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重大的一次妥协,出现在勒芒赛道的终点线前。这一次的妥协是真正表意上的妥协,放慢,减速,交出对速度的控制权。
对于最后的这个决定肯定有很多非常不同的解读,而丁诚倾向于将它落脚于之前角色与儿子的一场谈话中。
几次妥协都可能是为保住自己作为赛车手的机会做出的选择,是理想主义下忍辱负重的无奈,但或许对于他来说,更是明白速度的意义之后的通透与释然。
一次次打破个人记录,一次次将手中这台车逼到物理极限后,已经拓宽自己速度的边界。对于他来说,赛道不是直线型指向终点的,真正的赛场,是一圈又一圈,永不停止的进程。
所以不需要赢,只需要握住方向盘的那个机会,因为那之后便不会停!
回想剧本,这或许是与其他类型片最不同的地方。不在乎结果,只在乎过程。
虽然看上去只是安慰失败者的鸡汤,但对于真正纯粹的竞技者而言,这是绝对正确的行动指南。或许竞技者这个说法,在这里都不够准确,因为在最后的那场驾驶没有其他对手,只有他一个人,在旷野中驶向一团火光。
不得不说作为真人真事改编的电影,在现实的框架下剧本已经做到最大限度的改编。从现实与电影的不同中,或许就能看出创作者们的表达重点。
现实中,恩佐法拉利不但没有在比赛最后对ken致意,他甚至根本没有出席66年的勒芒赛。
而福特公司,其实也没有为ken设下重重阻碍,在65年的勒芒就有派ken出战。对这两个公司脱离现实的塑造,一方面丰满情节,一方面或许也是创作者们自己站了队,站在所谓纯粹者的角度去批判行业垄断者的不纯粹。
相比较前两部作品,无论是华盛顿邮报的震撼人心,还是黑水的孤独前行……
虚构作品与真实世界之间,本身就有巨大差距,而创作者们也是拿着有限的信息和老旧的电视画面,用自己的态度和解读填补故事中的空白。
除了人物塑造的趣味和对类型叙事略带颠覆性的解读,极速车王作为体育电影和传记片的另一个亮点,在于对角色家庭的展现。
在赛车手追求极致的过程中,亲人不再是电视机旁忧心忡忡的阻碍,相反都是站在刻板印象对立面,脱离功能性的角色。
妻子是绝对相称的灵魂伴侣,会把车开得比他还快,会在看到两个大男孩打架时拎一把花园椅打开一本杂志坐在一边。
而的儿子则是ken最大的崇拜者,但也会在父亲做出妥协时露出不解和失望,又最终真正读懂男人的无奈。
能看出经历过二战的那一代美国人身上不服输的拼劲儿,他们才是让这个国家伟大起来的真正引擎。
不管是两位主角,还是福特老板,总会提到二战时的经历。那就是他们那一代人一生中经历过的最重要的一场大考,考过之后,他们就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再没什么事能难得住他们。
美国是二战的最大赢家,而意大利却是二战战败国,还是最弱的那个战败国。剧情危机事件接连不断,反而稀释**,真要再配上一个俗套欢庆胜利的结局……
这部片子才算废了!
通常电影喜欢把上述情节处理成主角需要克服的最后一个难关,俗套的结局是主角坚持自我,赢下比赛,最后大老板被他的气魄折服,掌声经久不息。
比这种俗套更糟糕的写法是,让主角屈从大老板的淫威,明明是受到剥削、受到压迫,还要露出受虐狂式的笑容,谢谢老板赏饭吃,歌颂大公司给他提供的集体主义的温暖。
妙就妙在让主角主动放水,失去本来志在必得的冠军奖杯,而公司领导们正忙着弹冠相庆,才懒得理他。
反而对手远远地向他致意,他也回以心照不宣的微笑。
直到这一刻,福特和法拉利,导演究竟尊谁贬谁,才算尘埃落定。
谁把车当成赚钱的工具?
谁才是真正爱车懂车的人?
答案终于清晰,主旋律的皮囊下隐藏的反骨,让结尾有更多值得玩味的空间。
这几个角色的人格魅力,很大程度上来自叛逆,也就是不服从。
某种意义人类的历史是由不服从者推动的,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工业革命,让人们不再服从于神明、皇帝、教皇,转而服从人类的理性。
当代商业社会,需要服从的对象其实是变成大公司,这种服从不再是源自动辄鞭打的强制,而是内化到社会的运行准则中。
再考虑到贯穿其中惆怅的英雄主义气息,与代表着人类探索精神的赛车题材,丁诚更倾向于觉得当今社会创业远远比六十年代更难!
因为大企业远远比六十年代更大……人类不再上月球……阶层比六十年代更固化……最好的头脑纷纷去做广告推荐算法……
哪怕你仍会觉得自己无法违抗上级、说出实话,但坚持叛逆、坚持自己、去拼尽全力面向未来,着实是再酷不过的事情。
叛逆是英雄的特权,愿世界能给叛逆者更多的尊重与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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