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十万赵军又怎够?”
“如今城内秦军不足四万,我楚国尚有近二十万大军,足以能够将平皋围得水泄不通。”
“不如让廉颇将军也带领十万魏军,随李牧将军前去与公子嘉汇合吧。”
春申君黄歇的声音响起,营帐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平静之中。
众人皆知,春申君如此做有些私心,仅仅让楚军围困平皋,不仅能够暂时避免与秦军主力交锋,还有极大可能会拿下蒙骜,捡一个天大功劳。
只不过,前番楚军在蒙骜那里吃瘪,春申君想要一雪前耻的心情,众人倒也能够理解。
“既如此,那么吾便与李牧将军一同与公子嘉会师!”
温县。
“君上,秦军长途奔袭自黄河顺流而下,已经抵达函谷关。“
边城拿着刚刚得到的战报,对着赵嘉说道。
赵嘉闻言微微颔首,轻声说道:“速度比我预计的要快上不少。”
边城疑惑的问道:“秦军主帅樊於期、张唐行军如此急切,莫非是想要前来救援蒙骜?”
赵嘉沉吟半晌,道:“尚未可知。”
边城闻言心中越发疑惑,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赵嘉捋了捋胡须,道:“樊於期、张唐代表秦国本土将领,与蒙骜之间向来竞争激烈,且因为有吕不韦相助蒙骜,以致秦国本土将领饱受打压。”
“若非蒙骜屡次领兵受挫,恐怕也轮不到樊於期、张唐成为此番秦军主帅。”
“依我看,樊於期、张唐二人,更愿意看到蒙骜被联军所杀!”
边城闻言,顿时皱着眉头说道:“既如此,樊於期为何还要日夜兼行,行军如此急切?”
赵嘉笑道:“若不如此,如何给秦国上下一个交代?”
边城这才恍然大悟。
赵嘉给李牧等人的书信,里面就讲到了这点,断定樊於期等人未必会倾尽全力营救蒙骜。
与其将大军都聚集在平皋城下,和作困兽之斗的蒙骜死磕,还不如撤走绝大多数兵力,来到温县一带提前布防,准备与秦军决战事宜。
至于平皋数万秦军,只需将城池团团围住,哪怕蒙骜以人肉为食,终究也支撑不了多久。
粮尽之日,平皋不攻自破。
“君上,李牧、廉颇两位将军,率领二十万大军赶来!”
就在此时,王翦却是大步走来,脸上带着喜色。
“召集诸将,随我去迎接两位将军!”
温县城东二十里,赵嘉早早带着申岐之地诸将,在此地等候李牧、廉颇二人。
忽然间,远方灰尘大作,旌旗遮天蔽日。
“终于来了!”
想到即将看到廉颇、李牧二人,赵嘉就感觉心中热血澎湃。
自从赵嘉割据申岐之地以来,就根本没有再见到廉颇,两人说到底有师徒之谊,若没有廉颇的照拂,赵嘉恐怕早就被继母以及赵迁压得抬不起头了。
更何况,廉颇在赵国历侍三代君主,可谓是劳苦功高,赵嘉身为王室子弟,自然对廉颇怀着感激之情。
至于李牧,可是历史上战国末期赵国的唯一支柱,破匈奴之战以后,赵嘉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赵国战神级人物。
当赵嘉得知李牧以奇计,轻松攻下燕国河间十城以后,心中亦是无比喜悦。
赵嘉如今纵然割据申岐之地,却也知道自己的地位与权势,都来自于强大的赵国,假如赵国衰弱或者灭亡,申岐之地不可能独存。
唯有赵国越来越强,申岐之地才会更安全。
哪怕赵嘉以前与赵偃有些不和,在面对关乎国家利益的大事上,父子两人也终于开始摒弃前嫌,联手抗秦。
“老师,李将军!”
