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因博物馆东方部文物修复室和向南公司里的布局不一样,向南公司里的各个修复室是分开的,主要是为了保证各个不同修复室之间在工作时,不会相互打扰,各种不同的材料和文物残片不会混淆。
而达因博物馆东方部文物修复室是一整个套间,足足有两三百平米大小。也正是因为空间十分开阔,各个修复分部之间离得并不近,只是中间并没有用墙壁隔开罢了。
不过,这种工作环境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开放,很自由,不会因为空间局促而给修复师带来压抑的感觉。
向南走进修复室后,四处打量了一番,正如詹姆斯所说的那样,修复室里只有极个别的修复师在忙碌着,大部分人都不在,修复室里显得很是安静。
在靠近窗边的一处位置,墙壁上还挂着三四幅华夏古字画,看模样还没来得及修复。
向南慢慢走过去,站在下面仰着头仔细地看了起来,这是一幅明朝书法家张瑞图的书法立轴。
张瑞图以擅书名世,书法奇逸,峻峭劲利,笔势生动,奇姿横生。他与董其昌、邢侗、米万锺并称为“明朝四大书法家”,有“南张北董”之称。
这幅书法立轴,它上面的内容是张瑞图为一位姓杜的诗人写的一首诗,落款则是“似梦日堵老先生词宗,瑞图”。
张瑞图的字很“奇逸”,但有时奇得出格,不少字结体狂怪,难以辨认;逸也有些过分,不少用笔纵放无度,犹如画符。这种以丑怪、狂狷为美的书风,在明末清初风行一时。张瑞图作为其中一员,不仅在“晚明四家”中独标风范,在这一行列中也堪称佼佼者。
他的存世作品不多,没想到在达因博物馆里也能看到一幅。
仔细观摩了一阵张瑞图的书法立轴上的字,向南这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幅字右下角部分长了霉斑。大概是因为兰顿这边空气潮湿的缘故,纸质文物实际上并不容易保存,所以才会出现发霉的情况,还好这种程度的损伤并不严重,一般的修复师都能够处理。
看了一会儿,向南没再关注这幅字,而是转头看了看挂在旁边的另一幅古画,这是元代画家谢楚芳的。
这是一幅绢本设色横图,长卷引首处题了四个字“乾坤生意”,款为“尚宝司卿程洛篆”,画芯上有题款“至治元年孟春楚芳为达善画”,款上有朱文方印一枚“谢氏楚芳”。
因为画上有画家题款及明确的纪年,是迄今为止Y国人收藏的最早的华夏绘画作品真迹,也是达因博物馆馆藏最珍贵的十件华夏文物之一,可以和东晋顾恺之的唐代摹本相并列。
这幅画可分为六个部分,每一组都是以数丛花草相互交错为中心、多种小动物穿梭其中,看似生机勃勃、田园逸趣,实则描绘的是动物为生存而绞杀捕猎的场景,并借此比拟世事。
绘制精良,代表了元代工笔花鸟写实画风的较高水平,也是承袭宋画写实画风的典范之作。
向南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仔细欣赏一番时,一直站在身边没说话的詹姆斯忽然开口笑道:
“向先生,这幅,也是这批受损的古书画中的一件,跟唐代摹本一起,都是需要请您出手修复的华夏古代画作。”
向南一听他这话,眼神一凝,没再欣赏画作,而是开始打量起这幅画卷直到这时来,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这幅因年代久远,自然破裂的裂口形似鲫鱼形,一处处裂口看似不大,却是触目惊心,画芯之上还有十多处不起眼的小破洞,仿佛一触碰就会化为齑粉一般。
古绢本画作的修复,相较于纸本画作而言,要复杂不少,这一幅如果没有高超的修复技艺,确实很难恢复原状。
向南看了一会儿,转过头看了看詹姆斯,问道:“那幅呢?”
“在这儿!”
詹姆斯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大红长案,说道,“不好挂了,就怕它会碎掉。”
这话一说,向南心里大概就明白了。
这说明,顾恺之唐代摹本的残损程度,比还要严重。
他举步来到大红长案前,抬眼看去,一幅画面有些泛黄的古画长卷呈现在了眼前,没错,这就是顾恺之的了。
只是,这幅画的画面部分已经出现了皴裂,僵硬而脆弱,有一些地方还长了霉斑,严重的地方甚至还出现了破洞。
顾恺之的原本是一幅长卷,但在达因博物馆中被割裂了开来,裱褙成平板式多段进行展示,达因博物馆对于的装裱被其称为“倭式折屏手法”。
应用了“倭式折屏手法”的自入藏达因博物馆至今约百年,已经能够看到明显的开裂与掉粉的“病征”。海内外艺术史学者与文物保护人士对此基本都持否定态度,对文物受到伤害无不表示遗憾。
向南看着被分成一段段的,心中气愤的同时也有一种无可奈何之感,毕竟如今这是达因博物馆的收藏品,他们无论怎么处理都是他们的自由,但身为一名文物修复师,眼睁睁看着文物保护得不够完善,最终受到伤害,心里面还是很不舒服。
更可况,这还是一件哪怕是在国内依然称得上是国宝级的华夏文物。
看着向南长时间盯着这一幅,久久不语,詹姆斯心里也很是忐忑,想了一会儿,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向先生,这幅,它还能修复得好吗?”
“我尽力而为。”
向南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深深地看了詹姆斯一眼,这才说道,
“不过,詹姆斯先生,现在咱们应该来谈一谈修复酬劳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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