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国家修文物正文卷第二百三十章我好可怜别人为了撒一个谎,需要再撒两个谎将它圆回来。
向南跟别人不一样。
他撒一个谎的同时,还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自己挖的坑,流着眼泪那也得填完啊。
不过还好,跨类别研究课题的论文撰写,并不着急,而且写论文也不是拍拍脑袋就能写出来的。
还需要更多的数据或者案例来支撑论点,向南也需要抽时间来查询相关的资料来丰富。
现如今,相比论文更为重要的,当然是兵马俑的修复。
他留在长安的时间并不会太长,还有十来天的样子,趁着这个时间,向南需要尽可能地多修复一些兵马俑。
无论是为了写论文收集案例,还是为了熟练古陶器物的修复手法,这都是很有必要的。
第二天一早,向南来到一号坑修复现场后,又继续埋头苦干了起来。
那尊将军俑断裂的手臂,总共有四十八块残片,他采用了“粘接减法”的修复方式,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将四十八块残片聚小为大,粘接成了一十二块相对较大的残片。
如今要修复这手臂,那就需要将这十二块残片重新粘接在一起。
这比单纯的将四十八块残片,一片一片粘接起来,要容易得多。
兵马俑之所以难修复,残片众多是一回事,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其制作工艺本身就很复杂——
它的脑袋、上肢躯干和手臂都是中空的,而腿部、脚和手则是实心的。
因此,在修复将军俑的手臂时,还需要在中空的手臂处,用填充物塞满。
这样一来,残片在粘接固定之后,相对而言,粘接错位的几率也会大大降低。
这件事,向南一个人是做不了的,王民琦便很兴奋地凑上来帮忙。
当然,他所谓的帮忙,也不过是扶着刚刚粘接成形的手臂,不让它掉下去,重新变回碎片而已。
忙了一整个上午,向南才将将军俑的手臂修复完成,并且用透明的塑料薄膜,一层一层紧紧地包裹住,然后将它牢牢地固定在了将军俑的身上。
一天或者几天之后,等到粘接残片的粘合剂彻底固化,就可以把这塑料薄膜给拆下来了,如果没有粘接错位或者色差严重等问题的话,这尊将军俑就算修复完成了。
至于重新彩绘?
不存在的。
博物馆现在对兵马俑施行的彩绘保护,只是让现有的色彩不再剥落,并不是要给颜料剥落的兵马俑重新上彩。
如果重新上彩,那就不是修复文物,而是在毁文物了。
王民琦看着自己参与修复的将军俑,一脸洋洋得意。
这可是他亲自参与修复的第一尊兵马俑——
虽然,大部分工作都不是他完成的,但他就是参与其中了啊。
这里面,还是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在的。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笑嘻嘻地对向南说道:
“南哥,你看你看,这将军俑的手臂这么缠着吊在脖子上,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像手臂粉碎性骨折的患者啊?”
向南:“……”
你的关注点,难道一直都是这么奇葩的吗?
你不是更应该关心,这将军俑的手臂残片固化后,会不会出现粘接错位吗?
他摇了摇头,懒得理会王民琦,把工作台稍稍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食堂吃午饭了。
今天早一点吃饭,下午就要开始准备修复另外一尊“残疾”的兵马俑了。
那尊兵马俑是将军俑隔壁的一尊武士俑,整条右腿都碎掉了。
这尊武士俑的右腿碎片,早在之前就已经被王民琦给整理出来了,只是还没有清理而已。
收拾完工作台后,向南就抬腿往食堂方向走去。
这一次,王民琦有点奇怪。
他居然没跟着向南一起去吃饭,依然沾沾自喜地站在那尊将军俑前,左看看右看看。
就好像这尊将军俑,真是他修复的一样。
……
吃过午饭之后,向南照例玩了几把游戏,然后才慢悠悠地回到了一号坑。
刚回到修复现场,他隔着老远就听到有几个人正在那儿大声说这话:
“这就修复完了,也太快了吧?”
“两天半!两天半就修复了一只手臂,太厉害了吧?”
“向南这个人,是有点妖,21岁的古书画修复专家,你们以前谁听说过?现在他古陶瓷修复技术能这么厉害,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说他妖,我倒是想起来了。嘿,你们注意到没有?他两只眼睛的瞳孔颜色不一样哎,是双色瞳,眼神好深邃,好迷人!”
“哎哟,我说青青,你能不能别这么花痴?你都奔三望四的人了,人家才21!”
“那又怎么了?现在流行姐弟恋!”
“……”
向南原本是想回工作台那边工作的。
有人议论就让他们议论好了,反正这种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他都已经习惯了。
只要那些人,不打扰到他修复文物,爱怎么议论就怎么议论。
可当他听到那个“青青”的话后,原本要迈出去的脚,顿时像触了电一般,迅速收了回来。
向南深吸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没人。
于是,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喃喃自语道:
“咦,怎么才1点钟?我以为到2点钟上班时间了。”
说完,他直接转过身,继续回到一楼的休息室里,拿出手机玩起了水果连连看。
之前玩的那几局,第十关差一点点就要过了。
一鼓作气势如虎,万马出击过十关。
要的就是这股王八之气!
……
一个小时后,向南若无其事地关了游戏界面,默默地起身往外走去。
算了,游戏不好玩,还是修复文物好玩。
修复文物,从来都是一把过的。
哪像游戏这么复杂,居然还会自行变动格局的。
麻烦。
回到一号坑修复现场后,那些围观的修复师们早已经散去了,只有王民琦还站在那儿,一脸欣赏地盯着将军俑在看。
向南有些看不下去了,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诶,该回去拼图了。”
“哦,哦!”
