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连几日,愚公每日都换一套妆容,于上午8点从酒店大门开始暗中跟踪neobay和她的翻译。除了有一天她们打了出租车,每次愚公都直跟到地铁站。出乎意料的是一进地铁站,她和意大利翻译便如路人般分开,而且当地铁停靠、车厢门敞开,这两个外国女人眨眼间便汇进汹涌出入的人潮中。几分钟后人潮迅速散去,愚公左顾右盼,也仅是望见女翻译两次,压根儿没看到neobay,也不知她是进了地铁还是出了站。“唉,老啦。”愚公咬牙切齿地感叹。
而传递出207号房的秘密后,白蛇借倒休又请了一天病假,在家休养了两天。她不是装病,那晚在207,她旧病复发了。这次的诱因并非蟑螂或垃圾,而是意大利翻译推开门的那一瞬。小组中的其他人,包括刑天都不知道之后她是以何种毅力保持表情的从容和动作的稳健。直至点燃蟑螂尸体,浓暗中的她才感觉眼冒金星,几乎扑倒在地。
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年方16岁的她茫然地蜷在又阴又潮的仓库里,不清楚过了多长时间,只觉光线愈来愈暗淡,空气愈来愈混浊。昏昏欲睡之际,她听到“咣”的一声,仓库的门开了,一个魁梧的黑衣男人一手举着枪,一手捏着一片什么纸立在门口。
那男人是刑天,那晚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徐叔”。
两天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缓过神来的她照常到酒店上班。这天,由于宋大姐午饭后就请假去照看孩子,她得一个人守到晚上8点。幸而春节将至,酒店的客人少了许多,她也比较清闲,几乎是坐在服务台发了一下午的呆。“后天我们去郊区旅游,可惜你不能去啊。安心上班吧,回来给你看照片。”这是今天上午刑天发来的暗语短信,意思是后天小组将在郊区采取行动,但她不必参加,只需在行动后等待新的指示。她相信这一回的行动是针对neobay的。奇怪的是,听值上午班的同事说,207房的neobay今天并没有外出,一直和翻译待在房中,午饭也是送进去的。7点的时候,她又为她们送了一趟晚饭,只见两个外国女人不紧不慢地像是在整理文件。半小时后她进去收餐具,发现她们把文件散得床上柜子上都是。那些文件也许很重要,她想,可惜没戴领针,也弄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了。
她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一俟她端着刀叉盘碟离开,女翻译马上踮着脚到门口锁住房门,又把耳朵贴到门上谛听须臾,朝neobay点了点头。“她应该是在8点下班。”neobay用法语对她说,“差不多那个时候去找她。”
这一天的中午,距菜市场一里地的街心公园游人寥寥,偶尔有老头老太太扛着或拖着在菜市场的收获慢吞吞地穿行,另有一两对情侣在光秃秃的大树下相拥,还有些无业人员枕着冰冷的石凳睡觉或于石阶与草地间漫无目的地闲走。刑天一面在设计成树墩形状的垃圾桶边走来回,一面享受他的“饭后一支烟”。这支烟害得他咳嗽了好几次,把烟头弹进垃圾桶,刑天摸出烟盒,见一支烟也没剩,便合上盒盖也扔到垃圾桶中,随后裹紧外套往菜市场走了。
刑天刚转过身,不远处一个捡塑料瓶的老头儿便提起编织袋三步两步奔到树墩形垃圾桶前,先抓起两个空瓶子,接着将那烟盒拾出来,放进编织袋。烟盒里没有烟,却不是空的,里面团了一张纸,上面写的可不是暗码。
就在愚公跟踪neobay之际,但丁终于破译了那张纸条上的笔迹。“我的天啊,世界语她到底懂几门语言”没错,把纸条上的英文、法文字母和汉字按其在各自语言中的语音连缀起来,原来竟能组成一个世界语句子的连贯读音。这门19世纪由波兰医生柴门霍夫创制的语言于21世纪的应用已越来越少,幸得商益明同学的专业基本功扎实。专程跑了一趟图书馆,查阅了专业的词典和教材,但丁好歹弄懂了这句话的意思:那么我就看着人家出卖我、偷我、将我撕成碎片。“亏她想到用各种语言拼凑世界语的谐音。我们小时候不会读英语课文,也会在单词下面标上它的汉语拼音。”将这一发现告知“同事”时,但丁笑不出来。
“那么我就看着人家出卖我、偷我、将我撕成碎片这是什么意思”愚公问。“这是莫里哀的喜剧恨世者里的台词,我想与她的任何公开和不公开的行为无关,只是一句草稿”“什么草稿”“刑天不是说过落网的人贩子和雇主用类似暗码信的方式联络吗如果这位neobay就是雇主,那这一定是她在那拨人贩子落网后准备启用的新暗码的草稿。不过世界语太偏了,不是学语言出身的罪犯很难看明白,所以大概也只能是个草稿。”“新的暗码,意味着新的行动或者从那帮人贩子被捕算起,neobay已经在北京出没了很长时间,她还有什么事儿没办完”“我的天”但丁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有道理啊,愚公”
与此同时,简爱也在对比文件和网站时发现了可疑之处。文件的主要内容涉及孤儿、残疾或患有特殊疾病的儿童的抚养方式及各国的相关抚养制度,可以看出人权组织在这方面的工作已非常细致。然而网站上却找不到一丝有关他们自己的儿童抚养机构的内容,只是简略地介绍了一些在经济不发达地区临时开设的以治疗常见病为主的儿童疗养中心,甚至在招募志愿者的页面,叙述志愿者的服务类型时也没有提到照料孤儿或残疾儿童。
“难道他们研究这些就为了给其他福利机构捐钱”简爱咀嚼着目前掌握的人权组织与福利院的唯一联系。她来到这家冷清的图书大厦的二层时,乔装成民工的愚公正盘腿坐在角落看武侠小说。“要么是真没什么,要么是怕暴露什么。”听面前瞄着书架看的简爱好似悄声自语,看武侠小说的民工轻轻嘟囔道。“不确定就试一试。”简爱继续“自语”。“怎么试”简爱捧起一本三遂平妖传,目光左右扫扫,确定安全,取出手机假装打电话,蹲下来道:“网站,我找到的那个,看她有没有兴趣。”
过了8点,白蛇换了衣服准备下班,刚走下酒店前门台阶,忽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服务员小姐。”回过头来,白蛇颇感意外是意大利翻译。“小姐,我下班了,有事可以到服务台”“她们忙着酒店里的事情,我只是请你帮个忙。我们的包裹寄到了,但包裹太重,我一个人不行,能帮我一起拿吗”也许可以再进她们房间看看。白蛇这样想着,问道:“在哪儿”“跟我来。”女翻译走到前面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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