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九十八章 地棍堂

  东门夜雨手持朝云剑,正要再向叶孤鸾挑战,却听背后一阵哄闹,回身望去,见有几人滚倒在地,双手扼颈,长舌外伸,面部扭曲,神情狰狞,似是在经受极大的痛苦,心知他们是被淬毒的暗器击中了,忙向唐老太喊道:“还不快帮他们解毒!”

  唐老太连忙取出解药,让唐欢去救人,奈何毒性过于剧烈,才只救下三人,其余那几个还不等救治,便毒发身亡了。

  立时有一个纹面人跳将出来,一把揪住唐欢,厉声道:“我大哥向你求救,你为何不理?你这无用的蠢材,还是去给我大哥陪葬吧!”说罢,一掌向唐欢头顶拍落!

  东门夜雨喝道:“你敢!”

  那人掌发一半,听到东门夜雨的喝声,立即停手,道:“东门剑主,方才你也看到了,我大哥痛苦难耐,向他求救,他不理会,以致我大哥毒发身亡,你说我该不该找他算这笔账?”

  唐欢道:“非是我不救,实是离得太远……”

  “远个屁!”那人一把将唐欢推倒在地,指着骂道,“你这没用的夯货!这个院子才多大!我用走的,闭一次气,也能走个七八圈;你是唐门第一高手,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你还嫌远?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想救!”

  唐欢道:“你不知道,这是唐门秘制的毒药‘七步绝命’,一旦毒发,顷刻间就能致人于死地。如果一个正在行走的人突然中了这种毒,最多只能走出七步,就会毒发身亡。你大哥离得远,我若先去救他,就来不及救别人;若就近施救,却能救三个。我总不能放着近处的三个人不管,先去救你大哥吧?”

  那人高声道:“我大哥是地棍堂的堂主,又是同天会的会主,身份高贵,岂是那几个无名之辈能比的!”

  唐欢站起身来,轻轻拍去衣上尘土,平静说道:“在我这里,众生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如果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先救他们三个。”

  那人一把握住悬在腰间的刀,厉声道:“唐欢,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唐老太走上前来,道:“唐欢,你到底是唐门第一高手,被人家这样推搡指骂,竟然一点脾气都没有,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唐欢默不作声。

  唐老太又自顾自地说道:“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出门在外,你代表的是唐门,如果有人敢打你,你就给我打回去,出了事儿,我给你担着,听到了没有?”

  唐欢道:“哦。”

  唐老太叹了口气,道:“纹面的,你别为难唐欢,暗器是老身放的,你要给谷梁君子报仇,只管来找老身。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老身没唐欢那么好的脾气,也不管你脸上纹了几只老虎,你要是敢跟老身吆五喝六,老身决不让你活着走出巴山城。”

  那人闻言大怒,锵的一声,抽出刀来,道:“唐老太,你真当我们地棍堂是好欺负的吗!”

  地棍堂又称恶人帮,内部净是一些地痞流氓恶霸,他们目无王法,不讲道义,平日里专做些奸淫掳掠,烧杀抢夺的勾当,十分招人痛恨。

  为首的七个头目合称“地棍七虎”,个个穷凶极恶,身背多条人命不说,还都是官府通缉的要犯。

  这七个人里最臭名昭着的当属“大虎”谷梁君子。谷梁是姓,君子是名。父母为他取名“君子”,是希望他长大后,能做个正人君子,也不知这谷梁君子是随了谁,打小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

  他父亲是个读书人,做过几年知县,因过于清廉正直,遭上司下属联合排挤,后被罢官,回乡后拿出为数不多的积蓄,租了一间小院,开了一家私塾,专以教书为业。母亲温良贤淑,通情达理,不但将一家人的饮食起居照顾得井井有条,还用空余时间,做些活计,以补贴家用。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相比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人家,倒也还过得去。

  谷梁君子三岁那年,父亲开始教他认字。教了半年,父亲发现这儿子有点儿怪。一个字不论有多少笔画,只要是横平竖直的,他一学就会,但凡拐一点儿弯,不论教多少遍,他就是学不会。为此,父亲十分苦恼,终日寝食难安。母亲劝慰道:“大抵是孩子太小了,等过个两三年你再教,他多半就会了。”