赵嘉看到廉颇、李牧以后,急忙上前见礼,二人倒也不敢怠慢,纷纷回礼。
如今的赵嘉,可不仅仅是平岐君,更是誉满天下的赵国公子,李牧甚至还听说,赵王欲立赵嘉为太子,令其成为赵国合法的继承人。
立太子这件事,看起来再正常不过,毕竟赵偃只剩下赵嘉这么一个儿子,而且是如此优秀的一个儿子,理所应当将其立为太子。
不过知道两人往事之人,都晓得二人之间有颇多龌龊。
若赵偃果真立赵嘉为太子,那么也就表明,赵偃与赵嘉二人冰释前嫌了,意义可就大不一样。
三人寒暄过后,赵嘉先是让属下安排赵、魏二十万大军,进驻早就准备好的营寨内。
继而,他却是迎着廉颇、李牧二人,前往温县县衙。
三人来到挂在墙上的大地图前,赵嘉指着函谷关所在位置,说道:“秦军主力先锋已然抵达此地,按照秦军行军速度推算,半个月以内即可兵临温县。”
“此番秦国出兵四十万,可谓是劳师动众,巴蜀之地粮草源源不断,秦国国内还在不断征兵,看来的确是想要与我等决一死战啊!”
赵嘉脸色无比凝重。
秦国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若是完全发动起来,绝对是极其恐怖的存在,哪怕赵、楚、魏、韩四国联军,也会感到巨大压力。
更何况,其余各国只能仰仗一时,想要让他们齐心协力与秦国死磕,根本不现实。
按照赵嘉推测,双方大军最多僵持半年,联军就会纷纷撤退,甚至可能仅仅三个月时间,联军就会分崩离析。
那个时候,若秦国执意攻打赵国,赵国也就只能独自面对。
李牧闻言,亦是皱眉说道:“联军虽有五十万大军,毕竟各怀鬼胎,此番两军对垒要么血流成河,要么就会像往常那般,僵持不下之际就先后撤兵,以致诸国空耗钱粮。”
廉颇捋了捋胡须,道:“若是攻克平皋以后,集结所有兵马与秦军速战速决,可否?”
李牧反问道:“上将军所统帅的十万魏军,可愿与秦军死战?”
廉颇闻言,沉默不语。
他虽然是名义上的魏军最高统帅,权利却也受到了极大限制,如今廉颇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其麾下魏将自然不会反对。
一旦廉颇下令魏军与秦军死战,魏将必然反对,那时纵然是廉颇这位名义上的主帅,也不可能指挥得了魏军。
“不能。”
许久过后,廉颇才声音有些干涩的说道。
赵嘉叹息:“魏军如此,楚军如此,韩军亦如此,联军可挡秦国一时兵锋,想要仰仗诸国联军击败秦国,绝无可能。”
“更何况,纵然诸国齐心协力与秦国死战,秦国也未必会如吾等之愿,假如秦军再像往常那般,占据函谷关死守不出,又当如何?”
“为今之计,我们只能依靠自己了!”
李牧问道:“公子有何良策?”
赵嘉指着函谷关所在位置,沉声道:“以往诸国合纵攻秦,皆被挡于函谷关外,最终不了了之。”
“此番若能绕道蒲阪,南渡黄河,迂回至函谷关后,或可出其不意,攻破秦国国都咸阳!”
赵嘉此策,正是日后庞暖合纵攻秦之方略,联军也是在那一次攻到了咸阳不远处,可惜最终却是功败垂成。
廉颇、李牧都是沙场宿将,很快就领会到了赵嘉的意思,当即眼睛大亮。
不过很快,李牧就摇头道:“若公子尽早提出这个方案,趁着秦军尚未集结完毕之际,绕道蒲阪,南渡黄河,迂回至函谷关后,或有可能成功。”
“可是如今,秦军已然集结完毕,我联军虚实秦国尽皆知晓,若是绕道蒲坂,秦军必然早有堤防,难以奏奇效。”
“且联军数量虽然庞大,士卒素质却良莠不一,军队臃肿而庞大,绕道而攻咸阳,想要统筹得当亦不容易,分兵又容易被秦军逐个击破,风险极大,得不偿失!”
李牧不愧是未来的赵国战神,很快就发现了这条计策的弊端。
“假如,让联军于黄河南岸拖住秦军主力,由我亲率申岐之地三万赵国铁骑绕道攻咸阳,能否成功?”
