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警官扫视呆若木鸡的人群,却看不见少年的踪影。
“这年头的怪事,”
提着韭菜盒子转身离去的李昂搓了搓下巴,眯着眼睛嘀咕道:“还真是越来越多啊.....”
确实,近几个月以来,各种类型的都市怪谈层出不穷,
什么下葬时,乡间病逝老人棺中惊坐而起,家属喜极而泣,当场上演坟头蹦迪一幕;
某会所金牌牛郎在家中被碎尸成百余块,警方初步判断排除他杀可能;
某考古专家考查大墓之后精神失常直呼见鬼,脱光衣服冲入厕所,于墙边倒立,假装自己是水龙头;
这些荒谬不稽甚至还有点恶搞意味的怪谈,一旦广泛传播开来,就会受到大规模的屏蔽删帖,
少数幸存下来的怪谈,也因为得不到证实、传播,只能作为闲散网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管他呢,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
李昂撇了撇嘴,走进了三幢楼门。
很不幸,电梯门口放着一张“维修中,暂停使用”牌子,
更不幸的是,李昂住二十层。
“靠,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哀叹一声,老老实实走向楼梯口。
爬楼梯的过程枯燥无味,考虑到家里没有微波炉,而且韭菜盒子快要凉了,李昂果断掰开筷子,边吃边走。
“咯咯咯咯.....”
突然,从楼道高处传来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咽声,像是老人咽喉有痰,咳不出又咽不下去的压抑呼吸。
李昂扒拉韭菜盒子的动作顿了顿,他顺着楼梯的缝隙向高处望去。
正值夜晚,楼梯间唯一的亮光来源,就是安装在每个楼层的、昏暗老旧的声控感应灯。
从声控灯的灯光来看,发出咳嗽声的,应该是十七楼。
这座小区是安置房小区,住户大多是因拆迁而搬来的老年人,也许是某个到楼道里放垃圾袋的老人吧....
咀嚼,咀嚼。李昂不紧不慢地吃着韭菜盒子,继续向上爬去。
数台阶,一级,两级,三级....十二级。爬到八楼。
数台阶,一级,两极,三级....十二级。爬到九楼。
数台阶,一级,两极,三级....十二级。爬到八楼。
李昂的脚步,停下了。
他死死盯着涂在楼梯口墙上的红色数字标志,8,八楼。
“咯咯咯咯...”
那种含糊不清的咳声又从楼道高层处传来,和上次相比,位置好像更近了一些。
如果这里是八楼,那么上方声控灯亮起的楼层,应该是十五层。
李昂深吸一口气,将韭菜盒子缓缓盖上,身子挪到墙边紧贴墙壁,猛地转头朝楼下狂奔。
八楼,七楼,八楼,七楼,八楼,七楼....
李昂三步并作两步向楼下狂奔,同时在心中默数所踏过的台阶数目,几分钟的功夫,他向下跑已经远远超出了八层楼的高度。
“嘶....”
李昂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楼梯口贴着的红色数字标志,7楼。
他松开了攥紧的拳头,走到楼梯口阳台处,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雾蒙蒙一片,看不及远处高楼、街上行人、路边街灯,除了高悬孤月之外天地间再无一丝光亮。
“鬼打墙么....”
李昂垂下眼帘,在他短暂的十七年生命当中,他一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不信任何仙佛妖怪,嘲笑所有牛鬼蛇神。
直到现在,坚硬如铁的灵异现实摆在他面前。
李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拿出筷子,随手将韭菜盒子连塑料袋一起丢下楼去。
侧耳倾听,虫鸣鸟啼半点皆无,除了那极为规律的“咯咯咯....”
那催命一般的呜咽声愈加响亮,愈加接近,李昂转过身去,眼睁睁看着十四层的声控灯亮起,接着是十三层,十二层....
随着距离缩短,那阵阵呜咽声变得逐渐尖利起来,如同猛兽受困笼中挣扎嘶吼,如同手指刮擦黑板,如同钥匙摩擦玻璃,
如同....恶鬼索命...
“咯咯咯咳咳咳嗬嗬嗬呜呜呜哇哇哇啊啊啊....”
直至最后,呜咽声彻底变形,洪亮而尖利,在楼道中反复回荡。
李昂暗咬牙关,径直走到楼梯尽头,801室门口,伸手从兜里掏出钥匙串,手指一掰就将钥匙串的铁环扭成铁丝,再将铁丝捅进801室暗红色防盗门的锁芯当中。
他的兴趣爱好广泛,特长手艺繁多,撬锁正好是其中之一,公允地说,李昂靠半根方便面就能开遍一小区的门锁。
细铁丝深入锁孔,缓慢扭动之后使得内锁芯与外锁芯稍微错开,于销槽中形成支架,同时拨动铁丝,使销子上顶,再借助铁丝扭力,使上销子落入销子槽。
李昂身子倚着门,极稳的双手捏着铁丝,拨动之间令所有上销子尽数归位,而下销子留在内锁芯,内外锁芯相互分离,
咔嚓,锁开了。
门把被李昂稳稳握住,向下掰动的过程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然而当李昂将门向外拉的时候,却发现任凭他使出多大力气,整扇防盗门纹丝不动,就跟用胶水黏住一样。
李昂沉默着收回铁丝,朝着防盗门猛地一踹。
咚!
钢制的防盗门发出沉闷响声,那暗红如血的颜色,在昏暗灯光中更显阴沉。
短暂的发泄毫无意义,随着声控灯光在十楼亮起,李昂距离呜咽声只差两层楼的距离。
“善财童子参善知识,至阎浮提摩竭提国迦毗罗城,见主夜神名曰婆珊婆演底....”
病急乱投医,李昂口念《华严经》,左手在胸前猛画十字,右手捏七星诀文,脚踩八卦连环步。
可惜,这些近似跳大神的动作丝毫不能阻止嘶吼声接近,借着声控灯的微弱光芒,李昂看见一道庞大阴影从上方楼底口逐渐浮现。
“艹!”
李昂爆了句粗口,一拍胸膛,对着阴影暴喝道:“批话别整那些有用没用的,老子家住翻斗大街翻斗花园2号楼1001室,我爸叫胡英俊,我妈叫张小丽,老子名叫胡图图,你有种下来看老子干不干你就完事儿了嗷铁子!!!!”
霎时间,嘶吼声戛然而止,世间寂静一片。
声控灯缓慢熄灭,李昂屏住了呼吸。
踏,踏,踏。
极细微的脚步声缓慢接近,借着月光,李昂看清楚了缓步走下楼梯的“东西”。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猫,体态优雅,毛色水润,身上还穿着一件手工编织的黄色小马甲。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最关键的地方,是那只黑猫没有脸,或者说,它的脸上盖着一张人的脸皮。
发皱的、苍白的、张老太的脸皮。
黑猫那粉嫩嫩的舌头,从张老太脸皮的嘴巴部位伸了出来,轻轻舔了一下利爪,却丝毫没有改变脸皮的位置,甚至连一丝皱纹都没有皱起。
就好像,那张脸皮,本来生长在猫脸上一样。
“嗬嗬嗬....”
人面猫,发出了含糊不清地呜咽,李昂眼睁睁看着它抖动身躯,从喉咙中吐出一团浑浊粘液。
“.....”李昂沉默不语,手掌在背后紧紧攥住了木质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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