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第二天,天气晴好,暖阳抚过院子里的鸡冠花,分外妖娆。一角的池子里养了几条阿涛和肉球钓来的鱼,懒洋洋地游着,一如墙壁上挂着的爬山虎。
荷花坐在在电脑前,设计电话系列的图样,末了就让凤仪帮忙着美化。在早午餐之际,他给肉球的家里拨了一个电话,无人接听,又拨打金希哥的手机,却处于停机状态。
从肉球口中得知:金希安好地在他家中修养。
——金希哥在躲他,这是他将种种联系在一起后做出的唯一猜测。
他的脸色比昨天好看了很多,胃口虽然依旧不好,却能吃一些固状类的食物了。他走到窗前,看看晴好的天气,披上一件外衣,刚走到楼道上,就被凤仪叫了下来。
“小连,你去哪?”
“去肉球家。”
“你这样,行吗?”虽然不用拐杖了,比女人还弱不禁风的模样让人不得不担心。
“妈,别把我当病人看。”
“我把你当儿子看。”
荷花被‘儿子’两个字惊得无语,红着脸回到书房里面。凤仪看见他上了QQ,放心地下楼做小点心,不时地透过玻璃往客厅里瞄一眼,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他偷溜出去。
每次上QQ,习惯性地进空间收菜种菜,然后很臭屁地放上自己最近拍下的照片,至于他跟阿涛的亲密照,他倒是没胆量学那些非主流放到网络上招摇,否则,以他们的姿容,早在BL界混出一点小名堂了。
在网上晃荡了一小会,看见肉球上线,迫不及待地给他发了一个短信:“现在不忙吗?”
“嗯,刚开完会,准备和阿涛厮杀一会。”
“金希哥确定在你家?”
“刚才我还打电话回去让他送货去江东。”
“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可能你给他打的时候已经出门了,他手机被偷了,今天回去给他配一个。”
“原来如此。”荷花打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舒服地陷进软软的沙发之中,闭上眼睛,大脑里仿佛装了一盘空白磁带,一段嘶嘶沙沙的白色幕景之后,忽然跳出一个人影,居然是郭海狰狞的脸,他顿时惊得睁开眼睛,对上幽幽绿绿的电脑屏幕,情节仿佛回到了黑暗的密室之中,他迫不得已盯着电视画面的时候——身体不知不觉有了反应,脸上更是渗出一层层密集的汗粒珠子。
“小连……”
荷花被凤仪的声音拉回现实,迅速拉过一条毛毯子盖上,假装平静地接过凤仪手里的点心。
他想,囚-禁事件一定在心里留下了某些心理疾病,他恐怕再也没办法以正常的方式和阿涛行云-雨之事。
“很久没动手,不知道好不好吃。”凤仪的脸上满是担虑,直到看见他露出满足的笑容,才放下心问,“好吃吗?”
“嗯,好吃。”原来这就是母亲的味道呢,他半跪在沙发上,给凤仪一个深切的拥抱,感谢她悉心照顾自己的心意。
与凤仪相处的半个小时里,烦躁的心情略略平衡,待她离开书房,他也披上长睡衣,回到卧室里的浴室间,眼角瞥到镜子的一刻陡然被鲜红的画面勾起回忆,身体僵持在盥洗台前,摇摇晃晃地摔了下去。
午饭时间,阿涛和肉球从工厂回来吃饭,顺便带回了荷花一直在念叨的金希。
他原本是来质问荷花为什么要派人打他,但想到那几天他被郭海囚禁,说不定另有隐情,所以决定好好听他解释。
“妈,荷花呢?”
