见微生红菱并不常同人交流,江水想到。

  “胡,”江水一笑,“我明明是双——”

  双?

  双什么?

  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便戛然而止,江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

  与此同时,微生红菱也踱步转身。

  她有一字一顿重复道:“往后你便是持枪人。”

  好像生怕什么发生似的。

  银灯光灭长河寂,空怅惘矣。

  江水忽觉无端疲倦,这股无力感来势汹汹且万分熟悉,又随即被她压下。

  “好。”

  她低低笑着:“我答应你,不论从前我是什么,在这个我们约定的以后我都是持枪人。”

  自己从前或许不算十分不堪,却也绝不是“心系苍生”的这个江水。

  可从前?

  江水现在不愿意想起从前了。

  自私得保持现在这个江水的模样,一直到夙愿完成,一直到那个以后结束,再回到从前吧。

  微生红菱凝视着江水平静的神色:“你又在想什么。”

  江水笑:“玉麈红菱真人,竟也学会了怨妇口吻。”

  闻言微生红菱也忍不住皱眉。

  江水看她如此作态,笑着向她走去一直到站定在微生红菱身前与她对视。

  二人身量皆是修长挺拔,在寻常女子之中算是高挑出众。

  此刻两相对视,平静之间暗有交锋。

  就在微生红菱想要开口的一瞬间,江水先动了脚步,越过了她。

  “这次取枪不会有什么惊阵仗吧?”她随口道。

  江水从云舟上踏步而下,绕着这个插着赤牙破虏枪的巨石周围走了半圈,不待微生红菱开口便直接走到赤牙破虏枪前。

  走到近前江水才发现原来这杆赤牙破虏枪的周身竟然覆盖着薄薄一层冰雪。

  江水看着枪身冰雪,心下顿时有了预感,她转身问道:“这是这涧潭水所带来的?”

  微生红菱并未解开云舟与她一起上岸,仍旧将云舟泊在潭水上。

  对于江水的问话,微生红菱先是颔首,而后才道:“不仅仅是如此,其中机密不便告知。”

  好,不便告知。

  江水了然颔首,就在微生红菱以为她还要询问的时候,她忽然就伸手拔枪。

  微生红菱不由瞳孔微睁,看着江水轻轻松松将赤牙破虏枪拔出巨石。

  “好枪。”

  “不愧破虏之名。”

  意料之中的简单,水到渠成,江水笑笑拿在手中随意一个枪花称赞两句便了事。

  在江水拿着枪往回走的时候却被微生红菱以玉拂尘相拦:“为何你如此漫不经心。”

  江水低头看了看赤牙破虏枪,笑道:“一切都在青阙君与红菱的计划之中,取枪又怎么会有风险?”

  “且不这个,先回去吧,我困了。”

  微生红菱总难跟上她有心的推诿,但事实的确如此,江水见她哑然后付之一笑,上了云舟。

  “走罢。”

  微生红菱无法,只能由着她的话掉头往回去。

  “冰雪覆盖虽然不影响枪的锐利,可想来必然是有所影响,”江水摆弄着手中赤牙破虏枪,“有要做什么来解?”

  环环相扣却看似豪无必要的设计,江水一时想不通青阙君此举用意。

  或许这寒潭水是为了守护长枪,可……

  微生红菱仍旧是回答“的确如此”、“恕不能奉告”

  江水也不追究,只是试探着拿赤牙破虏枪的枪尖轻轻划过云舟,不想云舟果然是被一分为二。

  江水看着孤零零还飘在微生红菱身后的脚下船尾,颇为歉疚一笑,而后干脆坐了下来。

  在微生红菱无言以对的表情下无所谓道:“无妨,你在前面领路便是。”

  微生红菱漠然转过身,不想再管这个奇葩的神女。

  而江水捋了捋头发,看着俯下身看着寒潭水面倒影笑了笑。

  二人很快就又回到了细物涯,江水从云底上了山崖,脚落实地之后微生红菱还是没有任何异样。

  她于是笑着道:“那这杆枪先放在我这里?”

  微生红菱颔首:“自当如此。”

  她姑算了一下时间,对着江水道:“云镜如今我将其一影放在山脚,你若是无事可以看看。”

  言罢不一会便离开细物涯,择处继续修行去了。

  江水则拿着枪,走到云镜前百无聊赖坐下。

  毫无意外得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那人正是方迁。

  方迁来到玉麈之前正碰上两军厮杀,又遭受了若干的围追堵截,等他来到玉麈山下的时候已经昏厥了。

  江水看着云镜之中方迁昏死的景象,一面掰着齿牙破虏枪枪身冰雪,一面摸着来她这里躲早课的师弟的头。

  师弟原本正美滋滋地啃着甜饼,忽然看见二师姐云镜之中方迁师兄的落魄模样,差点没被噎住。

  “**姐!**姐!”

  江水闻言内心一笑,之前方迁十余年前自己便是二十多岁,恐怕这声姐姐是太当不起的。

  她侧头:“看样子他正在山脚下,你不如带几个师兄弟一起将他救上来?”

  师弟在肚子前擦了擦手:“嗯!我这就去!”

  一溜烟便跑得没影了。

  而这边江水还在和赤牙破虏枪的冰雪作斗争,按理此枪属火,本不该被霜雪冰冻。

  江水想着那寒潭之水,眸光晦暗,而后她不动声色将发丝梳理到肩后。

  “你不去帮你的师弟么?是叫,方迁。”

  江水还在尝试着撬开赤牙破虏枪身上的冰雪,若不是牙咬太过不雅不好在人前,她到是很想试一试。

  飘然而至微生红菱却只是看着她的手。

  若这不是盈琭麈所修补的躯体,怕不仅仅是撼动不了枪身冰雪而已,恐怕她的五指早已留血不止。

  这个人,明明忘却前尘却还是劣性难改。

  如何会是上界神女?

  等不到微生红菱回答的江水回头瞥了她一眼,又将赤牙破虏枪颠倒过来尾部朝上。

  又开始从尾部开始试图剥离霜冰来。

  看似锲而不舍,实则只是打发时间。

  至于她刚刚问得那个问题,微生红菱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江水看不出,明知故问自上而下的“疑问”和挑衅无疑。

  可她还是淡淡解释:“焉能让你现在便于人前显身。”

  江水闻言也点头表示符合:“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丝毫不提既然的确如此她还提什么没颜色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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