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派,曾经是个很辉煌的剑派,可那,毕竟是一千年前魔族猖狂时,那时,江湖侠士为了斩妖除魔,匡扶正义,纷纷来蜀山修仙,最辉煌时,蜀山曾有弟子八千八百一十八人。
仙魔大战,魔族战败,元气大伤的魔族龟缩在魔族境内,不敢扰乱六界,从此,四海八荒一片太平,转眼,已近千年。
四海八荒一片太平,修仙的侠士再无用武之地,就这样,蜀山渐渐没落了。时至今日,蜀山只剩下一个掌门,三个长老,十一个弟子,尹剑曾悄悄打听过,其中有七个弟子和尹剑一样是被三个长老诓骗过来的。
这也不能怪三大长老,谁想当没有弟子的长老呢。没有弟子,谁给长老端茶倒水,喊师父呢。
正殿中,只有那块落满灰尘“天下第一剑派”的匾额和山脚下那断壁残垣的白石门还记载着蜀山曾经的荣耀。
尹剑悄悄关上自己的房门,开始了他的计划,行李他没有,只有身上穿的这身衣裳,轻装轻便的便宜逃跑。他打定主意,待子时一到,掌门酣睡之时,他便蹑手蹑脚,悄无声息的逃跑,离开蜀山。
一想到,从此不再当一个臭道士了,尹剑一时喜上眉梢;可转念一想,他可是掌门唯一的弟子,不由得黯然神伤起来,不知掌门会不会因他的背叛而伤心呢。
掌门伤心,是自然的。掌门最大的伤心却是一个月之后的仙剑大会,如此凋敝的蜀山,怎么和势头正盛的青山剑派相抗衡呢,毕竟蜀山已经接连一百年败在青山派剑下了。每次仙剑大会,一番比斗后,蜀山掌门眼巴巴地望着青山派将“天下第一剑派”的匾额抱走之时,自然是蜀山掌门断肠心碎之时。
尹剑琢磨着,倘若自己就这么走了,下个月的仙剑大会,对本就无人的蜀山剑派来说,岂不是雪上加霜吗。
一时间,尹剑忧郁起来。
“咣当”一声,门突然开了。
尹剑吓了一跳,紧张的心一抖,一看,进门人竟是九师弟乐平,旋即舒了一口气,定睛一看,却发现乐平满身是伤,胳膊上还绑着绑带。
明眼人一看便知,乐平被人打了,被打成了一颗烂柿子。
尹剑担忧道:“九师弟怎么受伤了?”
乐平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大师兄,你要给我报仇。”
尹剑紧握拳头:“放心,师兄一定帮你报仇。你先告诉师兄,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乐平委屈巴巴地含着泪:“是青山派的弟子,他们打我。”
尹剑紧握的拳头,抖了抖:“揍你的人是青山派弟子???”
于是,九师弟乐平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通。下午乐平如寻常一样,下山买白菜,他在卖主摊子上看中了一颗大白菜,正打算付钱买,孰知青山派的五弟子突然冒出来说那棵白菜是他先看上的,九师弟乐平哪肯相让,就这样两人从理论到谩骂,从谩骂到推搡,一番推搡下来,乐平就成了一颗烂柿子,哎,技不如人啊!
尹剑总算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九师弟被青山派打了,尹剑顿时怒气上头,攥起了拳头,一副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的豪情。
凭着这些年九师弟为蜀山做出的贡献,任何一个蜀山弟子都感恩戴戴,愿为九师弟主持正义。
更何况满腔侠义的尹剑师兄呢。
这些年,九师弟就像蜀山的奶妈一样,照顾着蜀山的一切,小到烧水做饭,大到孝敬长老掌门们。米面柴油,他要操办;师兄弟的日常起居,他要负责;房屋庙宇漏雨了,他要修房子;师兄们日常练剑,也是他监督着;就连掌门的尿壶什么时候该换新的,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蜀山上到掌门,下到最小的弟子,提起九师弟,那是一个字“赞”。
这些年,尹剑没少把活计推给乐平干。乐平一向勤快,任劳任怨。就这样,尹剑这个大师兄便成了一个没责任感的闲散人。
眼下,九师弟因买大白菜被青山派五弟子打了,身为大师兄的尹剑怎不义愤填膺呢。
尹剑双拳紧握,怒道:“原来是青山派的老五那个杂碎,你等着……师兄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一定将他揍成一颗柿饼子!”
乐平眼睛泪汪汪,突然拿出一柄短剑放在尹剑手上:“大师兄,那个杂碎现在还在山下,还没走远,还能追的上。”
尹剑手抖了一抖:“九师弟,你看,那个,天都黑了,山下路滑,要不改天呢?”