赵嘉之言,再次让二人感到震惊。
廉颇当即摇头道:“三万铁骑孤军深入,未免太过凶险,不可取也。”
在廉颇看来,哪怕秦军主力被联军拖住,想要仅仅凭借三万骑兵就攻克咸阳,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稍有不慎,三万骑兵甚至会被秦军反围剿。
李牧却是皱眉思量许久,这才说道:“此计虽然凶险,却也未尝完全不可行,只是若三万骑兵行踪暴露,想要奇袭攻破咸阳,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赵嘉却是笑道:“纵不能攻克咸阳,也足以让天下震惊,让秦军主力惊惧而撤兵回援。”
“彼时,联军即可攻取秦国函谷关以东之地,也好让楚、韩、魏三国得到实惠,并且削弱秦国国力。”
赵嘉从未打算,凭借区区三万骑兵就攻破咸阳,灭掉秦国。
他只是想尽可能削弱秦国,继而壮大各国实力,这样赵国与秦国之间的差距,才能逐渐缩小。
廉颇继续说道:“若行踪暴露,遭秦军围剿,又当如何?”
赵嘉却是笑道:“老师或许不知,这些年嘉已经将此战所要经过城池之地形、道路,全部探查清楚,且骑兵来去如风,纵然行踪暴露,秦国又能奈我何?”
廉颇再问:“话虽如此,然三万骑兵长驱直入乃是孤军,粮草补给全被切断,如何能够供给三万骑兵人吃马嚼?”
赵嘉眼中寒光闪烁,道:”兵法云: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秆一石,当吾二十石。“
“吾有铁骑三万,完全能够效仿胡人南下劫掠之策,所过之地,就食于秦,如有不从,大军剿之!”
“秦如欲断我粮道,必当坚壁清野,我能转而攻其余秦地,秦国毁一地一季收成,却不能限制我军,自断手足也。”
廉颇听到这里,眼睛变得无比复杂,相比起赵嘉的胆大妄为,廉颇感觉自己变得谨小慎微了许多。
“莫非,我真的老了?”
就在此时,李牧却是说道:“公子乃万金之躯,贸然领兵行此险事,恐有不妥。”
赵嘉笑道:“吾与士卒皆为双手双脚、血肉之躯,又比别人高贵多少?若无士卒拼死守护,嘉岂能逍遥至今!”
“吾意已决,望两位将军助我拖住秦军主力!”
骑兵营寨,赵嘉正在巡视三万铁骑。
巡视完毕,赵嘉看着闷闷不乐跟在身后的王翦,忽然出声问道:“未能手刃仇人,是不是感觉心有不甘?”
王翦猛然抬头,抿着嘴唇,不发一语。
“汝率领三千骑兵奔赴平皋,待手刃蒙骜以后,再来与吾汇合!”
王翦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道:“若如此,岂不是耽误了公子大事?”
赵嘉笑道:“秦军主力抵达温县尚需半月,此前吾尚且不能进入秦国,以免秦军分兵把守各个要地。”
“唯有秦军主力尽数抵达秦、韩边境,双方僵持不下之际,才是我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入秦国之时。“
“在此之前,你有足够时间手刃仇人!”
王翦心中感动,沉声道:“君上大恩,王翦必然铭记于心!”
时间缓缓流逝。
秦军主力抵达温县的速度,却是大大出乎了赵嘉所料。
秦军先锋抵达函谷关后,并没有继续东进,反而开始分兵占据各个要地,等待着秦国主力大军的到来。
樊於期率领后续秦军来到函谷关,足足修整了五日才继续东进,速度也放慢了许多。
当王翦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知道赵嘉的猜测完全正确。
樊於期,的确不准备营救王翦。
平皋。
肉,终究有吃完的时候,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季,肉也非常容易变质,不能长久保存。
不知何时,平皋城内也流传着蒙骜杀人食肉之事,许多秦卒也因此胃口大减,不少人甚至开始厌食,城中秦军士气大减。
就在樊於期距离温县两百里之际,平皋城内已经断粮三日,秦军几乎吃完了城中所有能吃的东西。
此时,曾经那些暗中憎恨蒙骜的秦军,反而希望能够再次吃到那样的肉粥。
“等不到了吗?”
面容枯槁的蒙骜立于城墙上,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楚军,自嘲的笑了笑。
“我早就应该料到,会有这种结果。”
七十余岁的蒙骜,想起了那些被屠戮的韩人,想起了自己被乱箭射死的儿子,忽然感觉头晕目眩。
他没有站稳,居然直接从城墙上摔了下去。
“砰!”
一代名将,就这样戏剧般的结束了生命。
“将军!”
“将军!”
“将军!”
直到此时,那些饿得头晕目眩的亲兵,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趴在城墙上大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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