  父亲觉得有道理。

  又过了两三年,父亲发现这儿子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不但没学会“拐弯”,反而连那些横平竖直的字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父亲一向重视文脉传承,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整日跑到祖宗祠堂里去哭。母亲也同样伤心,但还是劝解道:“谁说男儿一定要读书了,那谁谁谁大字不识一个,不照样当了将军。君子天赋如此,何必强求。我看他举重若轻,颇有一些气力,不若等他长大了,送去军部,多磨练磨练,说不定将来也能做个将军。”

  父亲觉得有道理。

  又过了几年,父亲攀关系找门户,将谷梁君子送入军部。那时的谷梁君子正处在初生牛犊不畏虎,目无法纪任横行的年纪。到了军部,仗着自己力气大、武艺高,见了谁都趾高气昂的,不知高低上下。那百夫长是个老兵油子,见他一个新来的这样傲气,心里很不爽,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他几句,谷梁君子一点情面没给,劈面就是一顿大耳刮子,抽得那百夫长口鼻流血,眼冒金星,当场昏死过去。随后,谷梁君子就被开除了军籍。

  自那以后,父亲又为他谋了许多出路,但谷梁君子没有上进心,整日只跟一帮狐朋狗友到处惹是生非,闹得乡里乡外,怨声载道。本来夫妻两个淳朴热心,在当地名声很好,如今受这不成器的儿子连累,声名尽毁,出门便遭人指点唾骂。两人无力劝解儿子归正,整日以泪洗面,最终双双郁卒。

  没了父母的管束,谷梁君子越发没了分寸,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后来,又伙同几个臭名昭着的匪徒首领,成立了地棍堂,招揽了一大批地痞流氓,在巴蜀大地上烧杀抢掠,闹得人心惶惶。

  这谷梁君子也是胆大,听一个在蜀王府里当过差的人说,蜀王府里黄金铺路,白银作瓦,酒肉遍地,美女如云,心向往之,于是便纠集手下那帮匪徒,趁夜大闹蜀王府,不但抢走了好些金银珠宝,还掳走了蜀王的两个爱妾,至今尚未归还。

  蜀王贪色成性,听说爱妾被掳,勃然大怒,立即派兵征剿,奈何地棍堂据地险要,易守难攻,官兵损伤甚众,却连地棍堂的大门都没有见到。蜀王无可奈何,又思念爱妾心切,于是给谷梁君子写了一封信,说只要将两位爱妾还回来,可以既往不咎。谷梁君子看完蜀王的来信后,当即口述,命人代写了一封回信,连带两位爱妾的发簪,让使者一道捎回。

  蜀王不见爱妾回来,只收到两支发簪和一封回信,心中忐忑不安,打开信笺来看,只见上面写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此非吾意,乃孟先师之真言也。吾尊师重教,秉烛夜行,何错之有?莫怪!莫怪!”由此看来,这谷梁君子虽然不学无术,但潜移默化中还是从他父亲那里学到了一些东西。

  蜀王看完谷梁君子的回信后,气得浑身发抖,又联想两位爱妾落在一帮匪徒手里,不知要遭受多少屈辱?越想越怒,又派兵攻打,不但寸功未立,反而死伤了好些官兵。蜀王不肯罢休,换将再攻,仍以失败告终。

  原来地棍堂的驻地建在了一处高崖上,要想攻打地棍堂,必须要穿过一条狭长的夹谷。这条夹谷狭窄而曲折,摆不开军阵,只勉强能容两人并行。两侧崖壁平滑陡直,高不可攀。众匪徒占据崖顶高地,在崖边堆放了许多大小碎石、长短木桩,见有兵来,立刻推石放火,莫说是普通兵士,就是铁甲军进来,也得被砸成肉饼,烧成焦炭。

  蜀王久攻地棍堂不下,又折损了许多兵将,仍没有罢兵的意思。文武群臣眼见折损的兵将越来越多,便联名上书劝谏:“那帮匪徒虽然可恶,合该受千刀万剐之极刑,但其据地险要,易守难攻,在其严防死守时攻打,不但枉费兵力,还劳民伤财,实非明智之举。不若先收兵休整,待其放松警惕,再遣精兵良将,一鼓作气,直捣黄龙。”蜀王知道这是要他罢手的意思,虽然很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哀哀切切地叨念与两位爱妾相处的美好时光,终日魂不守舍,食不甘味。文武群臣深体王意,又从民间精心挑选了两位佳丽,送去蜀王寝宫,这才让蜀王重新展露笑颜。

  经此一事,“地棍七虎”名声大噪。作为此次事件的发起人兼领导者,谷梁君子更是被一众受害者推为巴蜀首恶,常年稳居巴蜀要犯通缉榜榜首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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