乐平瘪瘪嘴,眼泪无奈流下:“大师兄,别说了,我知道你打不过人家,更何况人家还有大师兄护着呢。”
尹剑顿时怒气冲天:“谁说我打不过他?”恨恨道,“九师弟,你放心,下个月的仙剑大会,我一定将那个杂碎打成比你还烂的柿饼子。”
九师弟乐平终于幸福地离开了。
乐平脚步刚走远,尹剑一拳打在门上,捅的门板烂了一个洞,只听“哇”一声,尹剑几乎哭出声来,恨恨道:“手疼!”顿时后悔为啥方才不打在软一点的地方。
方才乐平分明用了激将法,激发了尹剑蚀骨的恨意。
尹剑真的很想揍一个人!
他想揍这个人已经很久了!
但,却不是为了给乐平报仇揍青山派的五弟子,他想揍的人是青山派的大弟子,即青山派的大师兄——凤无痕!
说起尹剑对凤无痕的恨意,那是由来已久。青山派和蜀山派两个门派,像两个冤家一样,互不相容。但互不相容的两个门派,却有一个奇怪的嗜好,喜欢攀比,比如谁的掌门胡子长;比如谁的弟子多;更可怕的却是,也是已深深激起尹剑恨意的,那便是谁的大师兄更帅!
可怕的是,青山派的大师兄凤无痕非但武功高强,受师兄弟崇拜,更可怕的是人也长得很帅。每次两个门派弟子之间比起大师兄,尹剑总显得逊色了一点。
这一点,尹剑死都不承认,因为他一直觉得凤无痕是赢在了显摆上,那货每次出场都会摆一个很帅的造型。虚伪的做作,赢了也不光彩,尹剑打心里瞧不起他。
但,一想到凤无痕受人崇拜的模样,尹剑就恨不得把他那清高的脸打的稀巴烂,看他怎么摆造型。
更可恨的是,蜀山的师兄弟每次受了青山派的气,都会找尹剑这个大师兄哭诉道:“知道我们为啥打不过青山派吗,因为青山派的大师兄凤无痕非但武功高强,人更帅,人家凤无痕那才是真正的大师兄……”每到此时,尹剑心潮澎湃,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尹剑本来打定主意,下个月的仙剑大会,他要当着众师兄弟的面,将凤无痕打倒在脚下,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师兄!胜利之时,欢呼声中,他趁机摆一个比凤无痕更帅的造型,如此,方解心头之恨!
仙剑大会,即比剑大会,各门派争夺天下第一派,始于一千年前,每十年召开一次,仙剑大会上夺魁的一方,十年内被尊称为“天下第一派”。据说仙魔大战之前,魔教猖狂,为了对抗魔教,成立了许多仙家门派,一时间百家争鸣。门派多了,问题就来了,每个门派都声称他们剑派天下第一。为了公平起见,比武决胜负,于是成立了仙剑大会。仙剑大会时,各派豪杰汇聚一堂,打的可谓昏天暗地。仙魔大战之后,魔族败北,四海八荒一片太平,许多门派忍受不了无妖可除的寂寞,纷纷解散,门派众弟子离开师门娶妻生娃去了。几百年过去了,如今只剩下蜀山派和青山派两个门派还死撑着,互不相让竞争仙剑大会。
但,一百年来,无论咋争,“天下第一派”的令牌始终归青山派所有。
没办法,谁让蜀山派打不过青山派呢,每念此,对蜀山派来说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蜀山派弟子心中愤懑骂道:“三教九流的青山派,也配尊称天下第一派,呸!”
蜀山派的愤懑也是有缘由的,此事还要从蜀山派昔日的辉煌说起。
昔日,蜀山剑派一直是正宗的“天下第一派”,千年来,一直居于仙派之首。昔日,仙魔大战时,蜀山派更是立下汗马功劳。魔族大败之后,四海八荒一片太平,许多门派纷纷解散了,唯独蜀山派一直死死地撑着,说什么要将仙派延续下去,其实说到底还是掌门舍不得“天下第一派”的荣耀。就这样,几百年来,蜀山一直是天下公认的“天下第一剑派”。
一百年前,仙剑大会,蜀山掌门如寻常般满面红光地抱着“天下第一派”的门牌准备抱走的时候,突然“嘶……”一声长啸,一个青衫玉面的少年骑着一头黑驴踏尘而来,“嘎吱”挡住了蜀山掌门的路,蜀山掌门道:“咋地啦?”玉面少年道:“比武!”两方兵刃交接,“咣……咚……咣……”一个来回下来,蜀山掌门手中的长剑银光一闪,飞了出去,长剑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砸断了一棵小树。就这样,“天下第一剑派”的令牌被玉面少年抢走了,那少年成立了青山派,玉面少年成了青山派的第一代掌门。
百年来,青山派一直稳稳抱着“天下第一剑派”令牌,无论蜀山派怎么打,就是打不过。
可怜的正宗蜀山派,只能狠狠骂几句,方解心头之恨。
百年来,青山派日渐昌盛,四海八荒的年轻人纷纷投靠在青山派门下;而正宗的蜀山派正在逐渐没落,门可罗雀,如今的十一个弟子,七八个是被长老骗来蜀山的,尹剑便是其中一个。
昔日,尹剑关好了门,坐在掌门面前修道,问道:“掌门,咱们蜀山派好歹也是正宗的天下第一派,文化底蕴绵久,为啥总打不过青山派啊?”