王民琦顿时醒悟了过来,赶紧屁颠屁颠地跟着向南回到了工作台,脸上一副喜滋滋的模样,好像捡了个宝似的。
坐下之后,他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回过身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向南,低声问道,“南哥,我现在拼图也算很熟练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清洁陶俑残片啊?”
“哦。”
向南一边忙着整理将军俑隔壁的那尊武士俑断掉的腿部残片,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既然你拼图熟练了,那下午就开始跟着我一起清洁残片吧。”
看到王民琦脸上露出了雀跃的表情,向南立刻一盆冷水泼了下去,“先看着我怎么操作的,尤其是各种溶液的配置、残片病害的分析,都很重要。”
“这样吧,你还是先拿个本子,写个修复方案出来,把残片上的病害种类,以及如何清理这些病害,如何保护残片上的彩绘都写出来,我看过之后,感觉没问题了,你再按照方案上面的步骤,一步一步来。”
“啊?清洁陶俑残片的方案?”
王民琦一脸苦相,别人写方案,那都是兵马俑修复的整体方案,他连清洁几块残片都要写方案,是不是太惨了点?
“不要好高骛远。”
向南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不是在为难你,而是为你好,让你以后养成这种写方案的习惯。”
“你从来都没清洁过陶俑残片,第一上手就想着省事不写方案,如果清洁出了问题,比如把残片上原有的彩绘给弄坏了,你说你老师是会扒了你的皮,还是会抽了你的筋?”
王民琦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
自己弄坏了残片彩绘,暴怒的汪震海站在他的面前,咆哮如雷,吼声震天。
然后自己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一样,低着头坐在那儿,生生地被他喷溅出来的口水,给冲了一个通透的淋浴……
一想到这里,王民琦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地应道,
“行行行,南哥,别说了,我写方案,我写还不行吗?”
说完,他立刻转过身去,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来,拿起一块残片,就细细地观察起来,一边看,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
写方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要将陶俑残片的病害全都罗列出来,然后再针对这些病害,提出修复方法和修复步骤。
这些知识,王民琦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实际上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让他说,他肯定张口就来。
但是,让他正儿八经地写下来,做成方案,那就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了。
王民琦趴在工作台前,咬着笔头冥思苦想,隔一会儿写几个字,隔一会儿又写几个字,写方案就好像便秘一样。
向南却没有理会那么多,此刻,他正一脸轻松地清理着手上的这些武士俑腿部残片。
兵马俑的腿和脚都是实心的,因此,相对而言,它的残片比胳膊要大得多,数量就要少一些了。
但不管陶俑残片大小,实际上,病害的情况都是相类似的。
过了一个多小时,向南已经清理了三四块陶俑残片,并将它们都用塑料薄膜紧紧地包裹了起来,放在了一边。
就在这时候,王民琦也总算不咬笔头了,咬了一个多小时,那只水笔的笔头已经被咬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牙印。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跟这支笔有仇。
“南哥,我,我写完了。”
王民琦一边挠着头,一边将那个本子递了过来,有些心虚地说道,“我觉得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吧,你看看?”
向南表情平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放下手中正在处理的残片,拿过毛巾擦了擦手,这才接过那个本子。
本子上的字迹,有点像鬼画符。
向南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总算看出他写了些什么,可越看越感觉有点不对劲。
“陶俑残片上的病害就这么几种?”
他将本子往王民琦面前一扔,“彩绘起翘、空鼓、酥粉化这些你没看到?还有,你这上面写了残片上附有植物菌丝,怎么没有写防霉处理方法?”
王民琦面色一僵,过了一会儿,讪讪地说道:“啊?我看到的那几块残片上,没有这个病害。还有防霉处理,我忘了写了。”
向南眉头一皱,口气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这你都能忘了?吃饭你怎么没忘记加鸡腿?”
王民琦:ww!!!
你你你……你居然说这个!
是不是我昨天中午没有把最后一个鸡腿让给你,你记恨我记恨到现在?
过分了啊!
向南可不知道王民琦的脑回路这么清奇,此刻他是真的有些生气。
作为一个文物修复师,在做修复方案的时候,居然会忘记写上病害的处理方法,简直是不可饶恕。
“还有,我让你写残片病害处理方案,不是让你写某几块残片病害处理方案,你是打算以后处理几块残片,就写一个方案?”
向南伸出手指敲了敲本子,脸上的表情虽然缓和了一些,但依然严肃,说完之后,他拿起之前没处理完的那块陶俑残片,继续低头工作起来,嘴里仍说道,
“拿回去,重新写过!另外,把字写得端正一点,狗爬一样的字,谁看得懂?”
“哦。”
王民琦应了一声,灰溜溜地拿过本子,继续回去写方案。
转过身子后,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南哥平时看起来挺好说话的啊,怎么严肃起来,气场这么大?
唉呀妈呀,都差点喘不过气来!
缓了一会儿,王民琦拿起自己本子看了看,这字写得挺好看的啊。
草书啊,当年临摹了书圣王羲之的帖子的!
南哥居然说像狗爬一样,真是……太过分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了,重点是,这方案不过关,还要重新写过。
按照南哥的意思是,自己得把武士俑所有的残片都仔细观察一遍,然后将残片病害都给整理出来,再针对性地提出解决方案。
这工程量太浩大了吧?
估计自己这几天都得磨这个修复方案。
王民琦想着想着,忽然就苦了脸——
早知道不跟着南哥混了,他还不如我老师汪震海那么好相处!
我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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