“他说想睡觉,我就让他回卧室了。”
“哦。”阿涛走上楼,打开门,床铺整整齐齐,浴室的门开着,从缝隙中隐隐看见他米黄色的睡衣,一动不动,“荷花,……”阿涛见他没反应,扔了钥匙冲进去,打横抱起他就往楼下跑,客厅里的几个人慌忙冲到他面前问情况,却被心急的阿涛吼了回去,“你们在这待着,我送他去医院。”
凤仪被厨房外的大动静吓了一条,菜刀落在了手指上,汩汩的鲜血流着,她却顾不上疼,一头冲向外面,最终被理智的肉球了拦下。
低血糖——没什么大碍。
肝功能,肾功能,CT,磁共振……把该检查的全检查了,除了一点低血糖外,身体健康,甚至连所谓的大三阳也不存在。
阿涛心情繁杂地坐在他身边,对于上次新华书店体检出的错误结果,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苦笑。
所有事情到了荷花身上,似乎都要经过九曲十八弯的挫折和经历之后才能还以他公正的结果,是该怪责自己的疏忽,还是该怪责命运的戏弄。
病房里就他们两个人,他探出头,轻轻地贴在荷花胸口,细心感觉他缓慢的心跳。
‘咚、咚……’缓慢的能让他一遍一遍回味曾经的美好和拥有。
“阿涛……”
阿涛直起身,视线恰好对上荷花直射过来的,宠溺地嗔怪,“怎么这么不小心,以后不许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荷花的鼻子有点酸,努力擤几下,终于控制住了波动的情绪。
这一刻,竟让自己以为到了天堂,唯有魂魄看的见阿涛,却无法与他深入的拥抱和交谈。
张开嘴,颤抖了半晌,问出一个脆弱的问题:“阿涛,如果我死了,你会哭吗?”
“不会。”
荷花干笑几声,有些尴尬,怪自己问了一个愚不可及的问题,令自己伤心,也让阿涛讨厌。
阿涛捋捋他的头发,字斟句酌地说:“我会跟你一起去。”
“认真的?”眼泪在眶子里打转,想抬起手,才发现上面插了一根针头。
“嗯。”
“可惜没办法试验。”
“你要敢试,我跟你没完。”
“虽然不一定是真,但我喜欢听甜言蜜语。”
“这不是甜言蜜语,这是真心话。”
“就算是真心话,也是甜言蜜语。”
“算了,懒得和你吵。”阿涛翻给他一个白眼,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向他们报备荷花的情况。
“他会斗嘴皮子了。”只一句话就代表了荷花现在的整个身体状况,电话对面的几个人一阵唏嘘,抢着和荷花说了几句,病房里热闹的像个菜市场。
挂上电话,荷花羞愧地说:“待会回家吧,这里这么贵。”
“都已经办了入院手续,早走晚走还不一样。”
“对不起,我老是让你费钱。”
“在乱说什么,我的不就是你的吗?”如果没有荷花的花钱如流水,他还真的不知道赚钱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阿涛,我要跟你说一件事。”荷花吃了一口阿涛送上来的饭,见他没反应,娇嗔道,“喂,这件事很重要。”
“先把饭吃了,到时候胃又不好,这几天不是吐就是不吃饭,你想把我急死吗?不如去做过胃镜。”
“不要。”荷花推开阿涛喂上来的饭菜,坐起身,认真地说,“我真有事,是关于郭海的。”
听到郭海两个字,阿涛停下了动作,确实他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他,问郭海是怎么欺负他的,问荷花他现在的心情怎样,被囚禁的日子到底有绝望到什么地步,但,如若荷花不主动开口,他便没有资格也没有胆量去揭这些伤疤。
“我在黑暗的地方待了不知道有几天,郭海开始不停地给我看同一盘碟,就是我在卫生间里诱-惑你的一幕,现在,我只有在看到那盘带子的时候才能有生理上的反应。”荷花轻描淡写地讲述整个过程,好似这些全然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阿涛的脸色由红变白再转为青黑,到最后只能用颤抖的双手表达他愤怒的心情,压抑的声音变得比以往更加深沉:“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果早说,就把郭海千刀万剐吗?如果早说,就能挽回曾经的荷花吗?现在,一切穷凶极恶的表现都只能说明自己在放马后炮。
“我会努力的。”荷花说着空乏的语言,亦不知道自己加上这一句是为了安慰阿涛什么,“努力摆脱过去的阴影。”
“今天你会昏倒在浴室,也是因为……”阿涛痛心地盯着他,看着他点头,看着他将身躯送到自己怀里,忽然觉得前面坐着的人很陌生,仿佛不是原先的荷花一样,又好像是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分外生疏。
“你在讨厌我,对不对?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讨厌我。”
“不,我在痛恨自己。”阿涛抓住荷花的臂膀,想将他整个身体按进自己怀里,心跳却如针扎似的难受,绞痛难忍,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大脑一个恍惚,身体慢慢地歪了下去。
“阿涛,阿涛……”荷花慌慌张张地按下紧急按钮,对冲进来的护士大叫,“快送他进急诊室。”
混乱的场面,混乱的无法让自己轻易原谅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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