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客栈后堂里的江水这边,自是对越生桑的信念与储诚庭的谋划全然不知。
江水甚至只是自得其乐地瞧着鹿衔动手,还笑着点评小鹿衔的柔韧甚好。
而被鹿衔揍得五荤七素的那五个乌合之众却是欲哭不得,还挨个被绑在后院的石磨,围成了个圈。
“女侠啊,女侠啊饶命吧!”
“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女侠发发慈悲饶了我吧!”
五个人挨个嚎啕,倒像是在台子上唱着戏,你方唱罢我开口热闹得很。
还引得深巷里犬吠几声。
一句句听得鹿衔觉得好笑,但是想起方才江水认真叮嘱的那句“别吵醒了你秦师兄”,也就晃了晃刀威胁他们。
鹿衔学着江水的眼神:“谁在说话小心他的子孙根!”
此话一出,余下两个人不再哀嚎求饶,且五个人齐齐闭嘴不敢说话。
还迅速地夹紧了双腿。
这句话听得让江水有些忍俊不禁。
她摸摸鹿衔的头,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说什么呢小鹿衔,你知道什么叫子孙根么”
鹿衔一本正经点点头,认真道:“我自然知道,传宗接代的东西,在男子的双腿之间,是个弱点。”
“而且宫里面的公公太监就是没有子孙根的,是阉人不男不女,不算东西!”
咬字清楚,声音清亮。
说话间江水一直盯着鹿衔看,仔细辨认她是在假装不知晓,还是真的这般单纯。
后来被江水的目光看的有些茫然,鹿衔眨眨眼睛抿嘴皱着眉问:“怎么啦,姐姐我说的不对么”
“无事。你说的都对。”
看来是真的不明白,江水无奈想,到底鹿衔还是个孩子。
又说:“只是这又是谁叫你的”
瞧见江水说无事,鹿衔点点头,又将刀的刀背向下抗在肩头。
鹿衔说:“就那个死了活该的花子期,他一直想让我与他生下容教的继承人,凭他也配”
江水默然,拍拍她的头:“以后有人再说这种话你告诉姐姐,我来动手。”
鹿衔隐约知道男欢女爱的意思,却没有认真了解过,但也是明白江水是在关心自己。
笑着点头:“好呀姐姐。”
笑完后鹿衔又回头看着地上的几个人,面撸嫌恶:“那姐姐,这些人怎么办啊”
江水稍加思索,只微微打了个哈欠道:“这些人都不是个好的,你想怎么处置”
听见江水说自己不是个好的,掌柜又升起了哀求的念头开口道:“女侠我们今后一定改心革面,好好做人。”
鹿衔可不吃这一套。
江水和她都不是好人,要你改过自新有什么意思
她挨个看了这五个人,又转头问江水:“不然直接斩草除根吧”
“嗯。”
江水点了点头,直说:“你动手我动手”
鹿衔忙道:“我来我来,不用劳烦姐姐的!”
江水想了想又问:“你们谁是厨子留个厨子准备完明晨的饭食先。”
那做厨子的小四一阵激动,直嚷着对江水大声说:“我!我我我!女侠我是厨子!女侠想吃什么!”
江水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鹿衔:“你在玉麈的时候,可知道玉麈弟子喜欢吃什么”
玉麈的弟子
玉麈的弟子自然也皆是人间修行之人,最多是偏爱些高洁自然的饮食。
鹿衔先前在玉麈的时候嫌弃过好几番饮食,毕竟微生盛湖他身为玉麈大弟子,每日用的也不过是薏米苦笋之类。
少盐无油,倒像是佛家修佛那些家伙的饭食。
而鹿衔后来偷溜进了玉麈的伙房,才发现原来玉麈弟子也是吃肉的。
她在山上的时候刚巧是微生的妹妹,也就是玉麈二师姐的生辰,一些玉麈弟子围坐着火炉汤锅吃着兔肉。
用酒、盐与辣酱制成调味的佐料,兔肉切片在锅中煮沸,一一涮至熟透,而后加上调味料一并送入口中。
因为知晓鹿衔是微生盛湖带上山的小姑娘,也有弟子颇为照料地给她送了一碗过去。
其中膻腥虽然不及容教之中精致,却也有绣口檀心的野趣。
于是鹿衔道:“微生他惯来茹素,但是其他的弟子大多是馋肉的,大概是除了山上口味清淡些之外也没什么。”
闻言江水点点头,便去亲自解开了那个厨子的绳子。
厨子此刻也不敢有什么动作,毕竟方才没几下就被个小丫头放倒,这个大了许多的定然更加厉害。
江水懒懒打量一眼,便挥手让他去后厨:“去备明早的饭食吧,三人份。”
“至于你们四个——”
话还未说完,江水忽然听见了屋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给鹿衔使了个眼色。
鹿衔还不懂,只是对那五个人说“闭嘴啊”,而后疑惑看向江水。
用食指中指做出了走路的动作,又瞥一眼屋外,鹿衔于是了然点点头。
半夜来客。
客栈的门先前便没有锁,在夜色里虚掩着,露出一隙烛光。
此刻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还席卷着夜风。
“店家来二斤熟牛肉!一壶烧酒!”
