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打眼面露喜色,笑着说道:“原来是江来小友。江来小友因修复童子戏水瓶而名声大噪,没想到你我有缘能够在这里相见。实不相瞒,这次来到碧海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去大国重器瓷器展看了一遍,唐丝宋瓷,巧夺天工。特别是童子戏水瓶修复的极好,完全找不到任何破坏过的痕迹,有鬼斧现世的观感。”
江来眉头微皱,出声说道:“你夸了自己半天,现在又跑来夸我……你就算夸了我,一会儿要是说错了话,我还是要反驳你的。”
“那是自然。真理越辩越明,倘若江来小友觉得我的鉴定有误,看走了眼,尽管出声反驳。”孙打眼倒是豪爽大方,一幅欢迎你来打脸的坦然模样。
“那就赶紧进入正题吧。别再夸人,更不要自夸。”江来催促说道:“我也非常好奇,为何那么多人鉴定为真品的《梅妻鹤子》瓶在你眼里成了赝品。”
坐在旁边的施道谙苦笑不已,小声说道:“这孙打眼愿意给尚美上眼药,咱们就坐在这里埋头看热闹得了。你跳出来和他饶舌什么?林家要是因此方寸大乱一蹶不振,不是正合了我们的心意?咱们都不用出手,就有人出手帮我们把仇给报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就事论事。”江来出声说道:“他攻击林家可以,但是不要攻击这只《梅妻鹤子》青花瓶。”
“古董比林家还重要?”
“当然。”江来点了点头,说道:“全世界有多少个林家?又有几只《梅妻鹤子》瓶?”
“铁石心肠。若是林家那位小公主听到非要伤心欲绝不可。”
“你会不会故意去说给她听?”
“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施道谙生气的说道:“虽然我想要让林家人付出惨重的代价,但是也不会使用这种卑鄙手段。”
“比这卑鄙的手段你也用过。”江来说道。
“......”
孙打眼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江来,自己在圈子里即有名声,又有人脉,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主动向一个晚辈微笑示好,给足了他面子。为何他看向自己一幅有着什么深仇大恨的模样?
不过,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现在全场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呢,孙打眼还要把这场大戏给演下去。毕竟,他是这场戏中唯一的男主角。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孙打眼指了指电子屏上面的古董图片,问道:“能不能把这张图给放大一些?”
白雪君稍微犹豫,点头说道:“当然可以。”
很快的,电子屏上面便呈现出一张《梅妻鹤子》的清晰大图。上面的梅花、仙鹤、以及梅树下面的人物都栩栩如生的展示在现场每一个人的眼前。
梅花孤傲,仙鹤清灵,皑皑白雪之中,男人扶梅揽鹤的表情温暖而深情。
无论是那梅,还是那鹤,都只是陪衬,是点缀,是衬托那人物的存在。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我之所以说这件《梅妻鹤子》是赝品,有三大疑虑。其一:元青花瓷器总体分两种色调,一种呈灰蓝色,较浅淡,一种是深蓝色,较艳丽。在我们的认知中,呈色灰蓝者为国产料,呈蓝艳者为进口料。进品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苏麻离青。”
“这只青花瓶应当是苏麻离青料,青花纹饰呈色浓艳深沉,并带有紫褐色或黑褐色较光润的斑点,有的黑褐色斑点显现出锡光。锡光是在黑褐色斑点中出现的一种自然光泽,并有凹凸感,是由于青花原料在高温烧制过程中与釉熔化时依窑内气氛而起的变化。可是,你看这只青花罐上面的锡光仿若一颗颗小药丸贴敷于蓝黑色斑点之上,密集僵硬。难尽青花之美。”
“其二:苏料无论其呈色如何,或浅或淡、或深或重,但我们总能发现这种色差的存在,这是它区别于其它青料的不同色质。也就是说,这种颜色的不稳定性反而成就了它的独特美感,而这只《梅妻鹤子》瓶的色阶模糊,不见晕散,整个瓶身都呈现一种完美如一的色彩呈现。”
孙打眼指着那幅《梅妻鹤子》图,朗声说道:“宋朝沈括在《梦溪笔谈卷十》上面所载:“林逋隐居杭州孤山,常畜两鹤,纵之则飞入云霄,盘旋久之,复入笼中。逋常泛小艇,游西湖诸寺。有客至逋所居,则一童子出应门,延客坐,为开笼纵鹤。良久,逋必棹小船而归。盖尝以鹤飞为验也。”
“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林逋隐居杭州孤山时,植梅养鹤,清高自适。这个林逋啊,常驾小舟遍游西湖诸寺庙,与高僧诗友相往还。每逢客至,叫门童纵鹤放飞,林逋见鹤必棹舟归来。梅妻侍茶,鹤子迎客,这便是《梅妻鹤子》的由来。也正是因为有了林逋,有了《梅妻鹤子》图,才有今天上拍的这只元青花人物罐。”
“我们想要鉴别这只元青花人物罐是真是假,首先就要搞清楚这个林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林逋是一个诗人,他写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是梅花的传神写照,被誉为千古绝唱。他还作了很多诗,写了很多字,但是这个人物有一个特点:终生未娶。”
“这画中梅鹤酣畅凛冽,寥寥几笔便现神韵。但是你看这林逋的画像却繁琐细致,似女儿家之手。这一幅画中呈现两种绘画风格,初看无碍,细看就显得别扭诡异了。
“我也正是由此三点来推论,这只《梅妻鹤子》瓶是赝品。”
全场哗然!
“天啊,孙打眼好厉害,这种细小的瑕疵都被他发现了。”
“孙打眼是从来都不会打眼的,看来这只《梅妻鹤子》瓶彻底废弃了。”
“尚美完了。竟然搞出这么大的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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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一如遭雷击。
如果说之前还能够强装镇定的话,此时此刻,维持起那份镇定从容就显得极其艰难辛苦了。
之前她对自己亲自挑选的拍品是极其有信心的,她相信这只《梅妻鹤子》瓶是真的,孙打眼只不过是一个别有用心的搅局者。
可是,经过他这么有理有据的一通分析,突然间让林初一产生了怀疑:难道这只《梅妻鹤子》瓶当真是赝品?自己被人欺骗了?被那个卖家给欺骗了?
如果这只青花瓶当真是赝品的话......
想起那残酷的后果,林初一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监控室里,林遇脸色阴沉的看着拍卖场发生的这一幕。而坐在旁边的林秋却沉不住气,生气的说道:“这个老家伙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故意找我们的麻烦?”
刘凯德伸出五指薅着自己越发稀疏的头发,冷笑连连,说道:“苍蝇不盯无缝的蛋。那个孙打眼是一只苍蝇不假,可咱们这只蛋......谁让他有缝呢?”
施道谙笑容满面,对当前发生的事情进展相当满意,用手肘捅了捅江来的胳膊,问道:“你觉得他说的如何?”
“不如何。”
“你不会是想反驳他吧?”施道谙担心的问道。
“你猜对了。”
江来说话的时候,推开施道谙试图拦截的双手站了起身,看着孙打眼说道:“孙打眼先生还真是名副其实啊,一言不合就打眼。我和你不同,只打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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