掌门方才还自然绵长的胡须,旋即横了起来:“什么青山派,三教九流,我们蜀山乃千年来第一大派,岂能与青山派这类宵小之徒计较。”
尹剑撇撇嘴,无奈道:“依我看,分明是打不过人家。”
掌门突然掩面而泣,淘淘大哭道:“青山剑派那么年轻,还是个小孩,我们青山剑派乃是正宗的门派,历史悠久,如一个充满智慧的慈祥的老人,老人哪舍得打小孩啊,咱是让着他的,呜呜呜……”
但,尹剑清楚地听说,每次仙剑大会,掌门都打的很拼命,恨不得使出洪荒之力,可确实打不过青山派啊。
掌门这也是给自己找借口,打不过人家,也不能在弟子面前失了颜面。
掌门突然停止了哭泣,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一把拉住尹剑,悄悄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魔族?”
魔族,尹剑自然听说过魔族,一千年前,魔教甚是狂妄,狂妄到欲吞并四海八荒,欲抢了天帝的宝座玩玩,天帝皇位坐的暖暖的,舒服的不得了,哪舍得相让,于是,仙魔展开了一场大战,风云变幻,昏天暗地,最终,魔族大败,隐退魔族境内,从此不敢扰乱六界。四海八荒一片太平,已近千年。
尹剑呆呆道:“魔族,听说过啊,咋啦?”
掌门悄悄道:“知道蜀山为啥打不过青山派吗?我怀疑青山派的背后有魔族暗中帮着,青山派掌门一定是魔族的人……”
尹剑听的云里雾里,近些年,他早就习惯了,他感觉掌门患了老年痴呆症。
这也难怪,昔日辉煌的蜀山剑派,传到掌门手中,竟没落的如此不堪了,掌门疯了,也没啥奇怪的。
作为掌门的唯一关门弟子,尹剑关了七年的门,就凭这一点,尹剑断定:蜀山掌门真的老年痴呆了。
下个月,便是仙剑大会。
蜀山派已经在青山派手下败了一百年了,掌门都不是青山派的对手,而尹剑他想教训青山派的大师兄凤无痕有把握吗,有希望吗?
结果只有一个:没希望。
尹剑愤懑地紧握着拳头:“该死的凤无痕,他一定是魔教的人!”
这样一想,突然,尹剑发现他的心豁然开朗了。原来掌门师父是对的。
揍凤无痕的事只能放下了。尹剑恨恨道:“凤无痕,老子暂且放你一马,他日,倘若老子成了大侠,一定将你揍成一个柿饼了,看你还怎么摆造型……哼……”
如今,四海八荒,一片太平。
天下太平,还修什么仙,离开蜀山,还俗,娶个漂亮的媳妇,生几个娃儿,过几年人的日子,岂不快哉。
越想越开心,尹剑心里乐开了花。
眼下,尹剑只等着夜暗下来,师兄弟们熟睡,掌门睡的打鼾,他方可悄无声息的溜走。
春山夜静,月光如银。
万籁俱寂,在师兄弟的鼾声中,尹剑背着行李,悄无声息,打开了一个个蜀山的门,溜了出来。
最后一个大门打开,又关上的时候,尹剑噗通跳动的心倏地平静了,乐开了花。
尹剑大跨步向前走,突然,背后一紧!
九师弟乐平突然出现,紧拉着他的衣袖,月夜下,乐平双眸闪着亮晶晶的泪光。
乐平道:“大师兄,你要下山?”
尹剑一脸尴尬,笑道:“没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下山了?”
乐平瘪瘪嘴,道:“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大师兄,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
尹剑愣愣:“你,都知道了?”
乐平泪眼婆娑:“是的,大师兄偷偷溜下山,是为了帮我报仇,大师兄,你是要借着夜色的掩护下,偷偷溜上青山派,去狠狠的揍青山派的五弟子,为我报仇!大师兄,我没看错你,你不是个孬种,大师兄好样的!”
尹剑尬在原地,呆呆道:“是……是……”良久,“九师弟,你是劝我回去的吗?”
乐平突然拿出一柄短刀,放在尹剑手上,努努嘴:“大师兄,你忘了这个,去吧,一定要将青山派的五弟子打成柿饼子,看他以后怎么和我抢白菜,大师兄,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大师兄真好!”
尹剑抱着短刀,在乐平幸福而满足的目送中离去。
在错综复杂中,他顺利逃离了蜀山,成为了自由人。
步行了两个时辰,尹剑来到一个镇子上,随便要了间客房,打算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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