清亮的少年音,说出的话倒是让江水放松了下来,对鹿衔说一句利索些别沾上血就出去了。
而看到有人从客站后堂走出来,少年眼睛一亮,连忙问道:“老板娘”
江水笑了笑走过去,叩了叩少年面前的桌子。
她只道:“这是家黑店,刚被我们端了,想吃什么去后面和厨子说去。”
那少年这才看到江水背后的几把刀,有些惊讶地开口:“这位姐姐也是江湖中人”
“嗯。”
看了眼他的打扮,江水又说:“初入江湖啊小兄弟”
“啊,啊对的。”
少年揉揉鼻子站起来,江水瞧见他手上还拿着柄利剑,只点了点头便回了后堂。
而鹿衔已经杀完了四个人,还打了一通井水来清洗江水的刀,江水进来时她正用稻草在擦拭刀身。
“姐姐,是谁来了”
鹿衔问道。
江水看着随后而入,看到四个还热乎着的死人有些懵的少年,对鹿衔道:“刚入江湖的小剑客。”
又声音大了些:“厨子在做些肉菜端些酒来。”
鹿衔将刀递还给了江水,牵着江水的手便预备着回屋休息,却被那个少年叫住。
“你们,你们杀人了”
多天真的孩子话,鹿衔弯弯眉眼,却在转过身时红了眼眶。
只听她声音里还带着些颤抖:“他们是坏人,要把我和姐姐卖到青楼里面,我害怕。”
少年慌了,两步跨过去弯下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我我我错了,小妹妹别哭了,别哭了。”
鹿衔又流下两滴泪来:“要不是姐姐厉害,我,呜呜呜呜。”
打了个哭嗝儿又说:“要不是姐姐,说不定你也会被他们欺负,被欺负。”
江水心知鹿衔又在逗人玩,也不戳穿她只是淡淡说:“好啦,回屋睡觉吧。”
“哦对了。”她对少年问,“还不知小兄弟师从何处”
那少年感激江水解围,又想到若非江水自己这个江湖新人恐怕讨不到好。
于是抱拳道:“在下姓北名岭,紫光山庄门下弟子。”
哦,名门正派的弟子。
江水点点头只说:“我姓江。”
便拉着鹿衔走了,北岭在原地茫然站定,看着地上的四人还是有些不忍心。
于是大半夜找了个铁楸,就在客栈里面挖了个大坑将人埋了,期间厨子送来了饭食却不是熟牛肉。
“嗯怎么是兔子肉”
厨子心道谁敢在那两个女阎王面前说没有牛肉这个小青年看起来好说话些,也就陪着笑说:“客官将就将就。”
北岭也只能点点头,等到挖好坑埋好人填完了土,忽然想起来这是个黑店,那厨子......
他忙提着剑去找厨子,去发现客栈门大开,人早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了。
只能悻悻回来,关好大堂的门长长伸了个懒腰随手找了一间客房便推门走进去。
“何人”
在黑暗中传来了声冷淡的男声,让北岭一个激灵少了困意,慌忙道:“走错了走错了!我这便出去!”
说完连忙往外退,但推到一半没关上门又添了一句:“对了兄台这里是个黑店,呃,不过现在没事了兄台好好休息吧。”
然后啪一下关了门。
屋中的秦不二其实并未被那些不入流的迷烟迷倒,却也一直没有发声,只是收敛气息地关注着屋外动静。
听见了江水与鹿衔的交流,也听见了北岭埋人的动静。
他给自己倒了杯滋味寡淡的茶水,缓缓饮下。
秦不二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事。
说是十余年前,有个玉麈的小道士游历山川湖海,踏霜渡月,遇见了折柳惊鸿的侠女。
抚琴舞剑,连枝共冢,传为一代骂名。
小道士霁月清风,侠女却不是真正的侠女,行事为江湖正道所不耻。
于是二人最终约定相隐于江湖,携手同归。
到这里为止,还是个很好的故事。
征衣风尘亦正亦邪的侠女被未知世事的小道士收服,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风花雪月,灿烂夺目,与心爱之人心心相印。
君即为江湖,妾便是红尘。
可惜故事最后却是暮翠朝红,各生他念。
小道士终于不愿与妖女同流合污,而妖女追逐起了无上武功,自此决裂。
秦不二笑意凉凉,似乎这类故事都有些醒世警人的意味,妖女与正派的结合总是会难堪于世间。
可他现在倒是很想试试,同一位亦正亦邪的姑娘谈情说爱呢。
“江水。”
他又呢喃了江水的名字。
“你真是与旁人都十分不同呢,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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